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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天46人——生田繪梨花

如果你是乃木坂的少女偶像,那你可能是大都會出身,東京本地人。如果你不是東京人,那你一定有過演藝經歷。如果你沒有演藝經歷,那你一定是在泥地上赤腳撒野的活潑孩子。如果你性子好靜,那你絕對一身稟賦,潛力驚人,是生來就要被世界捧在手心的夜明珠——但也註定了,這暴戾苛刻的命運不會那麼容易放過你,再天賦卓絕的孩子,也不可能完好無損地從命運的剝削里走出來,非要傷筋動骨,退層皮不可。

這像是偶像世界不成文的深隱暗律,很多少女偶像們都陷入了這一個怪圈,但旁人自然不太會注意——世代更迭太過迅疾,她們的身影會被時光的浪潮淹沒,然後匆忙消失。

只有她們自己明白這樣的規律降臨到頭上時會是怎樣的感覺,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在這裡並不適用。再虔誠的基督徒也無法親歷上帝曾被釘在十字架上的痛苦,被釘子刺穿身體的滋味只有自己明白。

小學二年級的時候,一顆鋼釘刺進了生田繪梨花的腳踝,不,這並不是什麼比喻,不是指她被困難擊倒——她確實經歷了一場手術,她的腳踝,骨折了。那年,原先學習芭蕾舞的淺田真央和姐姐一起改學花樣滑冰,隨即凌天高飛,13歲少年大成,奪得日本少年錦標賽冠軍,而她之後還將成為亞洲第一個三次登頂世界之巔的花滑運動員。一時,滑冰熱潮席捲全國。生田繪梨花自然也崇拜上了這樣冰上身姿優雅如蝴蝶振翅般的女孩兒,怎麼會有人不迷戀她呢——正如十年之後,所有乃木坂的粉絲都狂熱地喜歡生田繪梨花一樣。時逢老家的滑冰教室招募選手——更像是,誰都不願放過這樣的商機,生田繪梨花毫不猶豫地報了名,那是小孩子都會有的三分鐘熱度。

開課那天,她父親騎著自行車親自載她去教室,那本該是個慈祥溫煦的故事,直到命運絆了他們父女一腳。繪梨花坐在后座,像是輕盈欲飛的蝴蝶,揮動著手臂,雙腿也不安分地閃轉挪騰,藉以發泄滿溢而出的興奮。可能是車輪碾過了顛簸的石子路,可能是岳父——你們的岳父——開了小差,總之,生田繪梨花的左腳被卷進了車輪。就像是某個冷笑話說的那樣:「記得小時候騎自行車載我,我在後面不小心把腳夾進去了,媽媽發現蹬不動了,就站起來蹬!」當然,當這樣的災禍真的降臨到頭時,就不再那麼好笑了。生田繪梨花的腓骨外踝撞上了結實的鋼圈,直接碎成了兩半,沒到粉碎性的地步,但也足以讓她嘗盡苦頭。鋼釘扎進了她的腳踝,費了她整整一年才康復完全,她對於滑冰的三分熱度到此為止,代價是:一年與輪椅作伴,踩鋼琴踏板如黃楊厄閏般困難,運動會,她坐在輪椅上觀賞,成日窩在拐杖旁,孤苦伶仃。

在多年之後再回顧這場沒來由的讓人啼笑皆非的災厄,人們會發現這只是開始,8年之後,一桶洗衣液會徑直摔落到她的腳趾上,讓她因為粉碎性骨折缺席了單曲祈願。如果說這兩次受傷有什麼共同點的話,那就是:都是多災多難的左腳遭了秧,還有,都讓幸災樂禍,好這口的橋本奈奈未沒良心地笑了個滿懷。當然這顆打進她踝骨的鋼釘也讓她落下了病根,她的舞姿變得有點僵硬失調,稱不上盡善盡美。但真英雄不拘小節,沒了這舞蹈天分,她還有些別的嘛。因為一次骨折讓天才就此停步,再蠻橫的上帝也不會忍心。

