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味里為什麼裝有慾望?

寫這些文字的時候

我正在格拉斯的傍晚里

西邊飄來一些帶顏色的光

迎合著遠處深沉的蔚藍海岸

格拉斯不算美

也不再有傳說中的遍山花田

事實上

工廠比較多

當然,此刻傳來的教堂整點鐘聲

是美的

山山海海背景里

電腦後面的我

突然想到一件很小的事

不知道此刻,我怎麼會想到這個

去年去佛羅倫薩時

在離聖母院火車站非常近的巷子里

我坐在一家小咖啡館外面

喝咖啡曬太陽

我的桌子3米開外

有一個女乞丐

這個行乞的女人很安靜

既不像老婦人行乞那麼熱情、話多

也不像吉普賽人行乞那麼戲劇化、做作

她只是靜靜地坐在我桌子的3米遠處

一言不發

地上擺了一個破掉的杯子

即便偶爾有硬幣投入

她的神情依然保持絕望

我被她深深的吸引

首先因為她的神情

她有一幅寫滿經濟不好的表情:

落寞、絕望的眼神

梳好但是有些油膩的黑頭髮

灰黑、看不出臟凈的粗布棉襖

一雙非常不合腳,而且腳會歪向外側的鞋子

透過那寬大的好像是男人的鞋子

你能看清那女人娟秀的腳的形狀

我想

如果她站起來走路

想必會一直踩到自己鞋子的側面

與其說她的神態讓我印象深刻

倒不如說是她的腳和鞋子

只有非常絕望的人

才會踩著這樣的鞋子出門

因為這意味著她不能奔跑、跳躍

不能開心

突然

一個打扮時髦的女郎走過

扔了一個東西在乞丐的破杯子里

聲音響亮而清脆

對,那顯然不是硬幣的聲音

然而突然,我看見行乞者眼中閃過溫柔的

有神的光束

那時彷彿經濟危機好了一些

小人物的底層生活又有了些希望

我想,那想必是很重要的東西

比如金子

所以聲音會特別響亮

但當行乞者從破杯子里拿出那個東西

我看到的是一個5ml大小的香水瓶

一眼就認出應該是來自附近的

Santa Maria Novella

這個聖母院的修女們一開始只是業餘種植

一些花花草草

後來將用不完的花草製成香

誰知道幾百年後

S.M.N成了在全球有售的沙龍香水品牌

這還要歸功於商業的力量

先不說S.M.N

說回女乞丐

她帶著期待的神情

馬上又黯淡下來

可能是因為那只是個空瓶子

裡面的香水所剩無幾

但那時

她竟然用衣角擦拭了瓶子

將它揣入灰黑且不太乾淨的棉襖里

好像懷有一種奢望

然後繼續用大碼的鞋子和腳

安靜的坐在我3米開外處

絕望的放空

喝完咖啡我就離開了

但當天在小鎮上轉悠時

一直忘不了這件事

按照回熱那亞的火車票

我提早一些到了聖母院車站

我越想越覺得罪惡

離發車還有15分鐘,我就調頭往乞丐的方向走

我給她留下了隨身的一支Lorenzo Villoresi

它也來自佛羅倫薩

(幾乎滿的)

當然,也留下5個歐元

(我也沒什麼錢)

我不敢看她的表情

但這樣

我心裡舒服多了

真的舒服多了

一直以來

我害怕直面人類那些最原始的慾望

比如食、色、比如其他感官

我覺得那些場面

確確實實粗魯而醜陋

我記得張元拍過一部紀錄片

記錄金星變性的前後

裡面金星講過一個她在歐洲的經歷

一個中年胖計程車司機

不收她的車錢

讓她serve for hand job

胖司機沒有妻子,好久都沒有性生活

金星在片子里說

她沒有拒絕這麼做

因為她感到,當人們直面原始的慾望時

身體的無助、顏面的脆弱,

人在這時,是平等的

她不拒絕這種無助

而且付了車錢和小費

因為這是救人

與錢無關

我認同

當然,還有那些與毒品為伴的人

那些為了果腹下跪的人

那些為了功成名就違心的人

大家somehow都一樣

只不過慾望的種類和在馬斯洛眼中的位置不同

這些無助就let it be吧

前兩天又去佛羅倫薩

沒再看到那個女乞丐

我想她一定是找到工作了吧

就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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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龍香、讀書、穿搭,一本關於氣質修行的三次元生活小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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