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Autopsy (三):怪誕糜爛,精神葬禮
死酒神的合作者、美國金屬電台Dawn Obliteration主播Payton Fu講述從二十世紀八十年代開始的美國死亡金屬音樂先驅者Autopsy樂隊的精彩歷史。配上經典的演出現場視頻和珍貴的圖文材料,淺談中深入了解樂隊和死亡金屬的故事。
續上期,《Severed Survival》發行後,Autopsy正式成為美國死亡金屬領軍人物之一
1990年春天,在地下圈內聲名大噪的Autopsy與德國的Morgoth、荷蘭的Pestilence、英國的Bolt Thrower在歐洲展開了一輪巡演。當時對於四支樂隊來說這都十分嶄新而刺激:一幫二十歲上下的小夥子們第一次離開家鄉在外連續演出,而他們還沒意識到「Blood Brothers」(巡演名稱)意味著什麼。巡演中必然會有許多波折---大夥一塊擠在麵包車裡,吃著糟糕透頂的食物(有時候甚至還得挨餓),因水土不服患病,與找茬的混混打架。當然,最差勁的條件估計都比不上巡演結束後卷錢開溜的該死推廣人。然而逆境並沒有讓五周之行變成一場噩夢,相反,幾支樂隊的成員們相處的非常融洽,並成為了摯友。四支樂隊相互依靠,喝酒狂歡整蠱大笑。對於他們來說,歐洲巡演不僅是一場難忘的經歷,更是讓歐洲金屬樂迷們和樂隊們都大開眼界,並有意無意間為死亡金屬起到了重要的造勢作用。死亡金屬開始吸引更多的聽眾,磁帶交易開始真正形成氣候,大量新樂隊應聲而起,而各種廠牌也開始開始重視這種音樂的影響力。
筆者特意節選翻譯了Decibel雜誌有關90年巡演的專題採訪,詳細請見文章結尾。
話歸原題,Autopsy在發行第一張全長後很快對自己的風格進行了改變,並在歐洲巡演結束一年後(巡演時其實也演了些新歌)推出了一張新作品---《Retribution for The Dead》。這張1991年2月發行的EP僅有三首歌,但都堪稱經典佳作,《Destined to Fester》及《In The Grip of Winter》(後者可能是筆者最喜歡的一首Autopsy作品)更是被收入兩個月後出版的傳奇專輯---《Mental Funeral》中。按下播放鍵的一瞬間,一段明亮但十分病態的Riff響起,Autopsy那堪稱一絕的恐怖氛圍像棺材開啟後的屍臭,再次席捲而來,但又跟以往那讓人肝膽俱裂的驚悚感有所不同,樂隊在音樂和主題上都融入了些實驗因素,氛圍中怪誕邪異開始主宰。如果說《Severed Survival》是Autopsy脫穎而出的成名作,那《Mental Funeral》則是樂隊的真正的代表作。他們在生涯早期便達到巔峰實力,成功地駕馭了自己創造的風格,與其他大量同僚拉開距離成為先行者。
圖:Autopsy 《Retribution For The Dead》及《Mental Funeral》封面
C:(《In The Grip of Winter》)的故事是來自《Creepy》還是《Eerie》恐怖雜誌,我不太記得了。。。有意思的是你說你很喜歡的那段滲人的段落(大概2分40秒處開始),當時我幾乎是直接從一首The Residents(美國老牌實驗前衛樂隊)的歌照搬來的,從《Eskimo》那張專輯(笑)。(摘自筆者對Chris的採訪)
要談《Mental Funeral》的獨特首先就得提它的錄音,樂器音色效果(Different Fur出品,舊金山老牌錄音室,風格範圍極廣)與同期出名的兩大錄音室效果相比都有所不同---瑞典死亡金屬Sunlight錄音室招牌式的電鋸吉他及響亮的底鼓軍鼓,以及佛羅里達死亡金屬Morrisound錄音名師Scott Burns沉悶粘稠的吉他音色和顆粒感強的底鼓軍鼓。整體音色十分平衡,甚至有種異樣的「清晰」,但正是因為如此《Mental Funeral》才得以擁有它名副其實的腐爛混沌氣息。Chris Reifert的唱腔厚重了許多,如果說在上一張專輯他聽著還只像一個精神崩潰的病人,那此時的他已經人性盡失,像野獸怪物一般吞噬周圍的一切生靈。