2011年8月21日,生田繪梨花通過了乃木坂一期生甄選。而在此之前的是:她出生在德國杜塞爾多夫——聽著像德語Dorf,村莊。那是個特別的地方:坐落在碧藍的萊茵河畔旁,緊鄰魯爾工業區,文化厚重而興盛,人心細密沉鬱,是古樸卻先進的村莊,跟出生在那的海涅一樣,古典現代派。她如這裡清澈的河水一般,單純潔凈,從小受古典藝術的滋養,骨子裡糅雜著天生的飛揚意氣。她會在車上縱情歌唱——也許就是那時候造就了她深夜魔鬼的習性,4歲開始跟著姐姐學習鋼琴。所有天才偶像的姐姐都是完美而又神秘的,是天外的隱世高人,白石麻衣的姐姐,中元日芽香的姐姐,都是相貌莫測卻渾成絕倫的人。一年之後,父親因工作舉家搬回日本。她5歲開始系統學習鋼琴,在一家以嚴厲為名號的班子里成長,諸如「不好好練習,早晚會遭報應」這樣兇狠的話時常在耳邊遊盪,加以父母同樣嚴苛的要求,生田繪梨花自小就明白:只有拼盡全力,才能有所成長。從此,鋼琴成了她的習慣,伴隨她至今。她想和音樂一起生活下去。

但光是喜歡音樂還不足以讓她走向偶像這條路——她本可以做個單純的音樂家,以鋼琴為生,在黑白琴鍵上隨意揮灑。她更想站在舞台上,化身劇中人,以戲劇表演填充自己。而這一切的起源,都因為她在小學一年級時,音樂劇安妮在背後輕輕推了她一把。生田繪梨花親眼目睹了那些同自己年齡相仿的小小少年站在在聚光燈下,歌聲如長虹驚天,在暖色燈光下折射出動人的色彩,就像太陽在青山劇場緩緩升起。第二年,她參加了安妮的甄選,落敗於書類審查,但她的路卻在暗中折向了另一邊,她沒有預料到,所有的史詩雋語已經悄悄開啟了。

如果說她遇見安妮是最初的契機,那推動力則是——她在小學升學考試里,失敗了。那是一顆釘子,鑲刻著赤裸現實的鋼釘,把她的前路釘死。在德國,她可以忽視一切阻力,去追求她的音樂藝術夢想,但在日本,這個把福澤諭吉印在鈔票上的國家,好像真的只有升學是唯一的出路。但她卻拒絕認輸,一意宣稱:「想以音樂與自己想做的事情在人生中前進。」她對舞台的迷戀,和鋼琴的緣分渾揉在一起,加上一點點命運的成分——她無意中在電視里,看到了AKB公式對手的一期生甄選,「偶像這個職業,能在舞台上盡情唱歌跳舞,正合胃口!」——使她與乃木坂相遇。當我們如今回顧這一切時,會發現許多無形的巧合:這些孩子,大多是在學業上不如願,憧憬舞檯燈光下的自己,在命運的作弄下偶然來到了這裡。

於是生田繪梨花成為了乃木坂的一期生,時代的脈搏開始跳動。

那是個娛樂至上的信條初見端倪的時代,大度慨然地包容所有偶像,不管出身,無論過去,皆可以在這裡洗凈鉛華重新開始。但這並不意味著這個世界是一副寬容而又和善的面孔——事實上,時代正以肉眼可以預見的速度墜向另一個極端。正統偶像,或是說王道偶像的路正在愈來愈狹窄,將逐漸落得無處可走的境地,而那些邪道偶像上位得勢,竊取了一切——包括人氣資源在內的,一切。2011年的偶像與2005年已經大不相同,那個時候,只要你熱情洋溢,永不疲倦,就能在這個地方立足,而現在,沒有綜藝能力談話技巧的孩子正被逼入絕境。但時代不會變化,只是周而復始,循環交替。比起2000年早安偶像們,2005年的少女,歌舞技藝都是那麼的孱弱不堪,黯淡落魄。而若是再同昭和時代的偶像們比較,那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山口百惠們單純明凈,更像是專業歌手,以實力論證一切,你在她們身上,看不出一點30年後,握手會總選舉橫行的模樣。

