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過時光機的後果有多嚴重？ | 科幻小說

編者按：如果有一天，時空旅行成為一項產業，你會在其中扮演什麼樣的角色呢？是吃著假克力，隨處丟包裝紙的遊客；還是扮成流浪者，跟在後面的工作人員？如果錯過預定的「航班」，又會面臨怎樣的結局呢？

本篇是來自於斯特金獎、星雲獎得主Sarah Pinsker的一個精巧的小短篇，帶你窺探一下某個時空的一角。

* 全文約2600字，閱讀需要大約7分鐘左右。

【 歡 迎 加 入 時 間 旅 行 特 遣 隊 】

作者 | 莎拉·平斯克

譯者 | 仇春卉

經過曼尼樂器行與山姆艾什樂器行門口，便能聽到裡面傳來陣陣電吉他的調試聲，似乎隔著骯髒的48街在互相比拼——這裡就是傳說中的「音樂街」[1] 。

瑪格達尾隨著一群時間遊客來到這裡。等他們拐過一個轉角，她連忙把手臂伸進離她最近的一個垃圾桶里。她的手碰到一些黏糊糊的東西。

「唉呀！」今天她已經不止一次發出這樣的哀鳴了。她希望能戴手套，無奈這一身新制服不包括手套。

「你在抱怨嗎，瑪格達？」植入她下頜骨的內置通話器中傳出主管萊瓦茲的聲音，「剛開工沒到一小時就抱怨？」

瑪格達的掩護身份有一個好處：她可以隨時隨地回答上司的提問。雖然1985年的曼哈頓還沒有下頜骨通訊設備，自言自語的流浪女卻很不少。此刻，瑪格達就是這些人中的一員。

「不，長官。」她答道，「沒抱怨。」

「很好。這份工作，如果你不想要，很多人會撲過來搶。」

瑪格達重新把心思放在本職工作上。她仔細翻垃圾桶，找到兩片假克力[2] 包裝紙和一個空的水合作用罐。她很奇怪，在這個明明可以買到真巧克力的時代，為什麼遊客還要自找麻煩，帶著假克力呢？據說假克力跟巧克力就沒法比。她把撿到的垃圾塞進購物車的某個袋子中，然後繼續綴著那群時間遊客。工作就是工作，她給自己打氣。

她尾隨著遊客們在第七大道左轉。她嚴格按照培訓錄像的指示，不但檢查遊客們經過的每一個垃圾桶，還留意著他們沒能丟進去的、來自未來的垃圾。下個街區走到一半的時候，她發現地上丟著一盒瑪麗珍香煙，這東西1985年就有了嗎？「寧可撿錯，不可放過！」這是她在培訓時學的，於是她把煙盒撿起來以防萬一，然後才意識到它竟然陷在一坨狗屎中——發現得太遲了。

「呃呀呀！」她哀嘆著把盒子扔進某個袋子里，急忙檢查手。真希望能允許自己隨身帶著洗手液。

她在時代廣場追上了那群遊客。他們站在中心島，被霓虹燈和大屏幕包圍著，望著這座城市喧囂龐雜的心臟目瞪口呆。他們當中大部分人只顧著眨眼控制眼內照相機拍照，只有少數幾個還記得端起掛在脖子上的道具相機裝裝樣子。公司給遊客派發照相機、服裝以及紙幣，唯獨沒有對他們進行培訓。因為公司認為，與其組織培訓這些有錢的客人，還不如派導遊、警衛和清潔隊隨行划算。紐約人向來對遊人熟視無睹，因此發生交流互動的風險並不高。

「快跟上去，瑪格達。」萊瓦茲的聲音從她下巴轉移到耳朵里。她意識到自己跟錯了團，連忙加快腳步追趕自己那個團。

「要是我沒跟上他們，錯過了傳送器，那該怎麼辦？」她問。

「絕對不能錯過。」萊瓦茲答道。

「但要是萬一呢？」

他嘆了口氣：「瑪格達，你有收到一份合同副本的，對吧？」

「對。」

「但我猜，你在簽字前，根本沒看那些小號字吧？」

「沒看全。」她承認道，「這是我生小孩之後的第一個工作機會，無論合同寫什麼我也不能拒絕呀。」

「可是你漏看了一些很重要的條款。如果你錯過了指定的傳送器，你必須在一周內趕上另外一個傳送器。」

瑪格達本還想問，要是一周內也趕不回去會怎麼樣，但她覺得自己已經顯得夠無知了。她需要這份工作，女兒索菲婭很快要上學了，而且還有那麼多賬單要付。

瑪格達與自己那團遊客只隔了一條人行橫道，她強壓下追上去跟大部隊一起走的衝動——培訓教過：跟蹤要近，但不能太近。她尾隨他們回到百老匯，沿路又撿起了一張假克力包裝紙。

