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組第三輪第二組a3《labyrinth》

關鍵詞：阿里阿德涅之線

「啤酒，小吃，飲料，礦泉水有需要的嗎？」乘務員的聲音驚醒了我對面的那個人，我坐在下鋪的桌旁把玩著手機，而他揉著惺忪的睡眼叫停了叫賣的乘務員。

這是我坐上列車的兩小時後，距離到達目的地還有二十二個小時，我小心翼翼地扯了扯我的袖口，我對面那人買了瓶8塊錢的脈動。他回頭看到了我，開始和我搭話：「老哥這是去哪啊？」

「東邊，」我有點緊張，主人的囑託仍在我耳旁回蕩。

他臉上露出哂笑的表情，表露出80%的尷尬。我突然明白了，這列車的終點是東方某大城，而起點是西方某邊陲小鎮，所以目的地理所當然是東邊，我的回答很無厘頭、很冷漠，但掩飾的意味卻很明顯，這樣的回答無助於我融入人群。所以在他開口之前我馬上補充了一句「東邊的東州城。」

「喲，東州城啊！老哥我也去那，我叫苗，排行第九，老哥你叫我九苗好了。老哥我跟你講東州可是個好地方，我就當地人，聽老哥你口音是外地來的吧？我跟你說說那有什麼好玩的。。。」九苗興緻勃勃地開始給我講東州城的風土人情，我裝作好奇地傾聽他的講述，在他講解東州的特色小吃的時候故意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九苗見了也連忙抓緊介紹更多東州的地方美食，「嗨，說了這麼多我還不知道老哥你叫什麼呢，老哥你還喜歡什麼吃的，告訴我，我帶你去。」

「我叫木雙，九苗你這麼熱情，我想東州一定是個好客的城市，」我也表現出熱絡的神情來，揣在兜里的左手卻攥緊了右手手腕「我記得東州的刀削麵很好吃啊，到底怎麼樣？」

然後九苗給我講了很久的東州的刀削麵。

我緊握的雙手漸漸鬆弛，緊張的情緒慢慢平復。

看來這個晚上，不論怎樣都能做一個好夢了。

「九苗，情況怎麼樣？」我面前的有著一雙淡藍色眼眸的女性，臉上浮現出急切的神色。這是一趟非常重要的任務，但為了不引起嫌疑人的注意只能派遣數名幹員，也就是我和她——貝瑞.貝利席女士，我喜歡叫她二逼小姐，當然這是在她把我頭錘爆之前。我是說，在她嚴正向我提出抗議之前。二逼小姐，我是說貝瑞女士現在心情並不好，因為這次任務她主要是作為輔助人員，畢竟交涉、套話這些都是我的強項。哦，看看貝瑞小姐這盈盈一握的腰肢，我是說，「我挺能上班的，我業務能力你還信不過嗎？」

時間是凌晨兩點，整節車廂的人都已經睡下了，也包括木雙，我從背包中拿出一節數據線，是最新式的type E（encryption）形式，高效傳遞數據的同時也能進行單向過濾，避免入侵。

「我之前請他喝了一罐加了地西泮的啤酒，今天晚上就算我們把車廂翻個地朝天他也醒不了。」我略帶著些許嘲諷的語氣向躡手躡腳的貝瑞女士說到。她白了我一眼，然後一把翻開木雙的被褥，木雙睡時仍緊捂著手腕，「這樣粗淺的偽裝毫無意義。」，貝瑞並不想和我插科打諢，她顯然是個實幹家。掰開木雙左手的手指，右手的手腕上赫然一個USB介面。

「那麼，開始吧。」貝瑞拉下衣領，修長秀麗的脖頸上有一個礙眼的介面位於右側胸鎖乳突肌內側。我當然也有一個，非常符合規矩地位於腦後枕骨下方。

線路連接妥當後，隨著一陣眩暈，我和貝瑞來到了另一個空間，那是群山之間的一片田埂，年幼的木雙站在不遠處，臉上滿是是冷笑的神情。

九苗顯然是一個令人厭惡的「人」，但我卻很羨慕他，他能讀懂人心，這也是設計他的初衷。而我的配置只能為我提供強大的行動能力，以便在嫌疑人的labyrinth中吸引注意。

人造人可以夢見電子羊，也能夢見真羊，給人造人設計夢境的原因便是提供便捷的手段調整各項情感參數。這項許可權通常掌控在出產公司的手中，但並不是所有人都心甘情願地買回來一個不完全屬於自己的奴僕。所以人造人在購買後都會被破解並重新加密，再編碼一份主動防禦系統，被稱為labyrinth，由模仿人類潛意識中的防範心理而來。唯一的解決的密鑰是找到人造人心理中的特異點，來攻破labyrinth的防禦，就像是迷宮中的阿里阿德涅之線，沿著它就能找到出路一樣。特異點可以是任何事物，通常是所喜愛的東西。

我看著木雙的神情，意識到九苗的「疫苗」並沒有起到該有的效果。

「你之前問他說的是去哪？」

「東州城。。。」

東州城，這條路線的終點站，G峰會的開會地點，也是情報中的襲擊目標。九苗自帶的測謊能力誤差率不超過0.0001%，他不可能會搞錯這種簡單的情報，那麼他的目的地到底是哪裡？