所有的少女偶像們都在這個低洼泥淖中掙扎,無一倖免。而生田繪梨花走進了這裡,就註定了這不會是一個平凡的故事。

當她在那個夏天的末尾,穿著一身如乃木坂標誌性圖案那樣的襯衣,藍白紫色格紋混雜相間,水色碎褶短裙高於膝上五公分,緊緊地扯著話筒線,棕色的羅馬涼鞋踩得舞台的梧桐木板嗒嗒作響,深赭紅色短髮齊肩,筆直但稍顯雜亂。她開口,念完自己的個人介紹,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醉。她是如此的秀雅:句式語氣如同昨日重現,跟6年前的前田敦子一模一樣,眉眼間卻透著堀北真希那樣的天然純美——只是鼻樑沒有她那麼英氣。除了酥軟溫甜的聲線,時而會停頓的緊張心情,其他的時候,你很難察覺她只有十四歲,是個才念初二的中學生。

得益於良好精緻的家教,她表現的很成熟,無論是站姿還是口吻腔調,都讓所有人覺得,這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孩子,優雅質樸,卻又飛揚著天才氣。她緊張極了,過去在大舞台上演奏鋼琴時,台下的人數可能是現今的數十倍,但她只需醉心於面前的黑白琴鍵,而現在,要由台下的老骨頭們決定自己的命運,誰都難免會亂了心思,張口結舌。但她表現得很得體,帶著弧度平緩的微笑告訴每個人她的一切:不同尋常的身世,繁密的榮譽履歷,以及雙手數不過來的才藝:書法,芭蕾,歌唱,算術,流利遠勝旁人的英語,甚至還能說上一兩句簡單的家鄉語,你好「Grü? dich」與謝謝「Danke schoen」——未來她將擔任Center的一支曲子。當到了展現才藝的環節,生田繪梨花卻像搖身一變,看不出一點先前局促不安的神色,她演唱了aiko的「star」,聲音清亮如 「翡翠森林狼與羊」里出現的繁星夜空一樣乾淨純真。日後,好事的人們還會探尋到,原來她的父親是一橋出身的高材生,就職於在日美國大企業,父女兩長相如出一轍,笑容自信秀雅,吐屬斯文。

甄選完畢,面對媒體的暫定選拔,生田繪梨花站在第三排最右側,緊鄰宮澤成良,與星野南——未來將與她相伴四單,分站兩翼的小可愛。她們都是未來難以預料的初生偶像,但你很難不去喜歡生田繪梨花,她的顰笑風致太過乾淨純粹,同時又一身才華,即便站在後頭也無法掩蓋其光芒。所有人都開始幻想她能走的路:鋼琴家,音樂家,歌手,而她只有14歲,幼稚,成長,圓熟,我們都能一路見證,讓每個人都心動神往。乃木坂的紫色在她的身上溶解,化合為溫暖的紅與純凈的藍,一如她的身上熱情與冷靜並存——她在舞台上的表演是如此的熾烈,面對眾人時的姿態又顯得無比鎮定。紫色所內涵著的尊貴也與她相配,李耳過函谷關,紫氣從東而來,用於形容她真是再好不過:她出身不凡,典雅周正,因此她被稱為大小姐,在這個被戲稱為高冷紫的地方,卓然而立。

她擁有如此多樣玄妙的天賦,彷彿可以在偶像世界自由穿梭無拘無束。她太適合做偶像,從來沒有遇到真正的攔路障礙,除了通過甄選的那個夏天,她得和時間賽跑,想辦法在解決人情世故的同時,抽出工夫去參加鋼琴比賽,因此那會兒,她為了展示自己的覺悟,時常大哭著:「我會拚命努力去做好的!」這就像是她命運的某個縮影——她不會碰到秋元真夏們會考慮的角色歌聲一類問題,她能以任何方式閃耀光彩,如魚得水,但,只有時間是她唯一抵不過的東西,是一根埋在她腳邊的釘子,時刻會刺穿她的腳掌,阻礙她前進。對於生田繪梨花,人們所擔心的只有:她太年輕,心智尚不成熟。在音樂上,生田繪梨花成為了絕對的核心,但大多數時候,她更喜歡展示自己的鋼琴技藝。某些時候——例如和人交往——她很天真,什麼也不懂,但關於純技藝,她很老練,明白怎樣能讓自己被記住。很快,她就成了乃木坂里鋼琴的象徵,擁有無從指摘的容貌,身材,出身以及無人可及的天賦。這些東西,對於熱衷於傳統偶像的人來說,實在太過誘人,他們能在生田繪梨花身上找到所有天才偶像該有的東西,在她的背影里能看到千萬個傳奇的縮影。因此她在乃木坂最初的時候就是一個人物,全面而又彷彿無懈可擊。

