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籤:

夢參老和尚與倓虛、弘一、虛雲、慈舟等高僧的交往

導語:夢參老和尚出生於1915年,今年已經102歲高齡,老和尚一生歷經磨難,但仍不改心中堅定的信仰。在一般人看來難以忍受的三十年牢獄之災中,老和尚始終以《華嚴經》中的「假使熱鐵輪,於我頂上旋,終不以此苦,退失菩提心」偈頌來激勵自己。出獄後,老和尚以弘大的願力,講經說法,普渡眾生,即使已到百歲高齡,弘法之心不熄,真正是法門龍象,佛家瑰寶。今天,我們請老和尚講述他親近近代幾位大德高僧的經歷,讓我們從這些生活片段中感受高僧們的風範和他們各自不同的人格魅力。

諸位大德,諸位道友慈悲:加持我,增長智能。

我走的地點多,有的人曾經跟我說:「能像弘一法師、慈舟法師、虛雲老和尚、倓虛老法師那些大善知識,在哪裡有?老法師你給我介紹一個,我去跟他學習。」

我說:「就是弘一法師在,你這個樣子,他理都不理你。」

弘一法師,不是那麼容易親近的。他寮房的門永遠是關著的,你想跟他說幾句話,他沒有時間跟你說。

慈舟法師,整天披著衣,講完課,他就圍著佛堂轉:阿彌陀佛!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倓虛老法師,他的事務多,接觸的政府官吏多。我們這裡有幾位道友,曾經跟著他到過華南,如果你們想跟他多親近,多說幾句話,他沒有那個時間,並不是他不慈悲。

虛雲老和尚,他在禪堂講開示,就是你親近他的時候。不過一個月他才講兩次,你可以到得了他身邊嗎?即使他真的在你身邊,你能得到他的智能嗎?

倓虛老法師

在這裡,大家熟悉的是倓虛老法師,我就先講講倓虛老法師好了。倓虛老法師出家很晚,沒出家前受很多苦處,大家看《影塵回憶錄》可以記得。可是《影塵回憶錄》所寫的是表面,還有更深刻的。他是再來的大德。凡是再來的大德,他一定先受些苦難,折磨折磨。

倓虛老法師,他跟王志一、陸炳南(後來出家即樂果和尚)、於澤圃(即如光法師),他們幾個都是道友,共同學佛的。

那時候,他們在營口宣講堂共修,而宣講堂本來是專辦善事的。後來,他們轉向研究佛學,最初開始即研究《楞嚴經》,再來研究《金剛經》,他是從《楞嚴經》、《金剛經》入手的。《金剛經》研究最好的是陸炳南,就是大家所知道的樂果老和尚,我們在東北都叫他「陸金剛」。1938年初,我赴青島湛山寺依止倓虛老法師。後來跟老師到東北傳戒,他特別交待我說:「我有幾個老道友,別把他們得罪了。」我因為在老法師跟前擔任衣缽,又是法師,又當引禮師,反正四面八方都是通的。那些老居士要見老法師,要是他們來了,遇到老法師正在睡覺,讓我給擋下來。

我們去的那個時候,情況非常複雜,那時東北被日本人佔領;同時有日本的特務機關,對我們去的人特別調查,大家看《影塵回憶錄》都可以知道。跟老法師一起去的人有善果、善波、如性及我,由於隊伍的安全問題,老法師告訴我們言語要特別注意。因此這些老居士來了,當時我年紀小,我就問他:「你是不是佛弟子?」

「嘿!你這幹啥!我學經的時候,你還沒出生呢!」

我說:「那是以前的事了。現在我是三寶,老法師是和尚,僧寶是我們的老法師,你是在家居士,你要是不服氣,你就剃頭出家;不然,你得照著這個制度。」他一賭氣就走了。後來我跟老法師說了,老法師就笑一笑。

老法師的特點是什麼?他非常圓融,對誰都是慈悲圓融,這是第一個特點。因此,他對這些老朋友也不得罪;對於我,我沒錯,他也不能責備我。他知道我的個性,要是我對的,誰說我不對,我要跟你吵;要是我不對的,我跟你磕頭。老法師他對任何人,那個弟子、初參、老參,一律平等。