旅行團的下一個節目是去看音樂劇《貓》[3] 的午後場，所以瑪格達有好幾個小時要打發。可是以她現在的掩護身份，除了坐等之外，實在沒什麼事情可做，還得小心別因為街頭滯留罪被警察抓起來。

「萊瓦茲，我能上個廁所嗎？」

「去哪兒上？」

她環顧四周。「小巷子里。」

「給你五分鐘。」他說。然後她感到內置通話器關掉時發出輕微的「咔噠」聲，這算是公司對員工隱私的唯一讓步了。

瑪格達趁機悄悄貼近本團的另一位服務者。

「不好意思，警官。」她說。

「你跟我講話是違反規定的。」他說話時眼睛一直看著大街，腰桿挺得筆直。瑪格達敢肯定他完全沒有把她放在眼裡。

「這是我第一次出團，只是有點緊張。你已經出過幾次團了？」

「我的出團次數足夠讓我扮警察，而不是流浪漢。」

「他們還是每分鐘都盯著你嗎？」

他挺起胸膛。「沒有啦，他們信任我。」

這就好。「這麼說來，嗯，要是我們錯過了傳送器，會發生什麼事情呢？」他瞥了她一眼，那目光就像一個真的警察在審視她，看她到底是不是嫌疑犯。她慌忙解釋道：「你聽我說，我不是想著要開溜或者什麼的，我還有個女兒呢。我只是想了解一下罷了。」

他摘下帽子，用手指梳理一下頭髮，又拍了拍腦袋。「公司給你注射的除了艾滋病和肝炎疫苗之外，還有一些納米機器人。它們會蠶食你的記憶，確保你不能利用未來的知識撈好處；而且絕育措施也會從暫時變成永久性的。你的掩護身份就變成你的全部了。」

「這麼做太野蠻了吧！」

「不，這是常識。否則就會有僱員逃回過去找更好的工作機會，或者通過博彩賺大錢。然後時間線會產生分岔，還出現各種悖論等等麻煩事兒。噢，麻煩來了，也許你應該繼續往前走了。」說到最後他提高了音量，還伸手一指。這時候，有一位真正的女警從他們附近經過，他是做戲給她看的。

瑪格達順著他指的方向前行，走進了一個巴士候車亭。這時候，她聽到「咔噠」一聲，萊瓦茲又上線了。工作就是工作，她再次給自己打氣。要是她好好乾，也許總有一天會扮警察，而不用再做流浪女吧。

「該死的時間遊客！」她聽見有人低聲咕噥，轉頭一看，只見候車亭長凳的一端坐著一位無家可歸的流浪女。「該死的時間遊客！隨便扔塊板磚准能砸中一個。」流浪女掰開一塊巧克力，把包裝紙塞進身邊的一個包里。她咬了一口，閉上眼睛長嘆一聲。然後她睜開眼，把巧克力遞給瑪格達。

瑪格達顫抖了一下，搖了搖頭。算了，巧克力的滋味還是別嘗了。她在長凳另一端坐下來，將購物車拉近自己。

[1] MusicRow：音樂街，紐約曼哈頓西48街位於第六大道與第七大道之間的一段路，始自上世紀二三十年代，因有大量樂器行而得名，現已完全沒落。

[2] Fauxcolate：假克力。未來已經沒有巧克力，只能仿製，所以稱作「假克力」。

[3] 《貓》：Cats，著名音樂劇，作曲家AndrewLloyd Webber根據T. S. Eliot的詩集《OldPossum』s Book of Practical Cats》創作而成，1981年在倫敦首演，此後在世界各國巡迴演出。

▲ 來源：nycnostalgia

上海果閱文化創意有限公司已獲得本篇權利人的授權（獨家授權/一般授權），可通過旗下媒體發表本作，包括但不限於「不存在」微信公眾號、「不存在新聞」微博賬號，以及「未來局科幻辦」微博賬號等。

FIN.

?? | 關鍵詞 | #科幻小說#

?? | 責編 | 孫薇；| 校對 | 孫薇

?? | 作者 | 莎拉·平斯克將音樂和寫作比作她的白天和黑夜，她六七歲開始用德克薩斯最早的一批電腦寫作，十三歲組建首支樂隊，小說先後出版過四十餘篇，樂隊也曾在美國二十個州演出。作品《鄉村公路女神》獲2016年星雲獎。她還是一位原創歌手，13歲組建了第一個樂隊，發行過三張專輯，曾在美國20個州巡演。莎拉的作品筆觸細膩，層次豐富。另一身份是獨立音樂人的她，小說里經常有這些元素——可怖的末日世界，受傷而勇敢的女性，以及無處不在的美妙音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