然後,在2012年春天,她成為了乃木坂出道單曲,窗帘滾滾的選拔成員,七福神之一,第一排。天才這兩個字,被世人加冕。

她從小就被稱作天才,沒人能夠否認她的才能,她甚至能在一周的時間裡塞滿所有課程,並全部完成,但那大多是別人對她愛的褒獎。但如今,她成了偶像,天才兩個字,是所有人的期望與認可。

她和生駒里奈,星野南共同成為了乃木坂最早的門面,最具潛力的次時代,生生星這個稱呼出現在了無數雜誌報紙網站上,她們被認為是這個幼小的團體未來的希望。生駒是被運營們欽定的世襲王侯,天生主人公,星野南則是可愛的代表,乃木坂的妹妹,但生田繪梨花更正統得體,是那種適合帶回家介紹給家人的好姑娘。她自信且無懼,因此她能在AKB的Request Hour上第一個帶頭說:「大家好,我們是乃木坂46。」那樣的場面,她卻舉重若輕。

當然,她天賦異稟並不意味著她就是絕對完美,毫無瑕疵的——她畢竟真的只有14歲,需要學習的東西還太多。她會遇上許多銳利的釘子,並且毫無經驗,全然無法躲避。過於青澀的年紀讓她會對於藝術外的東西懵懂疑惑,她可以觸摸琴鍵,指尖躍動行雲流水,可一旦進了廚房,一切都變得陌生而又僵硬。她絲毫不畏懼,握著刀柄切菜如將釘子敲入木塊,隨意施力不加註意,因此,她遇上了一生之敵高湯雞蛋卷,人生中最奇妙的場景出現了:聽到菜名,她猶豫了,眼神瞥向一邊,隨即流露出了一種詭謐的「雖然我不知道這道菜怎麼做但是好像很容易吧嘿嘿嘿」般的微笑。她找到雞蛋,慌亂地攪弄蛋液——香蕉人們鬆了一口氣,至少這姑娘還知道雞蛋長什麼樣。然後奇蹟誕生了,那是一種比耶和華誕生於馬廄還要神聖的畫面,生田繪梨花貫徹著一加一等於二高湯雞蛋卷等於高湯加雞蛋加卷的直率思想,打開電磁爐,徑直把蛋液鋪灑在陶瓷面板上,以昆布為工具,挽救了想要逃出黑暗料理截魔掌的可憐蛋液,然後精巧地擺上了一條失去了夢想的魚乾,姿勢幻妙,魚尾上翹直朝青天,象徵高湯的高字。她擎著一柄飯勺,不規律地攪動著蛋液,即是雞蛋卷的卷字。什麼,你問湯在哪兒?這流動著的液體即是湯的精華所在啊。香蕉人很好心地擺出一臉「還好她不是我女兒要是我女兒長大後這麼做飯我一定從樓上跳下去」的表情,問她了幾個問題,繪梨花應答如流,展現了當代新青年的自信與風采,時間還剩餘兩分鐘。這點時間就能創造出如此傑作,繪梨花真是不可多得的奇才。在知道這道菜將被呈送給主持人享用時,他們連連擺手,高呼:「此菜只應天上有,我等凡夫俗子享受不來。」上菜時,乍看葷素皆全,黃綠相間,營養均衡,讓人嘖嘖稱道。擺放精緻,內藏畢加索風骨,中世紀的自由,奔放與不羈。

就像是櫻井玲香很早時候說過的:「她無從預料,你不知道她會在什麼樣的情況下做出什麼樣的傻事。」生田繪梨花確實是天才,但也確實只有14歲,到底年輕稚嫩,心智青澀尚不成熟。她的思維,邏輯,舉措都如同釘子一樣,直來直往,疾速銳利,無從畏懼,不加思考——她的綜藝反應不算好,接話的方面做的很糟糕,但就是她天真純然的舉動彌補了她在綜藝上的所有缺失。所以,某一程度上,她也可以是綜藝天才,旁門左道,歪打正著。