老法師,他第二個特點:他從來沒有私人的東西。

他的東西,我當衣缽師歸我管,我想給誰就給誰,他從不過問,從不過問誰收了東西,誰收了什麼好東西,但錢可就不同了:錢,收了,就得交給我們當家的,這是屬於十方的。這個特點,不論是到華南、東北,在湛山寺都如是;在東北,不論是哈爾濱極樂寺、營口楞嚴寺、長春般若寺。

第二件事是老法師發起學戒,這跟我有一點關係了,因為我是在慈舟老法師那裡學戒的,我就經常跟老法師閑談,談起學戒的事。老法師就說,那我們請慈老來講戒,就去請慈舟老法師來了。

大家看《影塵回憶錄》就知道了,老法師出家之後,就做了大法師,他所排除的困難特別大,任何大的艱難,他都頂得住。大家可以看看《影塵回憶錄》修極樂寺那種困難,他是把生命看得很淡,就是為了常住,為了寺院,他一定要怎麼做。

還有,我們東北自從請了慈舟老法師講戒,老法師就下了命令,凡是屬於他系統一律「過午不食」。這時哈爾濱極樂寺、長春般若寺等,一律過午不食;別的,我們做不到,過午不食一定要表現。結果我就成了最大的罪人,所有我們東北一些道友及我的同學都罵我:「最壞了!」那時候,誰學戒啊?後來借著學戒,我到極樂寺、般若寺講戒,我就求老法師,就跟慈舟老法師說:「戒律是有開緣啦!不然行不下去啊!」慈舟老法師說:「怎麼開緣呢?」我說:「喝點豆漿嗎?晚上就喝點漿,有病的人可以吃啊!這是戒律允可的,不是我們節外生枝的,可以調合一下!」

倓老法師,他想做什麼,如果他認為是正確的,他一定要做;做了,任何人都反對不了他。大家看了「法源寺」那一段,倓老法師接了「法源寺」的方丈,外面的壓力,結合舊勢力老和尚的壓力來壓他,他都能堅持,這是他的外相。而且他的行持,他內里的觀心方法,是大家所不知道。倓虛老法師,他是學天台四教的,反而請學賢首五教的大德說法,慈老法師是學五教的,而且還是學戒的;像請弘一法師,弘一法師是學戒的,而且是弘揚地藏法門的。老法師都尊敬地請來。

老法師要我們「坐地參方」,不要到處跑,你們要親近哪一位大德,我給你們請來。如果不是因為七七事變,我跟妙湛和尚在倓老法師的指示下,原本準備請印光老法師到湛山寺來開一間念佛堂。這是老法師的行持以及弘揚正法的決心。

現在在香港的法師,倓老系統的弟子占多數,特別是我們東北,好像產生「法身」似的,能講能說,不論比丘或比丘尼。例如:通願法師,通願法師這位比丘尼走得很好,她是東北人。還有一位照法師,她在1935年,就辦了女眾佛學院。這兩位比丘尼走的時候,走得相當好。那時候,我們東北的佛法盛極一時,以至於現在,這不能不說是倓老的特點所造成的。

要說是老法師的福報很大,他四十多歲才出家,出家之前苦得不得了,子女又很多;一入了佛門,就是法門的龍象。

老法師在學法的時候很苦,大家看看他在觀宗寺求學,考試排榜的時候,前頭沒有他,年紀大了,記也記不得了。但是一出了觀宗寺弘法的時候,他和寶靜法師是諦閑老法師之後能繼承的人中,最有成就的。

慈舟老法師

月霞老法師,他是弘揚賢首五教的,底下出了一位常惺法師,四十多歲就圓寂了;還有慈舟老法師及持松法師。持松法師也後來學密宗去了,那些大德的行持,我們只能取他們一點,除了釋迦牟尼佛,每一位菩薩都還有一分無明在,還沒有完全斷除。

慈舟老法師的特點是:自修。法師應該弘法,利益眾生,而慈舟老法師自我約束非常嚴。我們「法界學苑」的特點,「超出三界」。

在鼓山的時候,我們的課室在上頭,寢室在下頭,中間是我們的念佛堂。我們沒有參加禪堂,我們一下了課,老法師就拎著我們在念佛堂,大家念佛。上頭是睡覺,下頭就是念佛堂,都是講課,老法師的寮房在門口,你想離開這個門,你都離不開。

