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北森林——尼瑪的神人神事,們(三)

時間進入了八月。

尼瑪縣的雨季來了。

按小城哥的描述,尼瑪縣是沒有春夏秋冬的,你可以分為雨季、雪季和風季。雨季就在短短的8、9月份,全年再斷斷續續的穿插三四個月的雪季,剩下的為風季。

風有多大呢,這麼說吧,進入冬季兼風季的時節,大街上幾乎是看不到一個人的,很多部門也都大有關門歇業的態勢——要不是隔三差五會下來個所謂的工作組檢查人員在崗情況的話。大部分人選擇在那個時節抱著爐子過日子,窗外的狂風嘶吼聽的人絕望,願意出門的都要做好被吹到印度的準備。

說到大風,尼瑪縣到了冬季會停電,據說歷史上最高峰有過三個月沒電的情況。是的,你還是沒看錯,進入二十一世紀後,在我們違大的祖國高舉全面脫貧進入小康偉大旗幟的時候,遙遠的西南邊陲,一個縣城可以三個月沒有電。

所以,當你發現這裡的風力這麼發達,拋出何不搞風力發電這個疑問的時候,有專家會一本正經地高訴你:這兒的風不是由南至北或者由北至南規律性的刮的,它他么的是亂七八糟胡J8刮呢。

相比之下,雨季是比較令人舒服的了。說是雨季,其實也就每天中午下那麼一小場,隨後又陽光明媚。不過就這麼一點雨水,也足以令尼瑪縣的人們精神振奮了,大有萬物復甦春季盎然鳥語花香之態。

小城哥是11年參加工作的,13年提拔為副科,滾下去當副鄉長了,對比大部分還在科員位置苦苦煎熬的人來說,他算是順風順水風光無限了。此人號稱縣十大才子之一,不過考慮到其在LOL里的表現和大放厥詞,我們有理由相信這個所謂的「十大才子」應該是他自封的。

按照他的說法,當時是一顆乒乓球決定了他的人生命運。當年大學畢業時,他們一幫人去那曲公務員局報道等待分配,當局領導應該是深陷雙色球遊戲不能自拔,深信一顆球改變人一生命運的道理,突發奇想搬出一箱乒乓球,每個球裡面塞了個紙條,寫著各縣各單位名字,然後大家抽吧,抽到哪就去哪。小城哥很不幸抽到了尼瑪縣。這是一個聽名字就覺得不咋樣的地方,然而本著大部分中國人「來都來了」的思維,小城哥還是覺得應該下去看看再說。

當時抽到尼瑪縣的有兩個人,其中一個在大巴行駛中途要求下車,並拋下了一句話:這J8什麼玩意,路破成這樣,那你媽縣能他媽去嗎。選擇現場辭職走人。

當時的小城哥正在呼呼大睡,他有個毛病,只要坐車就必然睡覺,睡眠質量還出奇的好。等他一覺醒來,怕是也忘了有個同伴的事,興沖沖地跑到人社局報道,結果被門衛攔在門外,原因很簡單:

晚上九點多單位下班了,領導這會也很忙,你明天再來吧。

那我分配到哪個單位工作呢?

不知道,問領導去。

今晚住宿費和過來的路費領導能報不?

不知道,你明天來問吧。

那領導在哪?

不知道。

好勒,謝了大哥!

......

我們有理由相信,當時那個門衛藏族大哥的心裡無非只有「趕緊滾,傻逼玩意」這一句話。

有次幾個人喝酒吹B,小城哥跟我講,他最絕望的時候其實正是12年過年那會。

本來吧,還算有那麼點激情紮根西部來著,你說離家千里在這過年,本著上級相關要求,他還得待在單位值班。那天該回家過年的都想辦法回家了,沒回得了的也都抱團取暖「三打一花」去了,他新來報道舉目無親,只能一人孤零零地守著空空的小樓值班。本來單身漢子啥也無所謂,爐子上支口鍋,買了點底料雞腿蔬菜啥的,糊弄糊弄的就整起火鍋,又砸兩口小酒,覺得年三十也算是過了。誰想看春節聯歡晚會劉德華好賴不賴地唱了首《回家的路》,唱的小伍同志聲淚俱下,當下掏出手機訂了兩天後回家的機票,尋思著人生不應該是這樣的,這裡不是人待的,我要回家。

結果年初一大清早的,縣委書記帶著幾個人巡視慰問各單位,看到小伍一人在那傻不拉幾地值班,大為讚許,又是勉勵又是嘉獎的,臨了還掏出五百塊慰問費,小伍當時那個感激呀,比小時候收到長輩們再多的壓歲錢還開心,再次眼淚橫流了一次,當下向組織表態一定會燃燒青春奉獻自我踏實工作在這片貧瘠的藏北高原發揮自己的餘熱。

機票不用說,退了;值班不用說,這「過年七天樂」單位的班我一人包了......熱情僅持續了半天不到,縣委書記走後,小伍優哉游哉的打遊戲,結果打一半正要超神的時候突然斷網了,嚴格來說是停電了,那可是晉級賽啊,他差點把筆記本摔稀巴爛。就這樣沒電沒網伴隨著狂風嘶吼,小伍閉門不出精神恍惚了整整一個月。

回憶往事,加上劣質酒精的助攻,伍鄉長眼角泛淚光。他說這些事他從沒跟家裡人提起過,要不然他媽能提著菜刀不遠千里來到尼瑪縣趕他回家不讓在這吃苦受累。我問他當時怎麼想的,他說當時正受著朋友圈裡各種毒雞湯的危害,深信諸如「耐得住寂寞,才能成功」之類的勵志文學。所以當時小樓值班過年他當成了歷練自己的一個過程。

那你覺得你現在成功了嗎?我問。

成功個雞兒,老子還是要回家,這地方根本沒法待。

(未完持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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