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郎與《中國獨立遊戲大電影》與GDC

說到三郎，很多人都很熟悉，熟悉到不知道要寫點什麼給大家看。

三郎對我而言，像一位身邊的兄長，我經常會把自己成熟的、不成熟的想法跟他說，向他討觀點，當然，我也不是全都會聽。

有時候，我會覺得，三郎這段時間好像又在做什麼沒結果的事。但他又總會做出一些事情，讓我覺得很驚艷。比如。GGJ 2018廣州站的復古遊戲展，以及這次《中國獨立遊戲大電影》（暫名）入圍今年首次設立的GDC電影節。

剛知道《中國獨立遊戲大電影》要去GDC的時候，有點震驚，又覺得理所應當。儘管一直覺得三郎這個片子只有兩三個人在做，但陸陸續續在各種活動中，看到《中國獨立遊戲大電影》的各種花絮和預告片，也都很符合GDC的調性。雖然每次也都覺得不錯，但也只是些1-2分鐘的小片，跟幾十分鐘的大電影，還是不一樣的。

記得我曾經把採訪時錄下的60多個G的視頻拷貝給三郎，以為一定會有點用處，後來他回復我說：「不是4K的畫面，我都不打算用」。「哼」我心裡想，不用拉倒。不過，我還是希望能夠看到這個電影做完，只是一直沒想過會有這樣的成就。「去GDC，對於遊戲人而言，就像是去聖城麥加朝拜。」三郎這樣說，我也這樣覺得。

那天跟三郎約好聊聊這次大電影的事情，我到的時候，三郎在會議室里，整理著GGJ廣州站復古遊戲展時用的各種遊戲卡和光碟，鋪了一桌子。周圍也是各種箱子，裝著各種遊戲機、手柄、復古電視機。三郎看到我，繼續整理著，「來來來，你找個地方坐，我邊說邊整理。」

「還記得嗎？當時宣布要做這個電影的時候你也在，2015年11月份，在遊戲夥伴的活動上。」我點點頭，是的，那次是我第一次參加獨立遊戲的活動，也是第一次見三郎，還合了影。

「其實有做大電影的想法是在那次活動的半年前」，三郎說，「當時在國內看到美國做的《獨立遊戲大電影》，很多人都說『我們也應該做一個，記錄一下我們這些國內獨立開發者的狀態』，但誰都沒有動手做。我就想，既然誰都不動手，那就我來吧。」三郎放下手上正在整理的光碟，「我覺得這個事情我是力所能及的，畢竟我也是有影視背景的，之前的舞台演出也參與過編劇，自詡看過很多電影。紀錄片不同於商業大電影，挫有挫的做法，再不濟我拿個機器在參加各種活動的時候拍，也是可以的。」

但實際情況是，三郎找到了對這個題材感興趣的的導演，用了當時還算可以的4K設備。

「其實剛開始拍時，比較隨意，沒有什麼明確的計劃。」三郎回憶說，「我是很隨性的，沒有什麼目標，你也是親眼目睹的，逐漸我們才明確要怎麼拍才行。」三郎是個很典型的性情中人，一件事做不做的關鍵在於他是不是真的感興趣，如果不夠有趣，真的很難推動他行動起來。

「當時是準備把這個事情當副業嗎？」我問，「沒有，就是當做興趣愛好。當時鍛冶屋剛上，從精力和資金上都認為自己有這個富餘，可以操作這件事。當時也沒有想像現在一樣去眾籌，去找贊助商，當時就是想先拍了再說，現在想想，這件事真的需要花錢。」

片子剛開始宣布要拍的時候，並沒有固定的工作人員。基本是每次有獨立遊戲活動了，三郎叫上導演帶著機器，現場記錄，看到有認識的獨立遊戲製作人，就隨機進行一些採訪。事後，再由導演把活動現場和採訪的內容作為基礎素材進行編輯。

