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備的淫具和齊景公的劊子手——漫談SCI修稿回復中「曲則全」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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酸菜是個愛讀書的好孩子，不僅僅給女兒讀小樹和啄木鳥的故事，小羊和大灰狼的故事，假期期間，還從塵封已久的書櫃中掏出了南懷瑾老師傅的書。這就是酸菜跟老談最大的不同，老談成天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只知道死磕文獻，而酸菜就喜歡從各種諸子百家中尋找做科研的靈感。南懷瑾選集這種裝逼界的天書用來填充國慶長假靈魂的空虛是最恰當不過的了，讀來可謂神（sang）清（xin）氣（bing）爽（kuang）。

--by 酸菜

我知道有很多小夥伴是被題目中的某兩個字吸引進來的，別覺得不好意思，我也是這麼上了老師傅的當。老師傅循循善誘，講了這麼個故事：

劉備在蜀，時天旱，禁私釀，吏於人家，索得釀具，欲論罰。簡雍與先主游，見男女行道，謂先主曰：彼欲行淫，何以不縛？先主曰：何以知之？對曰：彼有其具。先主大笑而止。

懷疑自己中學語文是體育老師教的，這是人到中年的普遍現象。酸菜多事再解釋一下，劉備在四川當皇帝期間遇到大旱，下令不準私自釀酒浪費糧食和水。執行命令的官吏矯枉過正，連家裡有釀酒器具的都要處罰。簡雍是劉備的妻舅，一次一同出遊時，看到一男一女在一起走，就對劉備說那兩個人準備姦淫，應該抓起來。劉備說，你怎麼知道那兩人有不軌企圖？簡雍說，他們兩人身上都有姦淫的工具呀。就這樣，勸得劉備及時糾正。

同樣善於勸人的還有春秋時期齊景公的宰相晏子，有一次齊景公要把一個惹怒他的人用「肢解」刑罰，誰若諫阻，同樣一節節砍掉。晏子做出一副親自動手為皇帝泄憤的樣子，卻假裝無從下手，問景公：好像歷史上堯、舜、禹、湯這些明君都沒有說肢解時要先砍哪一部分才好，請問皇上，此人該從哪裡砍起？齊景公聽了晏子的話，意識到一個聖明的君主不該用如此殘酷的方式殺人，所以承認了錯誤。這又是「曲則全」勸諫藝術的另一註解。

曲則全，枉則直。語出老子《道德經》，老祖宗很早就明白為人處世善於運用曲線策略，巧妙一轉彎便自利利人的道理。換言之，做人說話要講藝術，既可達到目的，又與人無傷，直來直去，有時候是行不通的。

人生哲理交給老師傅，酸菜想分享的是從「曲則全」中體會到的與SCI文章修稿回復的共鳴。文章審稿採取同行評審的制度，會不會遇到審稿人比較「瞎」的情況？從實踐中我們發現這種情況是存在的（畢竟審稿人都是些大忙人，經常是學生代行審稿職責）。有時候，你明明在圖例中進行了說明，但審稿人卻認為你Fig中標註不清；另一種情況是，你在文中已經提及的背景信息，審稿人壓根就沒有看到，還建議你補充這方面的實驗內容；還有某些屬於領域內普遍研究認識的問題，審稿人專業背景不同完全不理解，你又不知從何解釋……

吐槽審稿人的心情相信不少人經歷過，但直接對審稿人吐槽卻是件風險極大的事，這跟向君主諫言是一個道理，真話總是傷人的。你自己一項研究憋了兩三年，審稿人看稿子就匆匆數小時，出點差錯也在情理之中。我們得意識到首先是自己在數據展示、文獻綜述、討論層次，寫作文法等各個方面的問題，導致了審稿人發生了一些意料之外的理解偏差，如果你做得更好的話，這些「失誤」本是可以避免的。「對不起，一定是我們馬桶的設計缺陷，導致了您產生了便秘問題」，這不僅僅是一種謙卑的態度，更蘊含了「曲則全」的修養。

