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城鹿影》第一部 第三十五章 冰冷

宗玉再次醒來，望著慘白的天花板，隱隱映出他同樣慘白的面孔。發生的一切，如果都是夢，該多好啊……

機關門開啟的聲音輕得刺耳，漸行漸近的熟悉腳步聲就像在嘲笑他的自作多情。感受到頭頂覆蓋上去的陰影，宗玉輕輕閉上了雙眼。

「這麼不想見我嗎？」

「……」宗玉默默無言。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是不想害你的。」

「……」可是，你還是這樣做了。

「你的身體……沒關係嗎？這次暈倒，你沒有變成鹿的樣子。」

宗玉睜開眼，他抬起虛弱的雙手看了看，沒錯，還是人的形態。這次明顯比前兩次還要虛弱，怎麼會這樣？

「嘶……」宗玉感到背上隱隱作痛，想伸手檢查一下，卻使不上任何力氣，應當是那顆射向宿淺的子彈在他身上造成的加成效果吧。

宿淺看出了他的異常：「哪裡不舒服嗎？要不要我幫……」

「沒有。」宗玉一口回絕，冷冰冰的聲音卻比不上他更為冰冷的內心。聽聽這關懷的語氣，裡面究竟包含幾分真心呢？他竟然傻到被這樣的話語蠱惑，為她自責，為她擔憂，為她做護身符，甚至無保留將右瞳的秘密也告訴她……

對了，她還不知道自己左瞳的秘密！

宗玉猛地抬起雙眸，對上她的眼，正要讀取，嗓子里卻一陣腥甜，警告著他已經透支的身體，不能再施展任何能力了。

宗玉無奈打消念頭，將血水努力吞回去，卻沒有收回視線，打量著身穿實驗服的宿淺。

如果不是那掛在脖子上明晃晃的工作證，她看上去還是很美的。

宿淺默默收了工作證:「如你所見，我是羅布泊基地s7號特工。在你來到地球的同時，便被指定為你的監控員。」

「你怎麼知道我會進哪所學校？」既然她選擇開誠布公，那好，他便把想知道的問清楚！

「你想多了，學生身份只是方便接觸你，而那個學校是離你公司最近的。」宿淺隨手拉過旁邊的椅子坐下，「你會選擇進高校是我沒想到的，這大大縮短了我的任務期限。」

「所以，我們進學生會，是你的安排？」

「不錯，安排一些學生推薦你們進來，並沒什麼難度。」宿淺頓了頓，「畢竟，你們本就很出色。」

「所以，你每次聊天，其實都在套我的話。」宗玉眼神暗了暗。

「我想好好聊天的，可你的話實在太少了。」

「你消失的那幾天，也不是回了老家，而是來了這裡吧。」

「不錯，我需要彙報工作，接收下一個指示。」

「指示？從舞台木頭斷裂，吊燈莫名砸落，還有……都是你一手安排的、上面的指示？」宗玉的語氣中有輕不可查的顫抖。

這次，宿淺過了許久才含糊地回答：「我需要盡我所能探測你的底線。」

「車禍是不是你安排的？」

宿淺無法直面他突然帶上期待的眼神，將視線投向一旁的顯示屏：「還記得車禍那天，我拿給你看的灰色商務手機嗎？它其實還是一個通知器。我將備用號碼撥給你時，便有一條信息發給司機，通知他行動了。」

宗玉的眼神徹底黯淡下來，痛苦地閉上眼。因為她是特工，她的職業素養讓她從未表現過慌亂，也不怕死。她做的一切，好的、壞的，都是為了弄清楚他具備的能力；她說車上的人像前男友時，其實是怕自己認出她的頂頭上司；她明明知道他和墨勹容就在一家公司工作，還在白雪來接他們時，裝作一副驚訝的表情；她設計與開心被抓，引自己上鉤，再由墨勹容出面，放走無用的開心……

她心意縝密，八面玲瓏，演得一出出好戲。她可以一遍遍試探他，利用他，甚至對自己下手，卻也狠若羅剎，枉顧他人性命。如果不是自己，那三位學生很可能命喪當場！

宗玉第一次感受到「死心」這種情緒，難受得像被扼住了脖子，無法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