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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村真洋:命運的開始與結束

2016年的時候,有粉絲在755上問川村真洋,她對選拔的看法。問來問去,大致那麼幾個問題:你怎麼還是進不去選拔呀,你有沒有想過畢業呀,總是待在Under肯定心裡很難受吧,你歌唱的那麼好進不去真是可惜。

川村真洋那天只回了那一條,像是考慮了很久,用幾乎都能想像出來的,獨具她特徵的表情,帶著口音,慢慢騰騰地說:以前有時候會想想,現在,習慣了。選拔這回事,沒再想過了。

從那個時候我就開始猜,她大概也快畢業了。她上一次進入選拔,是2014年春天的事情了,若是說那個時候,她心裡還有一股氣焰在燃燒,那現在,也差不多該盡了。無論是夢想,還是心氣,都快被磨透了。

後來2017年初,她出了事,不大不小,足夠在水面上漾起波瀾,但也沒到劃傷人心的地步,就像是她整個偶像生涯的寫照——她足夠被我們記住,以某個片面,某一個標籤,但很難在順位上更進一步。她這幾年來都在原地踏步,當然怨不得她,只是談起這樣被傷仲永的故事,總讓人心裡有點觸慟。

然後她在今晚選擇畢業了,先是以運營們的名義,發表了布告,5行字,很明晰簡潔地說盡了一切,畢業時間,感謝的話,以及不算明了的未來,都說了,像是她真的準備了很久,只是這話長久以來憋在心裡,而如今,出來了。

從前,也有很多人在官網上宣布畢業。大和里菜,畠中清羅,伊藤萬理華,中元日芽香,等等等等。以這樣一種沉默的,不捨得打擾世界熱鬧的方式,這是她們所能留下的,最後的溫柔。我能想像到川村真洋臉上擺著一副一如往常的笑容——她真的很少哭,即便最難的那段日子,她也只在和父母的電話里哭上了一回,因為16人的舞台劇,是在太苦了,像是命運在你脖子上橫了一把剃刀,沒人能從這裡完好無損地走出去。

就和命運最初開始時一樣,她好像永遠在笑。

她出生在大阪,註定要沾染命運挫折的地方。直到三歲為止,她還是個不太說話的小孩,不哭不鬧,是個人見人誇的乖寶寶,規矩地撇著腳,坐在柔軟的枕墊上吃飯,坐姿周正,準點睡覺,除了有時候不肯叫父母的名字,因為沒人陪她玩兒象徵性地離家出走,啃巧克力啃到滿臉泛棕,一切都顯得是那麼平靜溫順,絲毫看不出,她未來會有多麼的潑辣狂放。到了她三歲,有了點心智思想,跟著年長的姐姐混,逐漸成了孩子王,騎著自行車滿世界亂跑,像是世上沒有任何東西能囚住她的腳步。她三年級開始,在舞蹈學校學習組舞,從那時開時,她的舞姿就比任何人都要豪邁,力度,節奏,幅度,都要遠勝過其他小組成員,彷彿是要全力潑灑她揮之不盡的熱情,她畫畫,精緻細膩,舞蹈,奔放狂烈,自小天才二字加身,但卻也合乎情理。她配得上這樣的讚譽。

川村真洋四年級就開始醉心於歌唱,參加比賽,演出,模仿安室奈美惠的著裝,長得卻有點像宇多田光,嘴角有點黢黑,像是生了一撮小鬍子。在歌唱上,她顯得很早熟,其他孩子都在盡情扯著嗓門嘶吼,她已經開始學會壓低聲線,保護它在變聲器前不被過度傷害。像是有誰給了她一本歌手裡流傳的內功心法,武林秘籍,她通讀過後,打通奇經八脈,功力大增,剩下的,只需要等時間流過,攢夠了經驗歷練,自然就會揚名天下。教她的老師把她比賽的錄像帶回去告訴那幫不成器的貪玩學生們:這就是天賦和努力雙行並立的樣子。她中學二年級就開始作詞作曲,為她的愛犬寫了一首同名歌,不可謂不飽含深情,沈博絕麗。

在那之後,命運緩緩輪轉,她加入了乃木坂46,在高一的那個夏天。最初,她被稱為歌唱最傑出的三個人之一,其餘兩人,是衛藤美彩和櫻井玲香——當時的Miss Magazine冠軍,與未來的隊長。從那時起,她就是乃木坂舞蹈和歌唱的標杆,天賦和努力混合的典型,所謂頂級才略的象徵。所有人談起川村真洋,都帶著點羨慕,無不讚歎:「集齊了一身高度表演技巧。」

