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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組第三輪第一組A1《勝利回歸》

關鍵詞:阿里阿德涅之線

「那曾是一種激烈的感情,如今激烈只留在了肉體上,所有時間都是虛無的。」

——很多很多年後,一對情侶在土衛二的人民公園裡野戰,前列腺液和汗水不斷地滴落在這張來自遙遠過去的字條上。

老殷的龜頭聳拉在大腿根上,雖充著血,卻已經硬不起來了,未拭去的粘液沿著腿壁極緩慢地流動,穿越腿毛,留下淺的一層乾涸的痕迹,就像母親河荒蕪的河床。

他看著旁邊柔軟的蝸牛似的女人,她把臉掩在藍色被子里,像是粉雲藏在天空里,誘人如棉花糖。老殷舔著煙嘴,嘬,吸,節奏自如,和那女人之前舌頭功夫無兩樣。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將這樣悄悄吞雲吐霧的日子維持多久。

一到公司門口,老殷就看到了一條長的紅色豎幅順著牆壁滾到門沿上,在半空懸著,金色的黑體大字燙在上面,鏗鏘有力地叫喊:

「熱烈慶祝復興號的勝利回歸」

老殷想起剛才在酒店裡,電視機播送早間新聞,說什麼,「載人航天飛船復興號已順利在冥王星完成任務,正在沿原路返航,它......意味著我國在人類航天史上又畫上了濃墨重彩的一筆,是人類文明的一大進步......」至於復興號究竟幹了什麼,多久回來,老殷沒聽清楚,那女人蚊子似的吵吵著要他和他老婆離婚,說要和他共同建設一個美好新家庭,他怔了會兒,掐了煙,他說他沒想過這個。

「道哥,早啊。昨天那項目......」

「你們自己解決。」

門口撞來一個小伙,是老殷新雇的廠監,留洋歸來,精幹得很。老殷一邊當著老闆一邊當著設計師,無暇管工廠那邊的事,再說,當一個玩具設計師是他兒時的夢想,可捨不得丟。那種沒有激情的事,他才懶得親自去做。老殷踱進辦公室。

辦公桌上堆著的財務報表讓老殷鎖緊眉頭,接連出的幾款玩具都賣得不怎麼好,有些產品連第一批貨都滯銷了,公司陷入泥潭,

「快去,老劉,去通知設計部的人開會。」

老殷甩掉電話,把自己裝在轉椅里,手輕推桌沿,同太空人樣,在自我的腦宙里漂浮,失去重量與平衡。

偉大沒想過他會獨自返回地球。他可愛的同行者們都被神秘的外星怪物撕碎,他也撕下了它一塊粘稠柔軟的可怖肉皮——他記得當時的樣子:極寒的空氣鑽入宇航服內,將人變成雕塑,同伴們被拆卸成大大小小的部件,像是兒時表妹毀掉他昂貴的擎天柱和神龍號一樣;後來他抓破了表妹的皮,與表妹不同的是,那怪獸後來沒有在哭或者哀嚎,它像是在笑。

偉大小心翼翼地呵護著那裝在瓶里的肉皮,他以為裡面也有殘存的夥伴的靈魂,如同死去的蚊子一樣,它們身上的血液源於自己。可他現在有著狂熱的打碎這瓶子的衝動,在失重的時空里,他與那有著冥王星血脈的瓶子一同沉浮著,連同心悸、孤獨、恐懼、麻木、虛無......

他撥弄著生殖器,失重的環境下,血液無法充盈,半軟不硬,但性慾卻從腦子裡湧出來,過去的十幾天里,自慰是唯一的娛樂方式。失去了女同伴的他,開始在儲物艙里瘋狂地翻找任何能在視覺上能夠提供刺激的書籍,最後他找到了一本《格雷氏解剖學》,他對著附頁的女性生理結構圖宣洩了三次;後來他漸漸失去興趣,又從休息艙里翻出了女同伴已發酸臭的胸罩,他把臉埋進去,又將生殖器埋進去;再後來,他喜歡和操作台的座椅做愛,它柔軟又性感的黑色皮墊以及纖細又曼妙的腰肢吸引了偉大,偉大那時候還想,要是回到了地球,就馬上和它結婚。

可他現在似乎無處宣洩了,他厭倦了每日和座椅的交媾,他死死盯著那個瓶子,那裡面裝著宇宙中唯一能撫慰他的東西——

它是夥伴們靈魂的載體,它是復興號里唯一的與他同活著的物體,它是一個偉大的偉大的騙局,它是夢,它是兩個男人和一個女人,它是僅剩下的浩瀚星空的激情,它是踏往回歸路上抓著的線頭......