「我想起來了，」九苗臉上露出一點後悔的神色「這趟列車會經停漢州城，那時漢州城也會發出一列目標東州城的貨運列車。」

我看到九苗眼中綠色數據流的不斷閃動「所以說他會在那裡混進貨運列車進入東州，這就能說通了，他的最終目的地既是東州城，但卻會在漢州城下車，你卻自作主張地認為他會在東州下車。」

這就很麻煩了，進入labyrinth的時候如果沒有對細節設定好，傳輸進入的意識就會被對方排斥。那些細節的設定就像是組織相容抗原，是用來供意識中的免疫系統識別敵我的特殊結構。

儘管如此，並不能說萬事休矣，我們還是有機會的，這也是我在這裡的理由。

「九苗，你能保證key的確認沒有錯誤吧？」

「現在。。。不敢保證了，他三句話估計有兩句是假話，我的系統也分辨不出來。」

「先去做，我在這裡拖住他。」

我看著九苗遠去的身影，轉頭看著面前年幼的木雙，沖了上去。

只要我夠難纏，就能佔用他儘可能多的計算用cpu，九苗就越能從木雙力所不及處破局。

為什麼木雙是以幼年的形態出現？

我沖向田埂旁的平房，人造人的培養雖並不是一蹴而就，但也需要相比正常人類少得多的時間經歷幼年與青少年期。那個平房下應該是隱藏了一個研究所，裡面一定有木雙成長過程中具有重要含義的事物。在之前列車上的搭訕中可以把物品的範圍鎖定在飲食之內，所以我的首要搜尋目標是研究所的廚房。

但是為什麼木雙是以幼年形態出現？

這個疑問不時地出現在我頭腦中，人造人的成長不僅僅是身體的成長，也有心靈的成長。所以木雙的labyrinth中的投影應該是一個成年人而不是一個小孩。

不過既然key已經有眉目了，別的似乎也不需要多想。我一腳踹開平房的門，從夾克內的槍套中掏出格洛克G43。然而眼前的一切卻使我目瞪口呆，這並不是一個研究場所，而只是這個國家廣袤的土地上一間隨處可見的農民的居所。

不可能，人造人的童年不可能在這樣的地方渡過，我至今都能記得病房裡的白牆和鐵門，門上窺視玻璃被27顆螺絲牢牢固定，高級營養師和主任醫師精確到每分鐘的身體指標檢測。即使有這些程序，一批人造人的良品率也只有60%。而在毫無研究環境和救治措施的農村，良品率是多少？

靈魂的建立與童年青少年的經歷密不可分，無法偽裝，除非他的童年本就不是來自研究所。

所以這不是木雙的靈魂，是一個人類的靈魂。

但即使是人類的靈魂，在進入人造人後還是要遵循人造人的規則。

我立刻沖向了平房內的灶台，看到了一碗剛出鍋的熱騰騰的刀削麵。

我向木雙發動的攻擊停止了，因為我得到了來自九苗的推論。像機器人一樣，人造人被製作出來時在程序的底層設置了禁止攻擊人類的指令，即使他現在只擁有一個人類的靈魂。

「你無法繼續攻擊我的，我馬上就能分出計算能力去阻撓你同伴的計劃。」木雙的笑容很得意「你的脖子很漂亮，就像天鵝，可惜卻有一個礙眼的介面。我沒猜錯的話，是為了方便監控頸動脈壓力感受器的信號，以便在你機體超頻運轉的時候自動斷開連接的吧。」

「你的話很多，不過有趣的是，你不也變成了這樣嗎？」

「為了更偉大的利益，為了主人的計劃，這點犧牲不足為奇。」

「那個恐怖組織的庸人？」

木雙的額頭上青筋跳了一下「你現在也只剩煮熟的鴨子，嘴硬了。」

我知道我不能猶豫了，他並不是一個精神強大的人，這點我很確信。接下來的一擊需要給他造成巨大的威脅，使他的精神出現恍惚，這樣九苗就有機會完成任務了。labyrinth正好是傷害人類帶來的愧死機制的解藥，愧死時我的血壓會提升，機體會自動離開木雙的labyrinth。

不過接下來，就只有靠你一個人了，九苗。

二逼小姐離開了，我能感受到這一點，labyrinth中的空氣宛如凝結成了實質只不過速度並不快。這是木雙逐漸凝集起來的精神。二逼小姐的捨命攻擊還是有點效果，但我可能完成不了任務了。那一碗熱騰騰的刀削麵並不是我們要找的阿里阿德涅之線，我的破解對它並沒有效果。

該死，我應該把我的介面直接放到皮層上面去的，僅僅是腦後介面帶來的在labyrinth中的思考便利還是不夠。

等等，我記得木雙的介面在手腕上。

前幾天在路邊攤局長給我們壯行的場景突然出現在我眼前，他叫老闆娘給我們一人下了一碗刀削麵。我並沒有注意局長的講話，只是醉心地看著老闆娘手中翻飛的菜刀和沉穩的麵糰的結合，一片片面片潛入湯底，如同浪花中嬉戲的鰭豚。

木雙的以前怕不是一個廚師，不過結合他的年齡看，恐怕只是一個學徒吧。

我看著砧板旁的菜刀，臉上露出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