「大概是什麼時候感覺到不是小事了，可能需要更多的錢？」三郎回想了一下，搖晃著椅子，說「大概一年前吧，2016年底的時候。其實，我之前的心態有點拖，先讓導演熟悉獨立遊戲這個圈子，從2015年11月份開始，那個狀態也持續一年了。有一天，我忽然覺得，不能一直這樣，這個事情要正式認真做了。然後就去認真拍。當時有朋友建議我要不要去眾籌，或者找贊助之類的。但我是那種能自己解決，盡量別打擾人家的人。後來手頭的錢花光了，就開始找朋友借錢拍了，而且心想再不濟，我還可以從花唄、借吧裡面借點錢吧？。到2017年5月份的時候覺得這個狀態真不行了，還是要眾籌。」

其實沒有在電影拍攝前期進行眾籌或者找贊助，並不完全是因為三郎不願意麻煩別人。主要是不想「被束縛」。拿了別人的錢，就要對這筆錢負責，無論多少，你都是要做出一些相對的回報。「要不你就不要做，做了你就不能辜負人家，這就有很多細節要解決。」三郎輕嘆了口氣。

「眾籌要做好，也有很多事情要做，各種素材、設計、物料，還有給大家承諾的各種東西。你要認真設計好，不能太難看，不能辜負了大家給的錢。所以，搞了接近三個月才上（眾籌）。不過，很高興一個月後籌到了30W，感謝大家的支持！在摩點網的影視類眾籌上，這也算是很好的成績了，僅次於《魁拔4》的眾籌，在影視類排第二名。」三郎對這個結果還是比較滿意的。

對比大電影開拍時的爽朗和準備眾籌的糾結，在興緻和金錢之間，對三郎而言，是不是「興緻所在」才是最重要的。

「不好玩的事情我不想做，沒意義的事情，我也不想做。我覺得賺錢的方式很多，但死了又帶不走，不如做些更有意義、更好玩的事。以後還可以跟小孩講爸爸做過的牛逼事情，他或許也會跟他小孩講『你爺爺如何如何』。就像《尋夢環遊記》裡面說的一樣，人的死分幾個階段，當世上沒有人再記起他的時候，才是真的死了。」

談話中，我無意中拿起了一張PSP光碟，三郎看見說道「這是我的第一張PSP光碟，是抓猴的小遊戲集，我這邊還有40張。」說罷離開了會議室，再回來的時候，手上捧著兩捆用列印紙包著的小包，一拆開，嘩啦40張光碟散了一桌子。「不算遊戲機，各種遊戲光碟，我這裡有六大箱，現在桌子上這些，應該是所有的2%吧。」三郎哈哈哈地笑了，帶點得意的神色，但我相信即使有點吹，也八九不離十了。

「要是有人來借盤，你借嗎？」

「肯定不借。」三郎又想了一下，「新的可以借，舊的不能借。我只會把舊的東西借給懂這些東西的價值、並且懂得珍惜的人。」

三郎的具體年齡就不透露了，但他對很多事情的價值觀都有一種合理而正當的純粹，從來不糾結。做獨立遊戲、拍大電影、收集復古遊戲，這些事情他做的都很坦蕩、幸福，也很有成就感。

「我覺得有些人處於一種嚴重的精神分裂狀態，『我既要做獨立遊戲，又想賺大錢』。有些人的遊戲做出來後賣不出去，就開始講情懷。賣得好了，又把情懷丟一邊。其實我覺得，你首先要接受：『做獨立遊戲是不能賺到大錢的』的這個普遍現實。如果你的遊戲不能養活你，請你承認就是你的遊戲做的不好。跟媒體報道不報道你，大家幫不幫你完全沒關係。」