沒有初一、十五,也沒有星期、禮拜;上午是戒律,下午是華嚴,你想離開嗎?我們那五年(1932—1936),除了過年,大家共同要求老法師:「我們到山上去看一看,旅遊一下。」就只有這麼一兩天假。洗衣服啊!你中午有時間自己洗,不然規定初一、十五洗澡。但是那時候的道友們,總共五十個人。畢了業,除了一個害病死了,一個不缺。現在做得到嗎?現在的道場能夠五年一個都不走?恐怕早跑了。

湛山寺就不同了!湛山寺開流水席,一年也有走的,兩年也有走的。但是,有個原始班的,就是我們最初去住茅蓬的道友,一個都沒走,一直跟著倓老法師,有的還跟到華南。那些大德們之所以能守得住,是心向著道。每一個學生都有一個了生死的心,這是一個根本。如果沒有了生死的心,要是從現在的社會來看,就苦死了。

你說這個自由、那個自由,行動沒有自由,沒有你的空間;就只有學!學!拜!懺悔!此外沒有別的。但是,我們那個時候的同學有成就的很多;不過弘法的不多,這是個人的因緣不同。

弘一老法師

弘一老法師,他很簡單,不收徒眾,他跟前只有一位傳貫法師,還是晚年來照料生活。

傳貫法師應該學得很多吧?不可能,傳貫跟弘老很少有談話的機會。在一天里,早上老法師開了門,進去打整打整,或者想談些問題,有什麼話,老法師不得不跟你說話,寫個條子給你,你就照著條子辦。你要是有什麼問題,寫個條子在老法師的門邊遞著,他把門開開才跟你說。

我請老法師到青島湛山寺,因為傳貫法師是福建人,誰也不通,必須得增加我一個侍者,只准我能到他的屋,能跟他說話,才只能這樣做。

誰請老法師開示了,老法師總是這樣回答:「我還是學人,我還在學,我沒有開示你的。」弘一老法師有時候念念佛,有時候就寫寫。別的都撂了,書法他沒撂,因為他要寫經,盡寫的是「華嚴偈頌」,他也用書法來弘法。老法師身體不好,講《隨機羯磨》,後來還是仁開法師代課幫忙講,老法師氣力不足,坐著跟你講,你都聽不了。那時他的身子特別壞。

親近弘一法師,怎麼親近?你得會親近,看老法師怎麼做,你就怎麼做。所以不論你什麼時候看,老法師總是坐在他那書桌旁邊,寫字也好,沉思也好,你在外頭看著他的影子,你就能知道了。如果大家到福建泉州看看弘一的紀念館:出家那時候的傘,下雨天遮雨,夏天遮遮太陽,冬天遮遮雪,壞了他自己修理。看看他漱口的楊枝,還有幾口沒用完;看看他那個蚊帳,出家時所帶,還是那個蚊帳,沒有變過。看看他那般清高,你看到了,在心裏面深深掉下眼淚。

老法師有一次問我:「你將來要做什麼樣的人啊!你看我這樣的生活習慣能習慣嗎?」我說:「我不習慣。」「你恐怕對我這(習慣)有意見吧?!」我說:「我有點意見,不大,但是我做不到。」我心裡所見的:老法師個人的修為清高,老法師素不接觸人。

但是另一方面,老法師身體不好,他的教育,就是身教,你看就好了。

想跟老法師多接近,他每天要二次散步。在湛山寺的時候,他下午有時間會出來散步。「你別往老法師身邊走!」我跟好多同學打招呼。你一走過去,他馬上就回寮房了。他不會在路上跟你遇見,隨便跟你打打掰,散散步,聊聊天,永遠不會跟任何人聊天。你要親近弘一法師,你親近得到嗎?那時候,閩南佛學院的那批大德都要親近他,後來都是大法師,他不接觸你的。