然後她入選了第一單的選拔,站在第三排。接著便戛然而止了。6年5個月之後,她宣布畢業時,兩單選拔。她2017年的時候,曾稍稍地說過:都過去了,那些時候,很美好,很讓人懷念,但,都過去了。回顧最開始的那些時候,她的歌唱水平仍是不減當初,是可以睥睨幾乎任何人的第一梯隊。

去年我描述她的歌唱技巧,是這樣說的:

川村真洋幾乎是當時全乃木坂不論聲嗓,唱功,抑或是爆發力(中音升突至高音時過那段台階的氣力),均是第一人。高音頂得上,且圓潤敦厚,低音下得去,絲毫沒有慌張——像是尋常清晨過馬路那樣走一遭,不費勁,若是真要扯些詞,憑虛御風,踏雪無痕,她都算得上。況且,她對聲音的把控,如入化境,順心縱慾,像是自然而為,平日里慢慢悠悠地唱著詞,踮腳碎步,忽然的一個起速升調,夾著一個或兩個的停頓,切至鋒利的高音,最後以一記嫻熟簡練的顫音收尾,彷彿一位辛辣老道的司機操縱一輛跑車。她對聲帶,喉嚨,甚至是氣息的把控,都極到位,因此每當她唱完一首難度頗高的歌,一點都不激動,臉上仍是如柴犬那樣無邪的笑,一副「尋常發揮,功力到了,自然如此」的面孔,稍張嘴便是熟透的一套工夫,已成本能。

現在她依然如此,絢香似的爆發力,音準,氣息都在,但境遇已經大不相同了。她遭受了命運阻擊,就像歌唱力是個詛咒,那些具有聲嗓天賦的孩子,都必須被摧折阻撓,受傷流血。

但不只是挫折而已。玲香成為了隊長,高不成低不就,但在舞台上有所造詣;衛藤美彩在21歲前忍受了很久,但之後的路就開始變得順遂人意。

這6年5個月,川村真洋被命運阻擊,然後倒下,停住了,徹徹底底地停住了。因此她始終在原地踏步,中田花奈以前說過:退步了的偶像,是沒有未來的。而固步不前的人,也不過只是在墜落的崖邊徘徊掙扎而已。

她依然是這個偶像世界裡音律最華麗的怪物之一,但到底,也只能如此了。

一個微妙的細節,她當初,是為了成為Artist而來到乃木坂的。是,就是那個現在已經變了味的Artist,正正經經的Artist。她是懷著雄心壯略而來的,她想成為歌手,像變得像自己的英雄絢香那樣,靠一副好嗓子混飯吃。就是這樣的好孩子,為什麼要屈才,來參加偶像團的甄選呢。她笑得很痴情,說:「因為乃木坂是AKB48的公式對手,成為現今國民偶像的對手,真是有趣啊。」她帶著一種反骨精神,一種孩子氣的叛逆。

我們很難說,這種不合時宜的反骨是否耽誤了她一輩子,但現在再回首,她確實被命運和現實絆了一跤,跌倒了,沒能爬起來。

或者說,她屢次試圖奮然再起,但是失敗了,一次又一次的,失敗了。

2012年7月的時候,乃木坂在哪的企劃里,島田秀平給她看手相,說她手上有一條叫做「主播線」的紋路,只要漸漸習得了談話技巧,就能出人頭地。這句話像是一個偉大的,不朽的,但也錐心刺骨,如跗骨之蛆般的詛咒。她沒有學會談話,仍然只依靠深厚濃醇的口音,似慢實快的語速以及取之不盡的熱情來當作擋箭牌,和日村勇紀說學逗唱,很歡脫快性,但背後所揭露出的是:她沒有足夠的談話技藝,沒有接梗的慾望與能力,無論是時機,分寸,還是節奏,她都不擅長,會松垮失衡,能當做一段作料,配著別人的唱念做打,很是滋味,但沒法單拎出來,即是說,成不了一門賴以活命的技藝。

她這幾年,始終抱著一個念頭,一個單純到有些愚鈍,美滿如同童話故事裡才會出現的想法:只要自己還有歌唱舞蹈,那這個偶像世界就還需要她,她就還有用武之地,還有那麼一絲機會。

於是接下來的這幾年,她替二期生補習舞蹈,精純到老師會嘆為觀止地撒手,「來,川村真洋,你負責單個教她們」。她會為了Under Live上舞台的表現力就糾結上很久,會為了「不行,還不夠整齊」而跑上去掰著每個人的腕子,身體力行。