偉大的眼裡,沒有比它更豐滿的事物。

他們期望他勝利回歸,他們期望他帶回復興號,他們期望他創造人類的歷史,

但他是宇宙的最初,只待大爆炸。

「我覺得我們可以對經典產品進行二度研發,一方面可以拉攏懷舊的顧客,一方面又可以添加些新玩意兒迎合新的顧客......」

「還是得創新!最近她們不是喜歡玩那個什麼戀愛遊戲嘛,我們可以聯合那公司搞一個角色原型同款,保證人氣高賣得好。」

「或者再嘗試著找一些其他的生理刺激點吧,找個文案功夫好的寫點廣告詞,既然有了G點A點,不妨再加個M點H點什麼的......」

老殷回到家後一直在想到底該拿什麼拯救這將亡的公司。他對設計部的人十分失望,他們根本不懂什麼是真正的意義和價值,更不懂何為激情,聊來聊去只是在這些條條框框里亂竄,無機死循環。但他沒有罵他們,一·是他們所說的也並非全無可取之處,二是他在經歷了一晚上的連續射精後,腰有點酸疼,使不上勁。他只是想著,要是能回歸到最初的那種激烈該多好。

他倒在沙發里,胡亂摁著遙控器,電視屏閃爍著,偶爾留下些年輕的面孔,穿著薄紗睡衣的妻子站在飯桌旁邊,她沒穿乳罩,但即便凸露出的褐色的點也絲毫沒使他提起性慾,他妻子身體上還算是充滿活力,屁股仍然圓潤,腰間有了贅肉但堅韌有力,臉蛋一直保養著,比老殷剛認識她那會兒更年輕,成熟的肉體放在任何地方,都顯得可口誘人。可老殷覺得,她已經喪失了激烈的精神,光是想到這一點,老殷就硬不起來。

「我給你說個事兒。」老殷放下遙控器。

「講吧。」她支起一根煙。

「我認真的講。」

「我認真聽著。」

「......算了。」

她點燃那煙,猛吸一口,藏在煙霧裡。

老殷只扒了兩口飯,就說要出門買煙,留他妻子一個人在家。他前段時間也無意得知,他妻子會在他離家時去找那些年輕的男人玩,他認為這理所當然,他當時正和小情人一起吃麻辣燙。所以老殷想,他出門了自然也是給妻子一個休息的機會,整天對付這種無趣的老男人也很累,另一方面,老殷要出去逛逛,他一直堅信,靈感是從最平凡的生活中拿出來的。

他乘地鐵到世紀廣場,地鐵口傾瀉而下的紅色光暈讓他眩目。不遠處的幾座CBD大樓上,都鋪滿了血紅色的LED燈,它們是宏偉的城市瀑布,激流拍打在水泥地上,金色的大字磐石般一個一個地鑲嵌在瀑布中央:

熱、烈、慶、祝、復、興、號、勝、利、回、歸、!

老殷盯著那個感嘆號,想到,那莫不是只巨大的震動棒。但仔細想想還是太粗糙了。

旁邊有個小孩問他媽,這個那個是什麼字?是否像雄偉的長城一樣,在離地幾萬米的高空也能看到呢?楊叔叔什麼時候才能從太空回來?他媽給他買了一個冰淇淋,讓他閉嘴。這些問題老殷小時候也問過。

老殷在商場裡面閑逛,門口那個叫「娜塔莎」的智能操作系統讓他逗留了好一會兒,一方面他想隨便找找自己有沒有想買的東西,煙在哪個地方,另外他也被那個曼妙的女聲吸引,或者說,被那似乎裝著激烈靈魂的聲音吸引。

他一邊和「娜塔莎」調著情,一邊聽著商場里昂揚的女聲廣播:

「金秋十月,歷史的指針又指向一個重要的時刻——復興號的勝利回歸,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征程又將揭開新的一頁。自立項起,復興號就以人類文明的進步為己任,激蕩著「中國應當對人類有較大的貢獻」的雄心壯志,它不斷向遼闊的宇宙深處探索,如今滿載而歸,它正踏上了偉大回歸的征程,它將沿著去往冥王星的路線原路返回,不同於其他的通用國際路線,我們的深空航行是沿著自己開闢的路線,我們有無比堅定的信心,我們相信,在既定路線的指引之下,不忘來時路,保持初心,復興號定會勝利回歸......「

「搜索:復興號......」老殷同「娜塔莎」耳語,輸入指令,屏幕上載入的圓圈不斷旋轉著,廣播又開始重複不變的話語,「金秋十月......」

「玩具,我去看看玩具吧。」老殷摸了一下「娜塔莎」,壞笑著乘電梯上樓。

貨架上滿滿陳列著復興號的玩具模型,有的單純是一個精緻的模型,有的能從舷窗內看見淡藍色的閃光,有的則躲在中間嘰嘰喳喳叫著,伴著《星球大戰》的配樂,「熱烈慶祝復興號的勝利回歸!中華民族萬歲!」,而後又是一段激光劍與鐳射槍的交戰聲,不斷重複著,整個貨架都在抖動。

收費櫃檯面前排了一堆家長,沿線聚了一大堆小屁孩,他們每人手裡都拿著一盒子,裡面裝著復興號。小屁孩們一邊等著家長們排隊掏錢,一邊則開始攏成一團比較誰手裡才是正宗的復興號,誰的才是最牛逼的。老殷在旁邊看著,有些擔驚受怕,他從不想生孩子,卻又焦慮,再怎麼拼搏,這整個宇宙,好像都是這群小屁孩的。

又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小屁孩們嘈嘈雜雜地扭打在了一起,看不清是誰最先挑起的戰爭,只是片刻,宇宙即陷入混沌。家長們也無辦法,嘗試著把自己的孩子給拽出來,但小孩的事,大人一旦介入,便會攪和得更亂。

一片混亂、尖叫、不流血的衝突中,天花板邊上的電視機響起了神秘的旋律,就像是印度人的笛聲一樣,它吸引著這些危險又躁動的眼鏡蛇似的生物。他們沿著這聲響的方向探過頭去,停下了腦子裡的衝動和身體上的糾纏,他們眼裡開始泛起光,如親見神明降臨,:

電視機屏幕上,紅色與金色混作一團,像城牆旁的油漆工,也像夾著血液的尿,伴隨著激蕩的小號音,復興號就從這混沌突破而出,黑白相稱的長條形圓柱體從那淺黑色的星空深處回歸,在即將撞出屏幕時變形成卡通機器人樣,充滿中國風的彩繪旗幟從它背後升起,金色水墨書寫出幾個大字:

「變形機甲鐵膽復興俠」

偉大望著閃爍的電視機屏幕發著呆。它幾乎是飛船上唯一的娛樂工具——除了性之外。但它現在已經失去了它的效用,在漫漫來途上,他連同他的夥伴四人已經把那些破舊的碟片翻來覆去地看了許多遍,航天局曾以為這些已經足夠多了,可遠不夠。他偶爾會望著那空無一物的黑色鏡面,假裝自己正吃著西瓜坐在庭院里看動畫片。他回憶起那些動畫片,有踢足球的,也有玩賽車的,他最愛的還是那些冒險片,尤其是乘上宇宙飛船在太空中穿梭的深空冒險。他愛死了那些炫酷的巨大飛船,夢想著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去向浩瀚蒼穹,他也一直這樣努力著,從幼兒園到中學,每當老師問長大後的職業想做什麼時,他都會堅定不移地回答「宇航員」,而其他人,不知變了多少次褂。當然,後來他如願以償,所謂「不忘初心,方得始終」;並且一直夾帶著那激烈的對無垠星空的崇敬之情,不過,飛船沒有他想像中那麼大,但那也完全足夠裝下他的激情。

可偉大還是不夠偉大,他的激情很快就在空曠的宇宙中流逝乾淨了,就像是落入清水裡的一滴血液,虛無將所有的紅細胞都漲破,紅色的液體流盡,只剩下漂浮的膜。偉大原來也不叫偉大,「大」字是他自己十八歲的時候千方百計加上去的,當時楊爸爸把他臭罵了一頓,說他一個臭屁眼子有什麼偉大的,當時楊爸爸沒想到偉大後來成為了宇航員。

