活捉一枚女戰地記者,聽她聊聊穿越巴格達的日子 | 會員沙龍
前言:
十多年前我之所以選擇當記者,沒少中水均益、閭丘露微的毒,他們朝著硝煙跑去的身影瀰漫某種既殘酷又悲壯的魔力。遺憾的是,多年以後,我終究沒能實現當初的願望。不是戰爭沒了,而是過了某個心懷執念的年齡。
因而,每當聽郭絲露提起在巴格達的日子,我都像經歷一場時光倒流,一個久違的聲音在泛起。絲露是我在《南方周末》時期的同事,2014年赴伊拉克採訪。她在街頭採訪全副武裝的大兵,聽當地女性講尋常煙火,還探尋薩達姆生前鍾愛的純種馬,以及戰火中依然被酷愛的足球。
我一直認為,無論對絲露還是有幸聽聞這段經歷的人來說,都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人生稀缺品。(葉偉民)
爆炸中,我看到了最美的巴格達
文 | 郭絲露
撤出前一晚,新華社駐巴格達首席記者陳序掰著手指頭,幫我數了數曾進入巴格達的中國女記者:大名鼎鼎的閭丘露薇、前新華社記者周軼君、新華社記者張淑惠……
他說,88年出生的我,是零星幾個入巴女記者中年齡最輕的一個。
女記者在巴格達活動,危險與特權並重。在巴格達,危險就像是雨水,不知何時就會打在身上:汽車炸彈、綁架、黨派仇殺……不戴頭巾的外國女人,特別容易成為襲擊目標——極端組織認為,所有女性都有義務遮掩自己的身體。
不過,遇到大兵,嚮導總是帶我下車交涉,因為語言方便,更因為在中國女性面前,再滿臉橫肉的穆斯林大兵,也會露出靦腆的微笑——我可能是這些巴格達大兵見過的第一個中國女人。
與庫爾德人區和南部城市巴士拉不同,首都巴格達的中國人很少,中國女人更少,像我這樣不知死活在大街上遊盪的中國女人則少之又少。
巴格達人唯一比較熟悉的外國女人,是美國女兵。2003年,這些身穿迷彩軍服的彪悍金髮女郎,成為了所有穆斯林家庭的飯後熱點。伊拉克男人間流行的一句玩笑話,翻譯過來大致意思是:得了吧您,連美國女兵都比你會……呢!
除了美國女兵,2003年的那場戰爭,還給巴格達帶來了鱗次櫛比的水泥防禦牆、每隔幾百米設立的安全檢查點和無處不在的汽車炸彈。
走在巴格達街頭,我面對的是一個停留在時間隧道中的城市:即使是富人區也滿是破敗,電線雜亂堆成一團,精緻的老式洋樓牆面斑駁,它們曾經的主人,不知已在哪一場戰爭中逃往國外。
更可怕的是,所有的市政材料都已在戰爭中丟失。現在,沒有人能說清,這個中東第二大城市的地底,究竟埋了多少條管道。
可這些,對巴格達人來說根本不是事兒,他們早已是戰亂的「老油條」。
市民不害怕檢查站端槍的大兵,卻責怪他們是城市擁堵的源頭——每過一輛車,無所事事的大兵都會「仔細」盤問一番:你家鄉在哪?有幾個老婆?哦,為什麼還沒找到老婆?
新華社僱員Amer的家鄉在巴格達北部祖魯耶鎮,現在那裡大部分已經被極端組織佔領。Amer只能帶著11歲的兒子Hilo,一個星期在巴格達賺取生活費,下一個星期就回家和極端組織打仗。
Amer和兒子早已習慣了這種「記者—戰士—記者」的角色轉換。在新華社辦公室中,小Hilo的主要任務,就是複習如何使用AK47。大部分時間,他都坐在小板凳上,饒有興緻的看自己扣動扳機的視頻。
在伊拉克,許多家長都會教孩子如何使用武器。現在,更多家長開始頭痛,應該如何管束這群漸漸長大的孩子。
在古波斯語中,巴格達的意思是「神的恩賜」。現在,這份「恩賜」似乎已年久失修。但巴格達人說,哪怕一枚炸彈在家門口爆炸,只要能喝到便宜的可樂、看到最新的西方電影就夠了。
和陳序交談的當天晚上,巴格達市區發生了三起爆炸,26人死亡,96人受傷。也是在那天晚上,我所在的酒店中,幾場婚禮同時進行,爆炸聲響起,但沒有人停止跳舞。
一次震感強烈的爆炸後,我忍不住跑到陽台,想看看爆炸發生的具體方位。
我看到,底格里斯河對面冒起陣陣濃煙,跨河大橋上所有車都停了下來,警笛、救護車和阿拉伯語的叫喊聲響成一片。
但我也看到,在更遠處,燈火燦爛的巴格達城中,一枚禮花彈正執著的爬升到空中,絢爛綻放。
巴格達人的生活仍在繼續。那天晚上,我經歷了距離最近的爆炸,也看到了最美的巴格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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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題
穿越巴格達:一位85後女記者的戰地故事
時間
2018年2月1日(星期四)
20:00 - 21:00
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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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享人
郭絲露,《南方周末》記者,密歇根州立大學新聞碩士,2014年赴伊拉克巴格達採訪,是迄今為止到過此地最年輕的中國女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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