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16：不斷被強化的儀式感

不斷被強化的儀式感，一如宗教里不斷在被重複的宗教儀軌，從乳香瀰漫出來的神秘氣氛到高高的穹頂的教堂，從漫天風沙的沙漠到沒有窗戶而只有四方天窗漏下來一點光的清真寺，也包括各種用邪惡儀式為自己催生恐怖的邪教。而儀式感是這樣一種東西，每當你事後回憶起當時的那種神聖與莊嚴，便足以對自己未來的命運不再疑惑——

而這也是一場盛大的婚禮的存在的意義之一，固然這個世界上的絕大多數的事情所存在的意義都是人類所賦予的，就像短短兩個字的名稱，小姐從高貴的舶來品到侮辱性的稱呼大概過了也就不到二十年的光景。人類的記憶力往往也並不是太好，於眾人所共同認同的概念內，婚禮的意義也在一變再變。合巹酒的味道，想必年輕一代人已經不是很懂那是種什麼意味了。在貧瘠的舊時代，匹夫匹婦的對拜決定了兩個人開啟一段全新的權力關係。而在新時代，人類伴隨著進步擁有了更多更新更好的個人選擇，當個人已經能夠決定自己的生存的時候，婚姻似乎也成為了不那麼重要的選項。古時的婚姻決定了家族血脈的延續，生存成本的降低，滿足人類的娛樂需求等等一系列為古人所看重的事項，也使婚姻成為了性價比最高的人類行為之一。而麻煩的伴隨婚禮而來的一系列禮節，也正是在不斷地強化婚姻在人心中的意義，為婚姻增加更多的儀式感。

愈加麻煩的儀式，愈加高昂的付出成本，也讓人在這場充滿儀式感的環節完畢後，想起來當時的付出，愈發覺得——沉沒成本太高，悔過也許並不是一個好選擇。這大概也是儀式感所存在的意義之一，一如基督教的教會，當人在裡面花費了太多的時間與感情後，與所謂的兄弟姊妹建立聯繫以後，脫教？我付出了那麼多對耶穌的愛，你跟我講讓我脫教，恐怕我自己都不會捨得的吧。

世間萬事，以情感最動人心，以財帛最傷人意。人這一生被賦予了太多的意義，在紛繁複雜的世事中，我也總需要一點儀式感來強化我自己的決心。一個名稱，一點付出，在不斷被重複的區間與自我催眠內，內生的儀式感積累到一定強度之後，外物似乎也已經成為了不那麼重要的決定性因素。而這裡是我曾經思考過的一個悖論，若我出世之時，則世間萬物皆不成其為我的知障。若我重新入世，則我仍要受俗務的糾纏。沒法子用出世的心來面對入世的日子——入世的人，仍要被世間萬物所牽連，要受到眾人的評判，洒脫只是一個相對而言的概念。

而在這時，儀式感開始顯現它的強大了——既已是重新入世，那便用絕大多數人所共同認同的概念不斷地為自己洗腦並進行認同便好。老婆老公類似的稱呼，與為相聚所做出的努力等，不免讓人在充滿幸福感以外，對未來所可能承擔的責任有更多的心理準備。因為這種名稱本身雖然在不同的時代有不同的變種，但是背後所潛藏的意義都是完全一致的。而我所需要的正是這種名稱的厚重感，而不是輕飄飄的幾個字，抑或通用的名稱能夠涵蓋得過去的感覺。

人總是要向自然規律低頭的，而對於不同事物的感覺，也隨著年齒漸長而漸漸不同。對很多人來講，婚姻也好，祈禱也好，都是日常到不能再日常的平凡。而對我來說，想過太多看過太多，不斷地在兜兜轉轉，而尤其是附骨之疽般的自我懷疑，讓我永遠只敢付出而不敢索取。一切文本性的釋義，都不如人的直觀感受來得強烈。而你要的究竟是什麼？

僅僅是儀式感嗎？而當有一天儀式感不復存在，能夠支撐人走下去的動力又是什麼？我若不是自由隨性的我，那我又是何人？謹小慎微，戰戰兢兢，如履薄冰，那也不復是安瑟尼了吧。而我本來便不想用世俗的評價去決斷我自己啊，雖然我完全能夠在世俗上得到充滿成就感的承認，但是你看我在乎那些東西嗎？

歸去來兮，田園將蕪胡不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