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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都是蒲公英,飄著飄著就散了『1:初啼

  • 初啼

1980年對於黑蛋來說,這個世界發生的最大的事,莫過於他的出生。

那一天是農曆的五月十五,端午節剛過十天,正是五黃六月的炎熱節氣,黑蛋在凌晨呱呱墜地,耽擱了正在趕麥忙的父親。

黑蛋是父親的第三個孩子——後來黑蛋才弄清楚,實際上他應該是第四個孩子——關於這個,後面再說,這會兒時機還不成熟。父親沒有多看他一眼,就急著背起背籠拿著鐮刀去地里割麥子去了。

  麥忙時節,天氣多變,說風就是雨,一陣烏雲蔽日,一年的收成就被打了個稀巴爛,血汗全灑到土裡面去了。那幾年一到收麥時節,總有一兩場冰雹,老天倒把翡翠明珠揮灑得痛快,可要了莊戶人家的老命了。

  那天天氣很好,也熱得出奇,但對於父親來說,這天氣再好不過,至少沒有突如其來的大雨,儘管他揮汗如雨。他揮舞著一彎陽光之鐮割斷麥稈、割斷麥子的脖子。一望無邊的麥田,在他手中香氣瀰漫。

  黑蛋在襁褓中也感到了這新世界的悶熱,總也不睡,只是使勁地哭。

  奶奶搬著她那雙小腳出門去和別的老太婆抹花花牌去了,爺爺也出門和他的老夥伴到小酒館喝酒去了——直到傍晚兩人才會從集鎮上醺醺然飄回來。爺爺奶奶老了,兩人已經無法耕田種地,他們把自己的田地平分給二伯、四爸和父親三個兒子,每年只要供給他們夠吃的麥面就可。二伯家在河對面,四爸家、爺爺奶奶跟黑蛋家同住在小四合院里。大伯十四歲就跟著一個赤腳醫生走南闖北跑江湖,在遙遠的外地娶妻生子紮下根啦。

  對爺爺奶奶來說,黑蛋的出生沒什麼大不了的,好像他不過是他母親拉屎拉尿隨便拉出來的一個阿堵物而已。爺爺奶奶有六個兒女,當時已經有了十一二個孫子孫女,還有三四個外孫外孫女,可謂兒孫滿堂,多黑蛋一個不多,少黑蛋一個不少。聽見黑蛋迫不及待地從娘胎里出來,哇的一聲大哭,爺爺奶奶問了問幫忙的四娘:「生了個啥娃?」

  「是個男娃。」

  「男娃啊……」一副想說什麼卻又不知該說什麼的樣子,「哦,好、好。」

  「你又多了個孫子了!」四娘笑著說。

  「好好,你先去忙吧。」

爺爺醺醺然飄回來的時候黑蛋又正再次嚎啕大哭,母親被黑蛋弄得沒辦法:「這孩子咋弄著哩,一天到晚凈是哭,也不見多睡一下。」兩歲多的姐姐見黑蛋在哭,也跟著哭起來,挨了母親兩巴掌,「你給我靜靜。」五歲的哥哥在母親的指揮下,在鍋灶下生火。

天有不測風雲,父親正把十一二個麥捆裝進背籠,孫悟空馱五指山一般負在背上,一陣浩然長風憑空而至,讓他頓感涼爽的同時暗道一聲不好,說時遲那時快,千百萬支羽箭轉瞬即至,凌空射下。空蕩蕩的地里也沒個地方能躲,自己淋個落湯雞倒沒什麼,他卻一心只心疼背上的麥子。

父親渾身透濕背著麥子到家,一進門發現飯還沒做好,立即發作一團,又嚷又罵,母親辯也無用,姐姐嚇得直往母親背後鑽,哥哥也嚇得瑟瑟發抖,只有黑蛋聽到父親的怒吼,渾不吝地來了勁,扯開自己稚嫩的嗓子就開始哭:「哇……」

父親終於忍無可忍,走到襁褓邊,把黑蛋翻了個個兒,對著他新生的光屁股蛋兒,揚手就是幾巴掌。

這是黑蛋和父親的第一次親密接觸,斬釘截鐵、迴音嘹亮:

「啪啪啪……哇哇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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