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餓不餓,我煮碗面給你吃。
有段時間,每日收工回家後,都會邊吃外賣,邊看一集港劇。外賣來來回回就那幾樣:燒鴨飯,叉燒飯,黃燜雞,最多一個干炒牛河。
但港劇卻能一部接著一部,從「老到掉渣」的《我和殭屍有個約會》《潛行狙擊》《創世紀》,到最新的《城寨英雄》《巨輪2》《律政強人》…就好像小時候寫完作業,八點準時守在電視機前一樣。
港劇最大的特點就是:市井味,人情味很濃。
不信你看,《我和殭屍有個約會》里,況天佑和馬小玲,一隻殭屍和一個驅魔人,居然能住在同一棟大廈;動不動就要毀滅地球的將臣和女蝸,最鐘意的事是追劇;《封神榜》里的哪吒和殷十娘,講的完全就是一個苦口婆心的媽媽和一個頑劣成性的小孩的故事;
《使徒行者》裡面的卧底釘姐,推銷按摩服務的能力真是一絕。就連《齊天大聖》,那段艱辛的取經路,一路都是嘻嘻哈哈笑死人不償命。
他們哪裡是殭屍,妖怪,神仙,卧底?他們分明就是那個暗戀你的男同學。那個買一把芹菜都要還價的鄰居,那個做事拖拖拉拉的同事,還有你那嘮嘮叨叨的老媽。
題材只是一個殼,編劇們想呈現的是鄰里街坊,兄弟姐妹,同學同事這些小人物的喜怒哀樂,他們面臨的困境,內心的惶恐,還有他們的樂觀和信念。
內容夠市井味,就連一班演員都是老戲骨,歐陽震華,秦沛,許紹雄,鍾嘉欣,陳法拉...就好像經常見面的老朋友一樣。
我有個朋友,是典型的女漢子,碰到多大的事,從來不掉一滴眼淚。有一次我去找她,一進門居然看她在客廳哭的稀里嘩啦,原來在看《溏心風暴》。
很多時候,我們渴望別人理解,又不希望被別人看穿。因此孤獨成為一種常態。在工作中小心翼翼,在感情里如履薄冰,只有在看劇的時候,才能無所顧忌的大笑,痛痛快快的哭一場。
她說:看TVB和看AV一樣,要備足紙巾。
在某種程度上,港劇充當了某種角色。所以單親家庭的孩子聽到那句:有事唔使驚,荷媽系大廳。會心頭一熱;所以失戀的姑娘聽到那句:感情的事不可以強求的,會濕了眼眶;所以深夜加班獨自回家的年輕人聽到那句:你餓不餓?我去煮碗面給你吃,會心生艷羨。
有人跟我說,他最忘不了港劇里的美食:絲襪奶茶,雙皮奶,紅豆冰,楊枝甘露,白糖糕,缽仔糕,雞蛋仔,菠蘿包,蛋撻,缽仔飯,叉燒包,燒賣,干炒牛河,豬腸粉,深井燒鵝,元朗老婆餅,南丫島豆腐花。小時候隔著電視機口水直流。
但是長大後,上面的東西,都吃了一圈,卻發現沒有想像中那麼激動人心。
我都有過類似的感覺:小時候看港劇,以為香港是一個人情味很濃的社會。但是直到五年前去香港黃大仙區做老齡化調查。站在幾十層高,密密麻麻的公屋樓下,有個阿伯跟我說了下面這段話:
「好個屁,後生人只知道賺錢,把老人都丟在公屋裡,雖然有綜援拿,但他們很不開心的,好像坐監一樣。有時候人死了都沒人知。」,「你別看我還能幹活,過不了幾年我就像他們一樣在公屋裡等死啦」「唉,不過現在搵食艱難,可以的話,誰願意丟下自己老豆老母系都呢。」
阿伯早已退休,但仍要出來做公屋管理員,幫補家用。
在一個高速運轉,人人向前看的社會,大家自顧不暇,談人情味,很多時候是一種奢望,所以你會在電話里大聲質問,優步司機怎麼還沒到,你會帶著接近200斤的體重,拼了老命擠上地鐵,你會理所當然地,忘記了阿爸啊媽的生日。
人人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就是:我真的好忙,我沒時間,你可不可以快點。
我想香港的導演應該更能體會到這一點,所以才能拍出這樣的劇。因為得不到,所以更寄望。而我們喜歡港劇,可能不是因為港劇本身,更多是對於某種東西的懷念。
在網上若干評論中,我最喜歡下面這段:(港劇)讓人感動的因素很多,不只是親情,不只是愛情,不只是生離死別。它還包含著一代人難以重現的成長經驗。你再也不會被小夥伴嘲弄,再也不會和鄰居一起在露天吃飯,再也不會吃完飯和兄弟姐妹一起寫作業,再也不會把那些邊邊角角的東西當做寶貝。一切美好的舊時光,都毫無顧及地一去不復返了。
別想甘多,你餓不餓,我煮碗面給你吃,順便請你飲支維他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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