偉大上飛船時就明白,上去了可能就回不來,但他還是高高興興上去,他也明白,只要從冥王星能帶回一點空氣回來,自己就是英雄,但他沒想到的是,自己帶回的遠不止冰冷的空氣。

他當時逃回船艙就在想,這樣的在極寒之下生存的東西,到了溫暖的惡土,是否就會衰敗枯萎呢。但那淺灰色的皮肉卻愈發地有生機起來,狹小的瓶中,它孤自舞蹈,彷彿像從不曾屬於任何身體一般,它不斷變換著姿態,並不在意那個玻璃透明的監獄。而偉大起先則日日夜夜地與它搏鬥著,他利用著僅有的一些探測設備試著描繪出它內在的樣貌,一來算作是對殺害他同伴的兇手的一種懲罰,二來則是表達對夥伴們的哀思。

要命的是,他一直沒有與它直接接觸過,偉大將它撕扯下來時,身著宇航服,之後做實驗時又一直謹慎著,沒有與它接觸。那種第三類接觸的渴望正和現在他的皮肉交融的性慾夾雜在一起,他十分地痛苦,渾身血液滾動、瘙癢,他企求這東西能給他救贖。只是,偉大心裡明白,這東西本是屬於復興號的,是用那三個同伴的命換來的,是國家的民族的,是屬於全人類的,是屬於他現在正在踏著的回歸的路途的。他要是用這東西來自慰,那就是對全人類的污衊與褻瀆。

偉大的胸腔倒灌著僅剩的激情。他的心臟被無名的火點燃,又墜落在冰冷刺骨的海水裡。

「智能模擬,夜夜激情,偉大復興,回歸母性。」

老殷的新產品比起它顯得拙劣的廣告詞要優秀很多,至於後來人不斷把它推向世界先鋒藝術的展覽會上,每每讚歎。公交車站台、電線杆、路燈、舊牆......老殷的海報貼得到處都是,雖然上面印的是自慰棒這種道德敏感的東西,但卻沒有衛士站出來將它們撕毀。那碩大的黑白相間的柱狀宇宙飛船佔了海報的大部分幅面,紅色和淡金色的色塊作背襯,80年代宣傳畫般的風格十分醒目且具有藝術氣息。

「復興二號」一時間在女性之間風靡起來,幾乎成了一種文化現象。這次老殷迎全國婦女聯合會的邀請,上台去講個座,主題是「復興號的回歸與母性重返」。

老殷穿著灰黑色的高領毛衣,戴上了一副度數不高的眼睛,在一塊大銀幕前踱著步,那是他的舞台。

「......復興號,是我國一艘具有重大意義的飛船,它前往星空,將帶回創造人類歷史的發現,它的回歸,標誌著中華民族的又一次復興。

「復興號,創造於地球,出發於地球,屬於地球。如果說宇宙是外面的世界的話,復興號就像新生兒,地球則是母親的子宮,當探索疲憊了,激情與好奇燃盡了,自然會想到回歸,想要回家,回到子宮。

「我們的產品——復興二號,正是秉持著這樣的情懷來奉獻給大家的,我們之所以把按摩棒製作成復興號的樣子,就是想要讓我們的每一個女性都沉浸在回歸的喜悅當中,是的,不僅僅是性的生理上的愉悅,我們想讓大家感受的是一種情懷的精神上的力量,我們在性慾這一人類基礎慾望之上,建築以高尚的形而上的母性,這正是我們這款產品的與眾不同之處,這是對母親的崇敬,這是對女性的崇拜,這才是真正的女權主義。此外,在技術上,我們還創新性地採用了最先進的智能記憶系統,可以根據每次使用的數據來模擬最佳的體驗,所謂不忘來時路,正是......「

老殷激情澎拜地講了四十多分鐘,完後掌聲經久不息。

下台後有好多女粉絲找他簽名,他有點不好意思,但都簽了。

也有好多人遞來名片,其中有一張讓老殷印象深刻,窄窄的名片上擠著密密麻麻的小黑字:

我們是復興號的忠誠擁護者,今天以復興四聖者楊偉大、羅主民、張美麗、李澤言之名邀請你加入我們。我們將捐獻出所有的激情,以迎接復興號的勝利回歸。我們宣誓每個人要發展三個下線,這樣我們就會升一級。每個下線再發展下線,又可以升一級。我們都是復興者,我們從復興學徒開始升級,接下來是復興師,大復興師,復興尊,復興宗,復興王,復興神,復興帝最後是復興聖。這不是傳銷,沒有一種傳銷有如此森嚴的等級劃分。傳銷者都是無恥的,他們僅為了個人的福祉,我們則是為了迎接復興號的勝利回歸。

熱烈慶祝復興號的勝利回歸! (這幾個字單獨印得很大,且用的是金字。)

老殷還是鼓起勇氣找了他老婆談話,回家之前他特意去賣傳統保健品的朋友那兒嚼了幾根牛鞭又嘬了幾口藥酒,算是壯膽。他老婆剛跳舞回來,微有汗氣又雜體香,她脫下外套露出內里的黑色蕾絲套裝,稍有汗液掛在肘上,臂上,頰上,臀上,腿根上,乳房撐滿,她像鮮嫩的葡萄,所有的情慾都緊挨著掛在一起。可老殷仍然沒有性慾,儘管他的陰莖滾燙,隨著鮮血一次又一次灌注而痙攣。同他對她的感覺一樣,那種靠藥物才能激發的生理的衝動只能維持它堅硬的形態,即便它看起來很美好,卻喪失了內里最根本的激情;是,妻子是多麼地成熟誘人,陰莖也足夠堅挺,可如果太空中的復興號只是去冥王星採集空氣,或它換一條路線返航,那它和一支中空柱狀的太空垃圾有何分別。

加絨的秋褲把老殷的陰莖緊緊包裹住,那尷尬的熱血被關在牢籠里,出不去,也退不回,老殷感到一陣脹痛,

「你知道嗎?我從來就沒有愛過你......」老殷打著枸杞味的嗝。

「不,或許肉體上愛過,但你明白嗎,我一開始就不會喜歡你這樣的人,從精神上,那種發自肺腑的,沒有,從來就沒有。那種激烈的感情,我們有過嗎?沒有。從來,就沒有。我是為了公司,為了家人,為了那個時候懦弱的我我才和你在一起,你知道嗎,那是虛偽的!虛偽的。對不起,真的對不起,謝謝你給我的自由,感謝你之前的照顧,要不是你我也活不下去,可這不一樣,你懂我意思吧。這不一樣!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原諒我......我現在只想著回歸,回歸到以前那種激情,我自私,我該死,但的確是,原路返回,那個女人能給我帶來真正的快樂,我沒醉,我說的都是真的,這,對,這就像是醉酒一樣,飽含激情的醉酒能給你我帶來真正的快樂,但是呢,當它僅僅是醉酒,你明白嗎,如果它僅僅是醉酒,當它從胃液里蘇醒過來,夾雜著食物從嘴裡湧出,它就只是虛無......」

老殷激烈地衝撞在柔軟的沙發上,扭曲地掙扎,他抽搐著,渾身燥熱,生殖器卻失去了溫度。

他像醉蝦一樣在痛苦的酒里反弓,他把鼻涕、眼淚、嘔吐物都貢獻給萬有引力,地上,滿是虛無。

偉大看著它慢慢從瓶子里爬出,想起睡不著的燥熱童年,半夜,他被他媽拉出去看曇花,緊緊縮緊的含苞在他眼裡緩緩綻開,靜謐的夜裡能聽見極微的「砰砰」聲,就如同現在眼前的這塊淺灰色肉皮的形態一樣,它白如大隊長大腿般花瓣伸展出來,小心翼翼地探索著外面的世界;那肉皮,也如同曇花一樣,望向宇宙,那裡繁星密布,神秘難測,也曾盛開。不過不同的是,那曇花只存在了幾分鐘就告別了它嚮往的宇宙,留下沒有靈魂的軀體,那肉皮卻愈加地澎拜張狂。

偉大瘋狂地撞著舷窗,他高興壞了,他寧願為這激烈的生命力而死。復興號的警報系統啟動,淡藍色的閃光讓偉大墜入深深的夢裡,那肉皮隨節奏變換姿態,像極了舞池裡不斷涌動的人浪,偉大愛死了和這肉皮的共舞,他想起了和三位夥伴的歡樂時光。他忘記了他和座椅的婚約,他大笑著對那肉皮說:

