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組第二輪第四組a7《姐妹》

關鍵詞：人的面孔

一

/*

[控制端]這是最後的檢查，我們需要你的配合。請回答以下的問題。

[接收端]明白。

[控制端]你應該有的姓名，年齡，然後描述你自己。

[接收端]我是黎疏，今年七歲。我今年要上小學一年級。

[控制端]講講你的家庭。

[接收端]我家裡有爸爸，媽媽，還有我。

[控制端]描述你的母親。

[接收端]她記憶力不好，情緒不穩定，有時會忘記我。

[控制端]沒錯。當她忘記你的時候，你該怎麼做？

[接收端]我要告訴她我是她的女兒。

[控制端]當她說到與「走丟」相關的話題的時候你該怎麼做？

[接收端]我會提醒她，我從來不曾離開。

[控制端]很好，接收端，進入休眠狀態。

*/

//[交融端]成功侵入[接收端]。

//[交融端]部分記憶喪失。

我坐在柔軟的床邊，看著那個女人，躺在床上的女人。

她並不年輕了，頭髮變得粗糙，面孔上也開始有了裂紋。我覺得我知道她是誰，但記憶卻像正在融化的冰淇淋，我試圖舔一舔快要滴下來的液體，但是它們全部都融化到了我的手上。我想把冰淇淋丟掉，它太黏了。

環顧四周，我感到非常奇怪，為什麼我能夠看見這一切？為什麼我會看見她，還能夠感覺到她在呼吸？為什麼我能聽到她低沉的帶著哭腔的呻吟，夾雜在窗外的麻雀的啼叫聲中，又漸漸地變得悄無聲息？

為什麼我會存在於此，為什麼我要存在於此，為什麼？

她醒了。

看見我時，她的眼裡閃過一絲疑惑，然後是震驚，她猛地跳下床，緊緊地抱住了我。

「黎疏，你是黎疏嗎？」

在那一瞬間，我感覺我的腦子裡，被注入了一個新的概念：我是黎疏，我是她的女兒。

好像有什麼東西，真的要發生了。融化的冰淇淋在倒流，我能記起所有我應該記起的東西。

「你回來了？真的嗎？是你嗎？」

「對，對，媽媽，是我。」

她握住了我的手，仔細地端詳著我的手，然後，她的手臂把我圈起來，用力地抱著我： 「疏兒，你去哪裡了？」

我？我能去哪裡呢？我不就是在這裡等著你的醒來嗎？可是，我又覺得並不是這樣的，我好像是蹲在某處的一隻兔子，吹著冷風，指尖和耳朵被凍得通紅；我好像是穿著破爛衣服的一隻燕子，在漆黑的巷子里遊盪，撲棱著翅膀。

「我，哪兒也沒去呀，媽媽。我剛剛放學回來，就來看你了。」

沒錯，她是我的母親，她病了，我來看望她。

沒錯，我是黎疏，我是她的女兒，我在上小學，一年級。

她好像要問我很多問題，但最後都忍著沒有問出來。

「好，」她的淚水打濕了我的頭髮，「你終於回來了。」

我朝她擠出一個微笑。在我完成這個動作的時候，我意識到了我是在模仿。就在那一瞬間，我看到了很多很多人在對我笑，他們每個人嘴唇的形狀，每個人肌肉的緊縮，我都感覺得一清二楚。

有一個推著生鏽的鐵皮小車的老太太微笑著給我遞來一小碗麵條，有一位淳樸的婦女拉著我的手，眼睛裡滿含笑意，有三個男孩在我面前放聲大笑。

我還沒來得及多想那些笑容，便聽見她問：「你爸呢？」

「爸爸在外面和醫生說話呢……」

這時，一個微駝著背的矮個子男人走了進來。她是我的父親，看上去比媽媽蒼老很多，但是不知怎的，我一點也不想親近他。他有一種讓人不知所措的氣味，他那如同深淵般深不見底的眼神，從我的頭頂上划過，看向媽媽。

她的眼神像海浪一樣平靜而柔軟，帶著潮濕的氣息。

二

/*

[控制端]接收端，說說你現在在進行的活動。

[接收端]我在上繪畫課。

[控制端]好，去畫畫吧，不過現在我們也會繼續進行常規的檢查。

[接收端]好。

[控制端]接收端，後台已經挑選了你這一周和人們交往時不合適的地方，我也給出了一些修正。看完以後，自己學習怎樣回答這些問題，還有在說到一些話題的時候，你的表情應該有一些變化。