接下來我們用三個例子，來帶領小夥伴進入「曲則全」的境界：

Case 1

It was not clear whether the cells analysed for proliferation and FACS studies were stable clones or not. This issue was raised but the authors neglected to address. The cells analysed seemed not being selected since pFH-Ldoes not have a selective marker.在這裡審稿人提出，實驗所用的載體pFH-L看起來不含選擇性的標籤，那麼細胞增殖和周期實驗中的細胞是否為穩轉細胞株？實際上pFH-L是一種慢病毒載體，感染細胞後就應該是穩定整合的，由於對腫瘤細胞往往感染效率很高，所以並不會特意去篩選穩定細胞克隆，這是一種普遍的策略，那麼如何向審稿人解釋呢？Authors reply: We appreciatethe reviewers thoughtful comment（先拍馬屁再說）.As the pFH-Lvector carries a green fluorescence protein (GFP) reporter, the infection efficiency can be determined by counting GFP-expressing cells under fluorescence microscopy 96 h after infection as described previously (Tiscorniaet al., 2006, 向審稿人說明載體上帶了一個綠色熒光報告基因，可用於指示感染效率). According to previous reports, lentivirus delivery system is a safe non-toxic shRNA delivery method which also ensures long lasting stable silencing effect (Banket al., 2005; Fang et al., 2012, 慢病毒可以穩定表達shRNA用於基因沉默實驗是常規啦，不信你看我找了文獻證據). Despite all this, the manuscript might be unclear andwe have provided more information for these experiments in the revised version(審稿人既然看不明白，肯定是文章對實驗方面的描述不夠細緻，在修稿中必然需要態度誠懇地予以糾正).

Case 2

My main issue is with the interpretation of the results of the cell migration assays. Unless cell migration is visualized directly, the observe deffects could simply be due to reduced cell viability.

審稿人提了一個Tricky的問題，既然實驗組表現為細胞增殖水平的降低，那麼在轉移實驗中表現出的表型是否受此影響？這一問題看上去很有道理，但腫瘤方面的功能研究有一套常見的Assays，大家都是這麼做的，我怎麼跟你解釋好呢？

Author』s reply: To addressthe referee』s concern, we have confirmed that cells migrated through the filters were quantified with crystal purple staining (OD570 nm) after 24 h of incubation, and cell proliferation was also assessed using MTT assay (OD 595nm) at the same time. A ratio of OD570 nm/OD595 nm represents the cell migration ability normalized to the proliferation ability of the cells (你看，我用細胞增值率作為因素校準了，這樣你的顧慮就不存在了吧。一些看似頗具挑戰的問題，在實驗設計中完全能夠合理規避). The ratio observed in the experimental group was still significantly lower than in the controlgroup, suggesting that the observed effect was due to reduced migration ability(強調文章的結論是嚴謹、客觀的).

Case 3

How about the target protein staining in men with no evidence of cancer? Cancer adjacent benign appearing glands may be different from『pure』benign glands.

在一篇前列腺癌的文章中，審稿人問正常男性前列腺組織中靶蛋白的染色程度如何？文中採用的癌旁組織似乎與純粹的良性腺體還是有差別的。好吧，確實如此，但我不想補實驗了，怎麼能夠「曲則全」地將這條意見婉拒呢？

Author』 reply: We thank the reviewer for this valuable suggestion. We are sorry not to provide the target protein staining in men with no cancer in the revised manuscript, because we have not got the ethnics permission when selectingbenign gland tissue from men（強調倫理問題，不是什麼樣品都可以隨時獲取的，這是客觀的困難）. However, this examination is on our list-to-do, and we will investigate in the future study when normal tissues of men are available (依然態度誠懇地表達要在後續研究中補充這方面的內容，以贏得審稿人好感).

酸菜炒雜燴:

從這些修稿時Response Letter回復問題的模式，大家可以發現一般在開頭，我們會感謝審稿人的意見，諸如很有建設性，對文章幫助很大，我們確實對這個問題缺乏考慮之類。接下來，我們一定要表現出文章已經做出有針對性的改進，無論是實驗方面還是寫作方面，做到逐條回復。即使出現需要跟審稿人Argue的情況，也要盡量用委婉的措辭，承認自己論證和闡述的不足，或者文獻引用的不夠充分，既顧全審稿人的面子，又有理有據地堅持自己的觀點。事實上，真正在審稿意見中令人棘手的問題，是必須要通過補實驗來解決的大修意見，與之比起來，前述跟審稿人兜圈子的問題還算是比較容易應付的，有時候甚至認為很友好。理解了「曲則全」的道理，相信小夥伴們應是可以遊刃有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