她的性情和才能在這個初生偶像團里是如此的觸目動人,她是自幼被培育的音樂精英,一半天使一半魔鬼的天真少女,生田繪梨花和生駒里奈星野南站在第一排,身後是白石麻衣橋本奈奈未們,一切都清純美好得像個夢。踏足之地,耳畔會有明朗的鋼琴聲在回蕩。

2012年9月,生田繪梨花迎來了第一個足以讓她盡情綻放的機會,16人舞台劇來了。在挑選大會上,她選唱了帕瓦羅蒂的心如止水,像是在預兆了她未來的路,清亮的高音在穹頂流轉,忽然插入一句「我的昵稱是花花,最喜歡吃烏冬面!」,然後,「咚咚,一庫咚,烏冬!」她的性格明晰可見:真實,不加掩飾,從不做作,同時也是個鐵頭娃——倔強,不肯服軟。9次公演,她擔任了6次主角愛麗絲,即使是折戟時——也拿到3次第二名,包攬了票數排行榜的一二四五名:244票,242票,兩次238票。她施展了自己的舞台能力,驚人的熱情和演技,徹底統治了涉谷PARCO劇場,確立了天下第一人的位置。而在這樣榮譽的背後,是她始終如一的前進與努力:她徹夜通讀劇本,熟記了每個角色的台詞與戲碼,對著鏡子反覆里練習微笑與不擅長的舞蹈步伐。她遭遇過挫敗,曾被高山一実擊倒;懷疑過舞台的意義,不會被選上的念頭在心裡徘徊,然後她用自幼確立的信條催眠自己:只有拼盡全力,才能有所成長。所以結局是,巨星單挑,她勝過同樣逸氣紛飛的高山一実一籌,迎接了觀眾的掌聲和成員們的擁抱。她深鞠一躬,告訴所有人:「我從沒想過能擔任愛麗絲這樣的角色,但我一定會去全力飾演,為了能做出讓大家盡情享受的舞台,我會拚命努力。」

天才和第一名,是生田繪梨花永遠不可避的冠冕,她配得上世間一切讚譽,因為她足夠努力,天賦太過卓絕。但這些華麗的溢美之詞同時也是最險惡的釘子,鋪落在她的身後,一旦她後退了,即是釘子刺穿腳掌——第一名沒有前進的路,而一旦退步,便註定了要遭受壓力折磨,飽經非議。旁人誇耀,毫無顧忌,但釘子刺穿肌膚的痛楚,只有自己知道。

生田繪梨花在演出中忘過詞,以甜美的啦啦啦作為替代,她後來形容起這場演出,稱之為「完全的失敗」,說:「眼前感覺一片漆黑」,因悔恨而不斷哭泣。這就是天才和第一名的代價,那顆釘子永遠就在她身後,她前進一步,釘子也咄咄逼人地往前一點,永遠在催促著她努力,一旦後退,便是切身的疼痛。

而令她始料未及的是,2014年,陪伴了她13年的鋼琴,也會成為一顆最致命的釘子。在那之前,她和鋼琴相處已久,琴瑟和諧,彷彿融為一體。在她小時候,其實並不喜歡鋼琴,她把它當做是種負擔和義務,是不得不做的苦差事,但她天生就有這麼一種能力,能扭曲自己的意志,把某種態度發揚到極致,即便那是義務,也能讓自己全然接受。後來,生田繪梨花在每日重複的聯繫中逐漸愛上了這些音符韻律,在瘋狂的聯繫之下,黑白琴鍵成為了她的殺手鐧,是能賴以為生的精湛技藝。加入乃木坂沒多久,她就在才藝大會上表演了鋼琴演奏,那是她第一次在粉絲面前展示如此招數。她對台下的熒光棒感到不可思議,往常,她所該面對的,是評分老師面色鐵青的臉。她學著享受這一切,無論是粉絲的愛還是明黃色的熒光棒。2013年12月17日,她在第三回AKB紅白歌會戰上為渡邊麻友——半年之前,她總選舉惜敗,而半年之後,她將成為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的天下第一——鋼琴伴奏,曲子是生生星的最後一次演出,你的名字是希望。那天過後,留下了兩個傳說:渡邊麻友也很適合乃木坂的制服嘛,以及,所有人都認識了,這個生田繪梨花。她的技藝開始廣為人知,表演時,她的狀態不像其他藝術家那樣癲狂妖冶,繪梨花很甜美,纖細手指隨意顫動,音韻信手拈來,她偏愛古典名曲,如本人一般絢爛闊麗,卻也質樸不朽。