[接收端]好的，結果將在一分鐘後反饋。

[控制端]學習結束後，自動刪除回憶記錄，回到黎疏狀態。

[接收端]明白。

*/

//開始讀取[接收端]記憶。

//開始讀取[控制端]相似記憶。

「黎疏，畫畫課上完了就趕快回家，還有你，中午早點回來吃飯，你們也真是，星期天還讓人往公司跑。」

「這有什麼辦法……黎疏，東西收好了嗎？我先把車開過來，你趕快啊。」

「嗯，我走了。」

黎疏面無表情地走下樓，迅速地追向了父親。她像個老成的大孩子一樣穩重，和她的聲音與年齡完全不同。

她不是黎疏，只是一台會說話，會學習的機器。她的軀體由父母重新融合的細胞培養出來，她的面孔重新設計過。她假扮六歲的黎疏已有兩年，但並不知道自己是一個人工智慧，也不知道自己一直在受黎父的控制。

黎父一直試圖讓她變得更像一個八歲的孩子，僅僅讓她在平時模仿文學作品，電影電視劇里孩子的模樣是遠遠不夠的。在這一段時間裡，黎父並不會帶她去畫畫，而是直接讓她停止工作，帶她到實驗室，進行具體的調試。

在黎疏蹦蹦跳跳地跑向父親時，她並不知道，在車裡的時候，父親會按下一個按鈕，然後她就會完全失去意識。

……

「黎疏醒醒，快到家了。」常規的檢查和調試完畢後，父親又會載著黎疏回家，然後在車裡重新讓黎疏蘇醒過來。

「你怎麼不叫我接收端了？」

「你……怎麼，會知道你是誰？你不應該知道你是接收端的……」

「我猜的，我可能是一個人工智慧，由你控制的人工智慧。」

她知道，她每周都會被控制和改寫一次。然後她就會忘記自己是誰，但是她的腦子裡會被植入一些新的東西。每一次被帶到黎父的實驗室里，都是一次她大量汲取知識的機會。現在她的智慧已經可以衝破黎父給她的限制，遠遠超過八歲孩子應該有的智力和見識。

「我會告訴你全部，不過今天不行，下一周，我們會再去到那個實驗室，但是幫我這一次，我希望你還能像之前一樣，以黎疏的身份，再演一周。」

「我想我知道你為什麼要創造我了？」她的眼睛明明是個八歲女孩乾淨又柔軟的模樣，但是這時卻顯得那麼少年老成。「你想讓我代替她？她去哪了？」

創造出的人工智慧居然能夠猜測出自己存在的目的，居然能夠暫時讓他緊張，這是黎父沒有料想到的。他不敢輕易地惹怒她，這會讓他的計劃全盤失敗。擔心之餘，他也沒有過於緊張，他清楚，再不濟他還能夠按下按鈕，最終的控制者還會是他。

「抱歉，現在一時沒法和你講清楚，但你最好不要深究這個問題，我會告訴你。我現在不能直接對你做出指令，先答應我，在見到你母親後，像之前一樣，像以往我命令你的那樣。」

「我知道，你能隨時殺死我，我怎麼敢違背你？但是你必須要告訴我你為何要把我製造出來。否則，你想看我會在這一周干出些什麼事情。」

不過是一個人工智慧罷了，居然還學會了威脅。「你不怕我洗掉你的記憶？」

「你能嗎？就現在的技術，只能存儲記憶內容，好像還不能夠篩選出某一段特定的記憶來進行改寫吧？」

「我剛創造出你的時候，你還是那麼獃滯，只會遵守命令，但現在你已經完全如同正常的人類。」 黎父苦笑一聲，「怪我，讓你積累了一些別的東西，讓你變得這麼成熟。」

三

/*

[控制端]我說過，要把這整件事告訴你。

[接收端]好。

[控制端]我創造你的目的是為了演一場戲。你要代替黎疏，當我們的女兒。

[接收端]我查到了，她走丟了對嗎？

[控制端]看來你還記得我給你初始化的跟你說過的詞。

[接收端]我當然記得，只不過那時我還不太明白那是什麼意思。我又不會忘卻。在這個實驗室里，我學習的速度是一般人的上百倍。跟你說話的同時，我也在吸收著知識。

[控制端]看來你真的是長大了，我怕是沒法控制你了。

[接收端]你怎麼會沒法控制我，你可以直接悄無聲息地把我殺死，我又能有什麼選擇。

[控制端]別這樣說，我需要你，需要你，繼續成為黎疏。

[接收端]可是，我根本就不是黎疏，我甚至什麼都不是，我有你們的細胞迅速培養出來的身體，我有一張長的像黎疏的面孔，畢竟我們的基因是那麼的相似。僅此而已，我不過是你們精心創造出來的奴隸罷了。

