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籤:

我不能停止繪畫,就像無法掙脫痛苦和愛

談及弗里達,就像她談及《墨西哥的四個居民》中懷孕的粘土玩偶所說的,「即使死去,她的體內也能迸發出生命的火焰。」

這是一場生與死的較量,如同站在命運的談判席上,痛苦便是她生存下去的武器。

出生於1907年的墨西哥,有人說她是墨西哥最偉大的現代女畫家,甚至是墨西哥最偉大的藝術家。也許她的一生過於傳奇和悲壯,使得很多深受生活苦難折磨的人感到動容,得到內心的慰借,她的畫作是對於貧窮和痛苦的一劑良藥。

從1926年創作第一幅自畫像開始,一股強烈的情感開始串聯起弗里達一生的繪畫。那時她因為遭遇一場嚴重的車禍導致整個下半身癱瘓,後又舊病複發。那場車禍不僅讓弗里達的深愛的男友阿爾傑德羅永遠的離開了她,並且從此以後肉體的疼痛將伴隨她一生,消磨著她的生命火焰。

她曾經給阿爾傑德羅寫信說,為了配得上他,她會努力使自己成為一個健康的人。於是在這幅自畫像中,她畫出了一個動人出色的弗里達,她有意隱藏了自己的病情,在畫中她有著淡淡的腮紅,披著天鵝絨長袍,遮蓋起微微凸起的乳尖,展現一種神采奕奕的面貌以及性的挑逗。她伸出纖細的一隻手,似乎在說:我邀請你,我懇求你,重新回到我愛情的懷抱。

雖然這並沒有什麼用,但弗里達內心的倔強堅強戰勝了傷病,讓她重新站了起來。

而後弗里達遇到了自己一生崇拜又愛恨交織的男人,她的丈夫,一個共產主義壁畫家裡維拉。里維拉能說會道,身邊從不缺少投懷送抱的女人,他私生活的不檢點給弗里達造成了莫大的傷害,也使得他們婚姻的婚姻幾度沉浮。

和里維拉離婚後不久,她剪掉了里維拉喜愛的長髮,試圖對里維拉的不忠表示憤怒和反抗。在《剪短了頭髮的自畫像》中,弗里達脫下了曾經帶給丈夫愉悅的特納旺服裝,穿著不合身的黑色外套,手拿著剪刀,左手是一縷剪落的青絲,同樣漫不經心卻又咄咄逼人的目光讓整個畫面充斥著一種憤怒情緒,散落一地的頭髮絲就像無處不在的絕望。

女人總是想要戒除讓自己痛苦的愛的能力,以及作為一個女性角色在愛情中的脆弱,然而這一切都是徒勞的,頭髮會重新生長,愛的疼痛難以逃離。

離婚後的弗里達的自畫像不再撫媚動人,也弱化了曾經取悅丈夫的墨西哥元素,變得壓抑和沉重。1939年秋天,弗里達創作了《兩個弗里達》,自畫像中分別身穿特納旺服裝和維多利亞時期白色婚紗,代表著弗里達的雙重身份,一個是愛著里維拉的弗里達,一個是不被愛的弗里達。正是因為不輕易在人前表露悲傷,她日漸壓抑的情感全部展現在畫作之中,她只能和自己對話,面無表情的臉龐彷彿一副興師問罪的面具。

高貴自信如同一個男人,無助脆弱像花瓶搖搖欲墜。她樂觀到讓人感到驚悚,越是感到痛苦,她越會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給自己繫上絲帶。

她熱愛墨西哥傳統服飾,將自己裝扮得美艷熱烈,一部分原因是為了遮掩她的跛足,還有一部分原因是為了取悅丈夫。

她向這個世界展示了她性格的「二元性」,她向這個世界展示了一個光彩照人的、充滿歡笑和英雄氣概的女人,而另外一面她又是一個脆弱的說謊者,她所有的驕傲都來源於自己的自卑,她做出的犧牲是為了得到讚美和同情。