一切都是那麼的合轍上道,她的人生正朝著一條正確,無可限量的大路上奔去,連白石麻衣都不由得艷羨地誇讚她:「真是個前途大好的孩子呀。來,給你白姐姐啵一個。」她成為了乃木坂最美麗的未來拼圖,很多時候,她會無意間展現自己取之不竭的潛能,留給旁人自由遐想,她在乃木坂的未來能有多麼偉大柔美。

然後,那顆名為時光的釘子,潛伏許久,終於露出了凶神惡煞的青面獠牙,從地底狠辣地鑽出,划過了她的腳踝。

無可避免的,生田繪梨花長大了,17歲。她面臨著一個選擇:繼續學業,念音樂大學,接著,從乃木坂畢業;或是,放棄學業,專心乃木坂。前者,是白石麻衣,松村沙友理,中田花奈們的路,天才偶像的割捨——但她們到底年齡都長繪梨花不少;而後一條路,則是當初秋元真夏,如今齋藤千春,未來山崎憐奈們的選擇,艱苦險阻如踏著釘子而行,任何人無法從中輕易脫身。6年前,她倒在了小學的升學考試,決心未來靠音樂養活自己,而如今音樂大學的考試則更為磨人。她在乃木坂里,是一等一的天之驕子,是足夠睥睨任何人的存在,但在音樂大學前,她毫無優勢,所有競爭者都是絕對的天才,每天練習十餘小時,拼盡全力。繪梨花很難同時顧忌兩邊,若是參加了乃木坂的活動,便沒有足夠時間練習鋼琴,對於到了這種境界的鋼琴家,一天的疏於練習都會讓手指失去隨心所欲的自然從容。她終於被這顆時光的釘子逼到了絕境,哪怕她是如此的天才。一切就好像再也無法逆轉,一如綠野仙蹤里的那句話:「托托,我感覺,我們再也回不去堪薩斯了。」

生田繪梨花,好像也再回不去乃木坂了。

她想過畢業,因為這次的挑戰實在太過艱險,這顆釘子的鋒利程度也遠勝過當初曾刺進她腳踝的那顆,那時候的釘子,只左右了她一年。而命運的鋼釘,將會決定她的一生,並將永遠活在她的身體里,追魂跗骨,隱隱作痛。

天才註定會這樣,會在即將觸摸到天空之時,轟然墜落。

但生田繪梨花不是普通的天才,她秀逸俊飛的天賦不止於音樂,她更是努力的天才,擁有一種努力的天賦。2014年4月20日,她在第八張單曲握手會中途宣布,她將休業,缺席第九張單曲,為了音樂大學而拚命,這是她能作出的最圓滿的抉擇。2014年6月15日,她在第二次16人舞台劇中達成了主要十個角色的制霸,連續三年出演了所有演出,在這個夢開始的地方唱出了最完美地謝幕演出。沒人知道她付出了怎樣的努力,她隔絕了世間一切浮華享受,沒有任何影響照片流出,但結局是:她越過了那顆釘子,生生將其摧毀。她考取了音樂大學,完好無損地回到了乃木坂。所有人都發現,她變了,更加老到成熟,但她卻又沒變,依舊是小孩子性情,乖順討巧。她是少數的能夠勝過時間的人,一天的時間固定在了24小時,即便你是氪星遺孤,天生神力,也無法讓太陽為你轉動,但繪梨花克服了一切,為了所追尋著的音樂夢想,為了心裡挂念著所有粉絲的臉龐。

她就是這麼不可思議的人,每當你以為,她就這這麼陷入絕境,無從掙扎了,卻又忽然咬著牙,倔著性子,把從不順從人心的命運撕得粉碎,你可以說她是不慫,可以說她是一根筋,但她確實就向我們證明了,天賦混合不知疲倦的努力,能夠征服時間和命運這樣兇惡詭詐,張牙舞爪的傢伙。

