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嫁給他

1

「我和他是在同鄉會上認識的，我們都是生活在廣州的貴州人。那次聚會他來大學城接我，卻自己都迷路了。」小青跟我微信視頻說這個故事的時候，我看見屏幕里她的眼睛還是止不住笑意。

小青跟我是同一個大學不同院系的朋友，我在大三做校園兼職的時候認識的她。熱情，誠懇，值得信賴，是我對她的全部印象。我記憶最深的一件事是她幫我出頭要兼職工資，結果自己被組織人嗆了一鼻子灰。畢業這幾年來，雖然少了聯繫，但我們始終會有節日的祝福。

「要說我對他的第一印象，我覺得是清秀、純良、沒什麼話。但那時候我還是小女孩，越是神秘，就彷彿越有吸引力。相聚過三次以後，我們漸漸熟悉。我知道他剛分手不久，直覺告訴我，他對我有好感，於是每次我們幾個老鄉相聚，我都特別期待。有一天，他和另外三個男生送我回大學城，一個男生突然問我會選擇他們中的誰來做我男朋友。我故意當著他說，我要選擇有女朋友的，因為別人的才是最好的。」

小青和他真的走到了一起，是小青主動表白他。她告訴我，那一刻是凌晨，所有的公交都已停運，她鼓起勇氣在微信上說想見他，結果那個男生就一路跑了幾公里出現在她的面前。「我問他願不願意收我做他女朋友，他抱著我說好。我永遠忘不了那一天，8月27號。我們在校園裡走了一圈又一圈，直到早上7點，天亮了，我才不舍地送他離開。」

「那你們之後甜蜜嗎？」女追男的故事，我覺得很溫馨。

「嗯，甜蜜，每周周末我們見面，整個心都是泡在蜜罐里似的。」視頻里的她搖了搖頭，笑著說，「小志，你知道我是比較強勢潑辣的，我甚至問他什麼時候把我們的關係公布給他的朋友。他總說等大家一起吃飯的時候正式介紹我，結果我一直等到分手，也沒有等到這個飯局。」

2

「你們分手了？」我有點驚訝。

「半年前，他女友劈腿了。他當時整夜整夜地睡不著，整箱整箱地喝大酒，然後整個人都很消沉。他身邊所有人都不知道他的精神狀況，只知道他分手了，但平時看起來並沒什麼異常，大家也就沒在意。我跟他在一起僅僅一個多月後，他的抑鬱症就犯了。一開始，他只是很少回微信，不怎麼接電話，到後來，他乾脆就不與外人聯繫。那時候，他搬去佛山了，我想去陪他，於是周五晚上我搭上了去佛山的地鐵，瘋狂的發簡訊，打電話，還借司機的電話打給他……他都不回。我發微信告訴他，如果他不來見我，我就不回去。於是在麥當勞里，一杯越來越冷的咖啡，陪著我從7點守到了凌晨2點。」

「為什麼一定要用這種近乎自殘的方式呢？」我有點心疼地問道。

「因為之前我用這種方法，見到了他一次。我覺得我故技重施的話，他會擔心我，心疼我。」

我低下了頭，因為視頻里的她已經開始淚流。「我最終絕望了，出了麥當勞，蹲在台階上止不住地哭。我找了很差的一個旅館，一夜未眠。凌晨6點，我站在車水馬龍的大街上，心裡……說不出來的死寂。最後我終於等到了他的簡訊：『青，你回去吧。』」

小青抹了一把自己的臉，「這就是我們第一段的結束。」

「第一段？難道又複合了？」我皺了一下眉頭。

「不，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你形容，從這一天，我們不再相見，但在我心裡，還沒有結束。老鄉會上，他因為躲我，再也沒出現過。後來，我主動不再去這樣的聚會，只是每天給他發一條讓他開心的話。我不想逼他自己一個人，更不想他一直一個人。」

她突然問我：「小志，我是不是很傻啊？」

我嘆了一口氣，看著她，嘴上說不出話。

3

「這是我生命里最漫長的日子，直到有一天，我問他親妹妹有關於他的身體情況，她告訴我，他們之間聊過我，還說我去佛山找他的那一夜，他一直都站在麥當勞的外面，還有旅店的外面守著我，早晨見到我從旅店裡安全出來時，他才離開。她妹妹說，她知道他哥這種行為很渣，但是，他沒辦法，抑鬱症控制了他愛人的能力。要是我們在他前女友之前相識，也許這份感情會有不一樣的故事。」

我和青都對著視頻沉默，好一會兒她才強忍著說：「我聽了這個反轉，忍不住大哭。第二天，我發了一條信息，徹底地宣告我們分手了。我刪了他所有的聯繫方式，當然，如果仔細尋找，好像在支付寶上那個螞蟻森林裡還能看到他。」青笑了一下，轉眼又陷入憂傷。

「再也沒有聯繫了？」我試探地問道。

「怎麼可能做到呢？」青嘲諷自己般笑了一下，「我是潑辣，但我做不到無情。半年後，我還是發了一條簡訊，嗯，刪了號碼還是能想方設法地弄回來。我跟他說，『嘿，好久不見，最近好嗎？不知道我是否符合你的想像，不知道我的話還是不是你生活所需，我從來沒有對你介懷過什麼，所以，請你也不要介懷。』」

「回信了嗎？」我問道。

「嗯。」她點點頭，「三天後，我守候到了他的回答，他說一直不知道該回復我什麼，除了相遇時候的感激，還有離別時候的愧疚。」

我搓了搓手，撓了撓頭，臉上非常不舒服。我喜歡聽別人的故事，但感同身受後，總是會心裡不適。我強打著精神問道：「小青，你現在過得還好嗎？」

「我？我開始了一段新的感情，他對我很好，但我就是忘不了這段經歷。」

「青，那你想沒想過你到底愛他什麼？」

「嗯……我覺得我喜歡他的聰敏，高情商和上進，我對他幾乎崇拜和迷戀。在那段周末相聚的時光，我總是給他買東西，給他煲湯，站在我覺得對他好的角度上一直對他好。可是，他一直也是不自信的，我對他的好，他都倍感壓力，也許，是我激起了他抑鬱症的複發。」

我明顯感覺到青對這份感情的不舍，因為我聽到她自言自語般說道：「我超喜歡他，他是我生命里唯一一個在一起後沒多久，就想嫁給他的人。」

所以，我理解了她的執念。我嘆了一口氣，「那你對這份愛情有什麼看法或者收穫嗎？」

「看法？」她想了一下，「大抵是感情還是要有始有終的吧。女生是個脆弱的群體，沒有句號，終究是放不下。我知道我執著，但我一直在等他親口送給我那個句號。」

「那你真的如你所說，不再介懷了嗎？」我咬了一下嘴唇。

「愛情，讓人變得委曲求全，變得下賤卑微。我那麼說，全是為他著想，全是期望著讓他因為愧疚能再給我機會。我現在碰到什麼愛情的淚點時，還是會想到他。比如你那個關於婷的故事，讓我又受了刺激。你說，你要怎麼賠償我精神損失？」

我沒有說話，笑著看著她。

「小志，你說我還能重回當年和你一起做兼職時候那種沒心沒肺的快樂嗎？」

我點點頭，努力地告訴她：「慢慢來，一切來得及。」

「你給我滾！」這一次，她是十分開心的表達，雖然是髒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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