她勾引所有有魅力的男人女人,和他們發生關係,但內心一直渴望迭戈不僅做他的朋友、導師,還做他真正的丈夫。

從孩童時代患小兒麻痹症到後來遭遇車禍以來,弗里達就知道,為了得到親朋的疼愛和讚美,她必須飾演「勇敢女孩」,她必須忍受這一切,而無需他人的幫助。這一切都展示在她的繪畫當中,無論畫面多麼恐怖,痛苦多麼讓人絕望,她一直都是一副女王般泰然自若,毫無畏懼的表情。

在《折斷的圓柱》中,她的痛苦慘烈暴力,呼之欲出,彷彿要將整個人擊碎,然而她依然像一個旁觀者審視著自己,彷彿一個奔赴刑場的烈士。

她像墨西哥流浪漢一樣敢說敢做,她的行為常常不上檔次,也許可以稱之為「下流」。她擅長使用一種平靜的暴力,迫不及待地製造悲劇,她沉湎於其中,扮演一個說謊者導演一場悲壯的戲劇。

看她的繪畫就能知道,她這一生由災難、手術、迭戈 · 里維拉、流產、民族和信仰組成。她的大部分畫作都在描繪身體的劇痛和反覆流產所帶來的悲傷,其餘的,都和她的丈夫、民族以及馬克思信仰有關。不羈的愛情就像香煙、龍舌蘭酒、大麻、和杜冷丁,讓人忘卻疼痛,讓人夾縫求生,卻毀人於無形之中。

十八歲的那場車禍是她與命運之神的交易,使她成為一名藝術家,也讓她一生飽嘗苦難。身體的破碎,初戀的離棄,流產的痛苦,婚姻的崩裂,革命的動蕩,以及後來小腿截肢不得不靠杜冷丁對抗疼痛,她將一生中靈魂所有炙熱的考驗都記載於畫布,為了與內心的沮喪抗爭到底,一直到用盡肉身最後一絲氣力。

蘇珊,桑塔格曾說過這麼一句話:

「沒有一個熱愛生活的人願意去效仿她對犧牲的奉獻精神,也不希望她的子女和他所愛之人去這樣做。然而,只要我們把神聖看得和生活一樣重,我們就會被它打動,被它感化。」

事實上,「人們都喜歡看女人受傷的樣子。」

一生孤獨而富饒。她瘦小的身體蘊藏著對生命最大的熱情,擁有無數人仰慕的才華,還有或美貌或有名望的男人女人,然而她渴望的,從未為她逗留。

在她生命的盡頭,她寫下了這些話:

我已達成所願

我將能夠行走

我將能夠畫畫

我愛迭戈

勝過愛我自己

我的願望是強烈的

我的願望留在這裡。

如果讓我來評價她的畫,我有太多太多要說。但我想唯有里維拉的仰慕和愛才能給她慰籍。

他說:「她的畫犀利而又溫馨。堅硬如鋼鐵,柔美如蝶翼。討喜如微笑,殘忍如人生的苦楚。」

里維拉在他的自傳中寫道:「1954年7月13日是我一生中最痛苦的一天。我永遠的失去了我心愛的弗里達......現在太遲了,我才發現我生命中最愉快的時光是我和弗里達相愛的那段日子。」

相傳弗里達被火化後不久,里維拉吃掉了她部分骨灰,意欲與她融為一體。

這讓我想到弗里達最後一幅畫,《VIVA LA VIDA》,意為長生不死。

寫到這裡,我起身看了看四周,夜幕圍裹,幾隻煙,一杯咖啡,一本傳記,一天已經過去。

這一天,集黑暗與光火於一身,像度過了一生。

推薦閱讀:

偶然。
義大利留學·西方藝術史時間軸
【d+侃大山】我們來聊聊當下的時尚和藝術|以及他們與流行文化的關係

TAG:藝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