在那之後,迎接她的,是她偶像生涯里第一次——也是迄今最後一次的中心位置。像是為她量身訂做的一般,那是一首適合鋼琴伴奏,大合唱的學院派曲子,風格寧靜溫和,和她的黑色短髮一樣秀雅從容。歌詞在音符里流動,像是在翠綠色的草地上自由飛翔。「第幾次的藍天」成為了乃木坂的標誌性曲子,並且被儲存在HTC的廣告片與手機里,至今仍永恆地流傳。

再之後的路,生田繪梨花走的順風順水:2014年10月2日,出演彩虹前奏曲;2015年1月14日,參演電視劇;1月23日,登上Music Station,用鋼琴伴奏讓塔摩利的墨鏡熠熠生光;2015年8月23日,出演音樂劇緞帶騎士;2016年1月21日,發售寫真集「轉調」,首周大賣3萬8千本;2017年1月開始,出演了羅密歐與朱麗葉;5月開始,片刻不息地參演悲慘世界;6月12日,奪得了第八回岩谷時子獎;12月25日,聖誕節那天,成為了史上第一個能在MTV plugged上直播演出的人。從少女偶像成長為了能獨當一面的音樂劇演員。

而如今,她21歲了,依舊超然拔群——比2011年,2013年,2014年,任何一個時段的自己都要大成老練,才華直抵凌雲。她彷彿可以運用自己無窮盡的潛力和天賦做出任何不可思議的事情,她就是可以生生飄逸飛翔在青天之上,成與敗,只與自己有關,只有時間和命運可以干涉。但在2014年,那顆殺意彌天,屍首枕藉的釘子沒能成功奪走她的意志之時,一切就已經塵埃落定了。命運這般邪惡的東西,本想把生田繪梨花的秀美童話變成一個主題為凄絕毀滅的故事,她本該被釘上十字架,掙扎在時間之中,試圖逃脫卻無從為力,只能如同普羅米修斯,反覆受難,最終徹底告別乃木坂,背影孤苦而無助,由命運親自給她偶像生涯的棺槨敲下最後一顆致命的釘子,從此在我們的回憶里漸漸死去。

但,她獨力勝過了一切,憑藉心裡無比強大的意志,常人難以想像的努力——釘子刺穿身體的感覺,只有自己了解——扳倒了一切。她跨過了那顆釘子,消失了3個月,重新出現在了我們眼前。她說:「我愛乃木坂,也愛著粉絲們,是他們的應援支撐我這一切。」從那時起,她就再也無所畏懼了,直至如今,矜萬人以能,高天下以聲。她成熟,簡練,卻又帶著點獨到的風流瀟洒。

整整6年之前,今野義雄這麼說過生田繪梨花:「她是真正意義上的天才,沒有任何的欠缺部分。一般來說如此完美的人,總會缺少些趣味的,但是她也擁有著純粹的『趣味』。」

曾經,有那麼一個曾經,發生在2014年夏天,那是一個殘酷的故事。在那之前,明亮,甜美猶如童話里會發生的故事,那顆釘子即將結束一切,絞殺生田繪梨花的未來,讓她之後的路變得昏暗無度。她曾經離命運的另一頭那麼近,卻奮力逆轉了一切,她不相信憑藉自己的努力有解決不了的事情。當所有人都以為她已經接受了驀然瀕死的命運,她卻掙脫甩開了這顆釘子,朝著無人知曉的未來大步向前。

遠在2014年初夏的時候,她還在乃木坂與學業之間掙扎時,被要求在Music Fair上彈奏鋼琴,為「你的名字是希望」作伴奏,那是她第一次在電視上表演,緊張得喘不過氣來。節目策劃人送給了她一句話:「貪婪點。」

這句話在她的心裡迴響,她不再蜷縮成一團,決心放開視野,從容不迫地去對待一切。

「貪婪點,需求音樂,享受音樂。」

她把這句話當做了人生的信條,每次彈奏之前都會在心裡對自己默念這句話。

「貪婪點,貪婪點,我要再貪婪一點。絕不能退讓,無論是學業還是音樂,我全都要!」

那時候,她不過是個17歲的少女,決心了,用努力去擁抱一切。

而至今沒有停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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