她在Under里,更像是一個精神支柱,一座靠山,一部舞蹈曲藝的百科全書,成員們會感到安心,「有什麼不懂得,可以請教川村真洋」,她像是被鐫刻在了舞蹈和歌唱這兩個詞上,所有人會在提及這些東西的時候,有意無意地回想起她的影子,感嘆一句有她真好,但關於她剩下的東西,那些夾雜著命運傷痕的過去,不再會有人記得了。

這偶像的世界,有這樣一個不成文,但深刻的金科玉律。2016年的時候,川村真洋去參加卡拉OK大賽,算是對她多年技藝的一種肯定。曲盡,主持人堺正章問她:「你唱歌唱的那麼好,一定是選拔,是Center吧。」川村真洋笑得很禮貌,回答的很端正,恭恭敬敬:「不是哦,在乃木坂里,完全沒有人氣呀。」接著,她表演了一套偶像模式專用的舞姿,很軟綿,輕佻,但也可愛,合群。

偶像這回事兒,天時地利,時勢運氣,由不得你,縱使你本事再高,渾然天成,十三歲就成熟得跟三十歲的老婆子一樣,偶像界的本傑明巴頓,無私,團隊,端莊溫婉,綜藝積極,處事周密,也是得看天吃飯的。

偶像的世界裡,熟絡綜藝的,談吐得體的,長相清秀伶俐的,敢打敢撞不怕死的,遠比唱的婉轉,跳得利落,來得重要得多。

而這些技能,川村真洋,幾乎一個也沒有,這些東西,成了壓垮她的最後一根稻草,最致命的毒藥。

而這個偶像世界很無情,狹隘窄小,任你飛的再高,也高不過著天空穹頂,而你墜得再低,卻也還是能討得一口殘羹冷炙,落不得餓死的下場。

只是時光每逝去一點,就會在心裡隱隱作痛,輕輕嘶吼著一個聲音:你在虛度光陰,消磨這一切。

川村真洋從前也相信這些所有,後來,心氣終於也是盡了。

一年以前,我跟別人聊過很多次,她是否該在這個沒有前路的地方繼續走下去。我想了想,腦海里掠過一個不切實際的幻想:她嗓子還在,21歲,不算是該被淘汰,了無一用的年紀,三期生還是嗷嗷待哺的幼年期,傳道解惑,依她的經驗能力,應該還能再待個兩三年吧。直到她宣布畢業的前幾天,我還在掰著手指頭算,95年的人還剩下幾個。

直到她終於做下決定了,決絕地要給她很黯淡的偶像生涯划上簡略的句號了,我們才明白了,有時候,命運確實就是如此。

我們只能說:生活不只有偶像的,她還有很多別的,也許以後能簽個小唱片公司,奔走全國,小有名氣,也許能改行做作曲人,說不定能給乃木坂供曲,天作之合。

很多選拔外的孩子們,都說過這樣的事,前兩單的Under,太苦了,是在太苦太苦了。是那種你只要會想起這個念頭,就會鼻酸,流淚的那種苦。她們都說,能熬過來,真的太好了。很樸實,她們有時候會懷念那段日子,但很難避其傷心之處,畢竟現實是殘酷的,而她們心中的偶像世界,又是那麼的潔凈無瑕,氤氳美好得不像真的。

偶像的世界,到底分為兩種,巨星的世界,與普通孩子的世界。對於普通人,這不過是一份混飯吃的行業,她們被命運傷夠了,只是困於某些原因,掙扎著不肯出來,等她們遇到了合適的契機,自然也就從中解脫了。

對於她們,離開了公眾目光後的生活,才最為艱難。

健康,經濟,工作,未來。

所以就如此了,川村真洋畢業了。接下來的那些日子,她可以盡情做她想做的事情,過別一種配得上她的,自在洒脫的生活了:每天彈吉他,唱絢香的歌,作詞譜曲,去USJ好好玩一次雲霄飛車,睡覺前想念一會兒去向天國的愛犬,享受餘下的,漫長的人生。然後留給我們一個十幾年說不完的話柄:過去的過去,曾經有這麼一個唱歌非常非常好聽的姑娘,來自關西,自稱Rotty。她給我們帶來了很多數不盡的回憶,有美好,有心酸,直到最後都讓人有點想流眼淚。她在2012和2014年初春時的模樣很好看,笑起來的樣子像只柴犬。接著我們會有點惋惜,反覆想念一個如果:如果命運給她這樣的孩子留一點機會,該有多好啊。

只是我想,這個世界應該還沒準備好,接受這樣美好的你。

然後,她轉身離去,歲月繼續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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