而Chris在鼓和鑔片上的運用比以往更加變化多端,或許不至於技術超前但十分特別,甚至有些爵士/搖擺樂的元素(如《Hole In The Head》),這也在樂隊編排上的不可預測性起到了重要作用。Autopsy作為「厄運死亡」的鼻祖之一開始真正發揮其「慢」的魔力。獲益於Black Sabbath、Candlemass、Pentagram、Saint Vitus、Trouble等厄運樂隊的影響,Autopsy的音樂整體降速,但張力不減反增。Danny Coralles與Eric Cutler的吉他不再時刻反覆切割、撕扯,而是以空前的重量砸落、碾壓(如《Robbing The Grave》)。畸形扭曲的Solo遊動在Riff之間,像克蘇魯的觸手一樣蔓延,纏繞,將人拖入可怕深淵(如《Dead》)。Eric的兄弟Steve Cutler頂替了之前的Steve DiGorgio,並在短短時間內與樂隊其他三人無縫對接,讓樂隊又添一把貝斯兇器,在《Destined To Fester》中那段陰森的獨奏尤其出彩。歌詞內容上,Autopsy展示了他們對「恐懼」不同的解讀和理解,這也是《Mental Funeral》十二首曲子之間都有很明顯的區別卻互相都有聯繫併流暢過渡的一大原因。專輯開頭便由《Twisted Mass of Burnt Decay》攜帶著一股屍毒腐臭將聽眾捲入37多分鐘的絞肉機折磨之中:從《Torn From The Womb》孵化的惡鬼噬身、《Slaughterday》的屠宰盛宴,直至《Bonesaw》的搓骨揚灰、《Dark Crusades》的征服暴行結束,以肉體為祭的精神葬禮才在陰鬱的音符中結束,而逝者早已魂飛魄散。
圖:Autopsy 2017年新EP作曲編排草稿,逗逼潦草的文字間預示著一個個致命的音符
(以下為Chris Reifert接受其他媒體採訪時談當年錄製《Mental Funeral》)
C:我們錄那張專輯時可是喝了不少酒,我記得那會兒戴上耳機等信號開始敲鼓時想:「日。。。我他媽有點大了,不知道能不能交差。。。」我自豪地告訴你不管當時我們喝的有多醉,一旦演奏開始絕對沒半點問題了。不過還是挺瘋狂的,錄音室里有十八個人,包括Hammy(Peaceville廠牌創始人,英國碾核/Crust Punk傳奇樂隊Sore Throat前鼓手)也在跟我們邊幹活邊折騰。我無法描述的是錄音室里有股奇怪的氣氛,彷彿有什麼混沌的黑魔法儀式在進行一般,你聽聽最後的成品就能感受到了。我們錄製也就花了七天時間左右。至於選擇Different Fur錄音室,我當時給的理由是:「The Residents(美國老牌實驗前衛樂隊)在這錄過音,我們也許能抓住點他們怪誕的靈氣。」
圖:Different Fur錄音室,位於舊金山
(以下為Chris Reifert接受其他媒體採訪時發表對影響他的鼓手們的看法)
C:很多影響我的樂手都是我從小就喜歡的。。。Keith Moon(The Who鼓手)應該是我最喜歡的鼓手了,他可以說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這傢伙摧毀架子鼓時那股野蠻的能量是我最欣賞印象最深的。其他人包括Bill Ward (Black Sabbath前鼓手)、Clive Burr(Iron Maiden前鼓手)、Dave Lombardo(Slayer前鼓手)、Peter Criss(KISS前鼓手)。。。還有很多爵士鼓手,比如Buddy Rich、Gene Krupa和Max Roach等等等等。全速Blast Beat當然很爽,我也很喜歡一些這樣的樂隊。但我覺得還是得要有變化和靈魂,光有技術是不夠的。
圖:Keith Moon演出時摧毀架子鼓
圖:Buddy Rich與Gene Krupa在Sammy Davis Jr.節目上斗鼓,1966年