弘一法師,他除了寫作,還是寫作,很少離開桌邊,不寫不作了,你就會看到燒香的煙,他會點很好的香,在那兒靜坐思惟。

「老法師,您在想些什麼?」

老法師對我說:「我在想我的錯處!想我的錯處!」換句話說,就是想自己的罪業,隨時念念地懺悔。他的特點就是:念念三寶,念念懺罪。這就是般若,沒有智能,這樣的堅持是做不到的。這個,你在弘一法師的全集、傳記,是看不到的。

虛雲老和尚

我所親近的大德不多,就只有四位,現在就講講虛雲老和尚。

虛雲老和尚,對著職事、常住、禪和子,他嚴肅得不得了。現在靈源法師已經死了,若還沒死,他可以作證明,他十二三歲就在老和尚跟前。

老和尚對著小和尚特別慈藹。有些小和尚就摟老和尚的鬍子,他的鬍子很長。「老和尚,你為什麼不剃?」

「過年再剃。」他一年只剃一次頭,一年剃一回鬍子。老和尚沒剃頭、沒剃鬍子,那個相貌,你看了,沒幾個月又變了,這是他的特點。

你到他的方丈室,什麼東西都沒有,只有一張竹床,竹床上頭一件小衲衣。他穿衲衣,睡覺如是,走路也如是,還有幾件待換洗的衣服。一雙鞋,也是好多年了,他的腳又特別大,很長。那個時候,他在禪堂講開示的時候,我們這些小和尚在後面就溜了,溜到老和尚的房裡去。他就跟你講故事,其它都不跟你講。講那個故事,那個山、那個道場啦!盡講生活習慣,告訴你怎麼生活,怎樣做個和尚。

這些個大德,有人說:聞名不如見面,見面勝似聞名。你若見到了,真正地說,你恐怕很難依止。

我們可以看各個祖師語錄,紫柏老人跟憨山大師,他們的行止,每一位大德的行止,你聽見,羨慕得不得了!真正在你跟前,你沒法學,沒法接受,就像清涼國師。

像我們這樣子都不能算是他們的弟子。清涼國師,身不著居士之榻,足不沾尼寺之塵。像我們還要到比丘尼廟跟人家講講開示,給比丘尼請了過去。他的一生,他的腳不沾尼寺之土。

虛老法師還有一個特點,不論是哪個女居士想跟虛老親近一下。你一進去,他就出去了:「知客師!」知客師就知道了老和尚有女客人來,等知客師來了,他才跟你說話,他不單獨接見你,不管你是哪位首長夫人。比丘尼一定要有兩位以上,他才跟你說。這些大德的特點,你要知道。

像清涼國師,那麼圓融,讀華嚴,作疏鈔,「行要方,心要圓」。反正,你做起事一定得有規律,所以一定要學《隨機羯磨》,要學戒律。你的心,圓融是須要圓融,「心要圓,行要方」,不然我們是凡夫,凡夫就是容易隨著環境所轉。隨環境轉,你就墮落了。

我今天之所以會念《地藏經》,拜《地藏懺》、拜《占察懺》,求請地藏菩薩讓我地獄免了,不然,我非下地獄不可;我天天拜著,地獄就免了。

「南林精舍」,離這裡很近。我跟那些比丘尼說:「你們的道場很好,不要跑,這就是你們了生死的地方。」在台灣,我頂禮膜拜讚歎的道場,我感覺到「正覺精舍」跟「南林精舍」,確實是要我們了生死的。

不錯,我們現在生死沒了,但是,我們的心是想了生死,我們是伏惑、斷惑。我們現在不能夠有力量一下子斷乾淨;但是一定要把它壓下去,不能讓它起現行,「能伏就能斷」。

最後供養大家:「降伏煩惱就是解脫」。學佛就是解脫,不是要懈怠;學佛就是要降伏煩惱。你現在要感覺有煩惱了,一定要降伏,不要隨著煩惱轉;一定要求解脫,要是要求束綁別在佛門、寺廟爭閑氣,那個道友碰到誰了,誰又磕到誰了,誰又對誰不如意了,這些跟生死毫不相干。

我自己還是有很多的錯誤,向大家懺悔,這就算是供養大家。

推薦閱讀:

靈峰蕅益大師自傳
這樣的才是有道的和尚

TAG:佛教 | 高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