「獨立遊戲就是：做好了可以養活你，但賺不了大錢。這是常態。如果你一不小心賺了大錢，那只是你運氣真的太好了，碰巧被你趕上了。」

三郎透露《中國獨立遊戲大電影》重點跟拍的是五個來自全國各地團隊。而有其他的一些人人會有意無意地向三郎表達過「被拍」的願望。而三郎說，「找不找我，都不會影響是否被到，因為拍哪些團隊是需要考察的，這些是很早之前就已經確定了。我們要確定被拍的人，不會幹一些我們不願意看到的事情；我們要確定被拍的人，不管在做的遊戲結果如何，他們一輩子都會做遊戲。哪怕他們在做的遊戲不賺錢，但至少口碑不會差。」

三郎對於這些事情的坦蕩和力量源於兩個方面，一個是「相信」，一個是「有限的物質追求」。

三郎相信把這些事情做好，養活自己和家人是不成問題的。「我真心認為做這些事情是可以賺到養活我和家人的錢。像這些遊戲收藏，必要時候辦個展覽、做個講座都是可以賺一些錢的，再不濟再倒賣出去也能賺一些錢吧？。」說罷，三郎又哈哈哈得意地笑了。

「其實我對物質的追求沒有那麼高，這些東西他的確花錢，但遠遠沒有別想想像的那麼多。你看桌子上這麼多遊戲光碟和卡帶，最貴的就是那個《坦克大戰》，也就600多。而所有這些東西，加在一起也不夠我在廣州買兩平方的房子。我存十幾二十年的錢，就為了買個房子。那我的人生意義，我的精神追求在哪裡呢？如果是這樣，我為什麼不滿足現狀呢？而且我相信這些東西未來是會產生價值的，我會努力去實現。」

「我的未來就是做遊戲，拍片，或者還可以出點書，我覺得這些事都很有意思，也有他們的價值。」

「這個紀錄片有幾重意義，最大的意義就是讓不懂遊戲的人知道，做遊戲是怎樣的一種狀態；再次，是希望通過這次參展GDC，讓外國人了解到中國人做遊戲，並不都是他們想像的那種狀態。而最次最次的，這個事情至少是對被拍者是有意義的，讓你在許多年以後，回看當年的自己，讓你和家人一起回憶你的青春，能做到這樣，也很好了。」

《中國獨立遊戲大電影》入圍2018年的GDC電影節，可以說是現階段對於三郎拍大電影這件事的最高認可。「我無法掩飾我對這個事情的驕傲，做到這樣的程度，已經把自己感動了，對於我來說，沒有什麼事情比這件事更勵志了。可能那裡並不是一個太大的舞台，但那一定是我生命中的一個高光時刻！」

《中國獨立遊戲大電影》入圍美國舊金山2018年3月19日首屆「GDC電影節」，將於3月19日晚上8點在芳草地藝術中心放映，三郎將出席Q&A問答環節。

什麼是GDC？

遊戲開發者大會（Game Developers Conference）是全球規模最大的遊戲開發者年度專業性質會議與展覽，提供遊戲開發者間的技術交流、獲取靈感以及交友聯誼平台。GDC包含展覽、聯誼活動、獎項頒發（諸如獨立遊戲節、遊戲開發者選擇獎），以及一系列的技術交流、教學，和有業界專家主持涵蓋遊戲編程、設計、音響、後制、美術與商業化和管理主題的圓桌會議。（Via Wiki）

什麼是芳草地藝術中心？

芳草地藝術中心（Yerba Buena Center for the Arts，簡稱YBCA），位於美國舊金山芳草地花園，是一個現代藝術中心，設有美術館、劇場、影院、論壇會場等設施。日本建築師槙文彥設計的美術館及論壇建築，以及美國建築師詹姆斯·斯圖爾特·波爾謝克和托德·施利曼設計的劇場建築已成為該地地標。蘋果公司在該中心發布iPad系列產品和iPhone 5。（Via Wiki）

很多事情實用不實用沒關係，它最終可能得出來的結論就是沒用的，也沒關係。但，你不親手丟過那一百次硬幣，你怎麼確認它是百分之五十，而不是其他概率呢？

——拚命玩三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