《Mental Funeral》可以說是Autopsy集大成之作,它容納了樂隊自身風格包含的幾乎所有因素,無論是來自於敲擊金屬、死亡金屬、碾核,還是朋克、硬核、厄運金屬,甚至前衛、爵士/搖擺樂、布魯斯、迷幻搖滾、實驗音樂等等。它的題材從80年代B級恐怖片拓展到了各種原創怪談及各種鬼怪/恐怖漫畫雜誌,並被其音樂完美地釋義。Autopsy結合死亡金屬上的死硬態度和音樂元素上的變通兼容,從而達到自己領域不可替代的地位。當然,對於樂隊成員本身來說,他們其實只是想方設法地製造出一些這世界上最變態最殘暴的聲音罷了。而且,他們即將變得更加嗜血。。。
圖:Autopsy 1991年陣容合影照片
(續本章開頭,以下為Decibel雜誌有關90年巡演的專題採訪節選翻譯)
Chris:我們的第一場演出是在法國的一個大劇場里,很漂亮,空間不小座椅很多,但沒什麼人所以大家都有點鬱悶。然而我們在巴黎的演出立馬就爆棚了,觀眾們都十分瘋狂!荷蘭和德國的反響應該是最好的,幾乎場場都擠滿了狂熱的樂迷。有些人可能不記得:Bolt Thrower只陪伴了我們巡演了一半,另一半(在德國)是Morgoth跟我們一道,當然全部樂隊都很酷。有些幫我們開場的樂隊也相當棒,比如荷蘭的Sinister和德國的Atrocity。Bolt Thrower實在太逗逼了,簡直像跟Monty Python(英國著名喜劇團體)巡演一樣。我們當初還不認識Morgoth,只知道他們是來自德國的死亡金屬樂隊,結果這幫傢伙也一樣逗逼給力!
Martin Van Drunen(前Pestilence主唱/貝斯,Asphyx主唱,荷蘭死亡金屬元老):我們之前就通過磁帶交易/寫信互相認識,不過見面之後才發現友誼起到的效果完全超出了想像。大夥們都很欣賞彼此的音樂,我們充滿了活力,而且都賊搞笑,彼此之間非常親近愉快。條件確實不怎麼地,但我們都覺得無所謂,開心地享受著路上的生活。現在我看著一些年輕的被寵壞了還不知好歹的樂隊就氣不打一處來,真希望這幫小兔崽子們可以試試我們當初身無分文、難以果腹的日子。哪怕一無所有,我們每次上台都全力以赴。。。我們幾支樂隊一直都很感恩,從不要求過多,尊重我們的同事和樂迷們,而且最重要的---演出從來不偷工減料。「Blood Brothers」這樣的經歷會一直提醒著我笑對困難,謹記當年的卑微而珍惜現在的待遇!
Karl Willets(前Bolt Thrower主唱,Memoriam主唱,英國死亡金屬元老):第一次永遠都是最精彩也最難忘的。那次巡演是我們頭一次離開英國表演,長了很多見識,新的觀眾簡直是太棒了!有些演出人數是我們在英國演出時的兩倍,大約500-1000人。在那之後我們的視野真正拓展到了不列顛島以外。
Martin Van Drunen:很難忘的一段經歷發生在荷蘭的贊丹。演出完我們上了麵包車走人,然後一些潮流裝逼光頭黨往車上扔了塊磚頭。我們反應過來後立馬掉頭,衝出車準備找他們算賬。這幫傢伙估計沒預料到這小破車裡擠了這麼多人,我們揍了他們二十來個,有些受傷有些被打跑了。但Pat Mameli(Pestilence吉他手)腦後挨了一記,意識模糊。聽到警笛後我們馬上撤離現場,到了旅館架著Pat沖了進去。我記得是在Van der Valk,荷蘭比較有名的連鎖汽車旅店,服務人員被帶著傷員並且腎上腺素飆升的我們著實嚇了一跳。他們問我們餓不餓,廚房裡還有不少昨晚自助餐的剩飯剩菜。於是突然間,我們就在狼吐虎咽地填肚皮,大口地喝著免費啤酒了,他們真是讓我們好好過了把癮,我永遠都會記住。順便提一下,Patrick康復前不得不缺席幾場演出,於是Pestilence當時靠三人陣容表演了幾場。但那一晚最經典的部分是無論大家是美國人、英國人還是荷蘭人,我們都意識到從此以後可以互相信賴,相依為命。一段特別的友誼就此形成,並持續至今。
全文鏈接如下
https://www.decibelmagazine.com/2017/08/10/tour-awesome-pestilenceautopsybolt-throw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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