「和我做愛吧,我的愛人!」

他用手把那肉皮抓到了自己身上,那肉皮從腰間鑽進他的制服內,偉大像是一鍋沸騰的水,熱烈的氣泡消失又出現,在與空氣接觸的瞬間爆破。舷窗上的血液凝成了完美的圓珠,它們一個接一個地從冰冷的窗面逃離,又在被撕碎的制服上相擁。

偉大赤身裸體地展開著,渾身煞白,除了陰部沒有血色,汗液凝成珠簾,四周飄去,肉皮慢慢爬到他並不堅定的陰莖上,它將自己變成鋒利的刀刃,將陰毛剃去,又如流水一般柔軟地纏繞、包裹,完美地把偉大全身的血液都包裹在那封閉的囊中,它激烈地顫動,囊腔外的波紋美麗又自然,是漣漪、波浪、山峰、峽谷,也是銀河,是不回之川......

而後,偉大的陰莖在達到完全充血的瞬間,他感到身體在破碎,電流傳達到每一個細胞,告訴他們大廈塌了。大量的乳白色液珠附著在倒塌後的廢墟上,每一個都渾濁地自轉著,連同那些紅色的黏稠的血的珠,及透明的熾熱的鹹的簾,淡藍色的光照耀著,又相互碰撞、湮滅、融合、重生,彷彿新生宇宙。

......

就像是砰地打開一罐搖晃了許久的可樂,偉大靜靜地看著那些泡沫漸漸湧起,又陷落到無底的黑洞里去。

老殷貼在窗沿,對面樓上「廣告位招租」的標牌已經不見,換成了他的「復興二號」的廣告以及並排的「熱烈慶祝復興號的勝利回歸」的標語。他很高興,一切都是嶄新的氣象,他也與老婆離婚,回歸到自己最初的激情中去,將與情人共同建設美好的生活。

情人現在就躺在被窩裡。老殷打開電視機,抽煙。

「老殷,我得給你說點事,以免在今後的日子裡產生不可調和的矛盾。」女人在被窩裡嚴肅地說。

「那麼,復興號的回歸究竟意味著什麼呢?主要有三點,」電視機里傳來親切的女聲。

「首先,我們倆都得上班,我不能在家當所謂的家庭主婦,所以我們經濟肯定是共享,並且要做有計劃的分配,」

「首先,它是我國在偉大經濟成就的一次明證,」

「怎樣來分配呢?我覺得這個工作可以交給我,我是學會計的,比較在行,你是老闆,就更需要我這樣能力;」

「深空飛行計劃需要巨大的資源、財力、物力,只有合理的分配利用,才能達到這樣的效果;」

「其次,我們要寫保證書,保證絕對不會有外遇的情況,否則嚴懲;」

「其次,它意味著我國已經在航天科學技術上領先世界;」

「最後,我們要一起學習,學四書,學五經,學習西方哲學,學雅思,研究古典戲曲,研究塔羅牌,研究資本論。」

「最後,它意味著我們中華民族真正意義上,從根本來講的偉大復興,它繼承傳統,又走向未來......」

......

老殷說,好。他在玻璃上把煙熄滅,帶火星的煙灰順著壁面,飄落在地面,像激烈淬鍊過的雪。

老殷掀開被子,光禿禿而鮮白的女人幾乎與乳色床單融為一體。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混合在他腦海里,他回想起,他賺到第一桶金之後,去買了在電視上才能看到的椰果和榨汁機,又沖了包三鹿,將牛奶和椰果汁混在一起喝,他只喝了一口就倒掉,然後回去哭了一晚上。

他脫下褲子,望著那女人下體的黑暗,像楊利偉從宇宙凝望地球一樣,頓覺自我的渺小。他粗壯泛黑的陰莖鋼鐵一樣扎到空氣當中,汗液帶著激烈的感情一同滴落,那龐然大物傲然挺立著,講述著宏大的回歸,爬滿它每一處激烈的紅色血液,匯聚成一條寬廣而粗勁的動脈——它蜿蜒著盤迴在那立柱之上,宛如紅色巨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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