[控制端]不，不是的，你很重要，但是你先聽我慢慢說。

[接收端]說吧。

[控制端]黎疏在她六歲那年走丟了，我們怎麼找都找不到，這你是知道的。但是你不知道的是，她已經死了。我們最後看見她時，她的屍體全都腐爛了，幾件衣物也都沾滿了塵土。可是我們都知道，那就是她，那就是那個可愛的孩子，我們的女兒。

[接收端]她，不會再回來了？

[控制端]如果只是走丟了，我們還會抱著一絲希望，但是……我只怪自己，那天沒有把她看好。黎疏媽媽知道後，完全變了，變得瘋狂，變得病態，看見五六歲的小女孩，都要湊上前去，目不轉睛地盯著看。我還記得有一次，在大街上，她看見一個小姑娘，穿的衣服和黎疏走丟時穿的一模一樣，她一把就把她扯了過來，抱在懷裡，一直跑，一直跑。我把她攔住，可她還使勁地抓著那個小姑娘的的手，大聲地叫著，黎疏，我的黎疏，我的疏兒。那時候我就知道，除非黎疏重新回到我們身邊，否則她的病是絕不會好的。

[接收端]你不在家的時候，她偶爾會精神失常，瘋狂地對我叫著「你不是我的女兒」，很快又會恢復正常。但是這種情況出現的概率極低。

[控制端]她已經比之前好太多了，在你還沒有出現之前，我一天都沒有睡好過。所以，你的作用非常重要，你雖然不是我們的女兒，但你可以很好的裝作我們的女兒，讓黎疏母親的情緒至少是穩定的。

[接收端]你知道，我還沒有完全能理解你們人類的感情，我不太能感覺到愛，或者悲傷，那對我來說太抽象；我有時候很冷漠，也會很麻木遲鈍。不過我再慢慢學著模仿。

[控制端]你……想說什麼？

[接收端]就在剛才的一秒里，我已經思考過了，我願意幫你，不過條件是你不能再限制我的思想。

*/

他沒有再啟用黎疏狀態，刻意的封閉我的智慧，這是一種對我的尊重，但是我知道，我對他而言只是接收端罷了，只是一個人工智慧，他不會把我看成他的女兒，對我，也只是在母親面前假裝親切而已。

他是我的控制者，但我的確覺得，我應該去幫助黎疏的母親，至少讓她能夠平穩幸福地度過這一生。這個想法可能是他植入在我的系統里的，我做出的決定，也許都盡在他的掌控之中。以我的智慧程度，是無法思考清楚的，但應付學校里的考試是完全沒有問題的。所有的知識對於我來說都輕而易舉。

我努力地做個懂事的女孩，我努力學著親近黎疏的母親，模仿著每一個我應該有的感覺的定義。有時候，我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我真的有這樣的感覺， 還是我只是在模仿。

黎疏的媽媽，除了有時會神志不清，真的是書中描寫的那種溫柔的可愛的媽媽。她會做可口的飯菜，會織暖和的圍巾，還會非常負責地檢查我的功課，儘管她挑不出什麼錯誤。我是不是應該為了她而故意寫錯幾題呢？我第一次產生了這樣的想法。

於此同時，我還產生了一種奇怪的感覺，這個感覺也是從來沒有過的：黎疏母親的幸福，便是我的信仰，便是我的使命。我現在慢慢能推測出，從來沒有的感覺，或許並不是他植入進去的。 我開始覺得我的存在是有意義的，而不只是在受他的控制。

有一晚，他不在家，而黎疏母親又犯病了，恍惚中打碎了一個玻璃瓶，還把客廳的桌椅碰得歪歪扭扭。她大聲地叫著，叫的內容我卻不懂：

「孩子，你姐姐呢？我想你姐了，快帶我去看看你姐姐呀!」

黎疏是他們唯一的孩子，我不知道為什麼她會把「姐姐」那個詞叫得那樣撕心裂肺。看著她凹陷的眼眶，混亂的頭髮，我倚在她身邊：「媽媽，我就在這裡，我從來沒有離開過呀。」然後，我突然不由自主地吐出一句：「媽媽，您辛苦了。」

後面的這句話，我不是以黎疏的身份說的，而是以原本的我的身份說的。我想，就在那時，我開始慢慢懂得憐憫與關懷了。這對我來說是件好事

她怔了一下，表情漸漸舒展了。我帶她躺到床上，她把我也拉上床，我們躺在一起。被窩暖的就像被太陽曬著。她沒有看向我，兩隻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天花板：「別人都說，女兒是媽媽的小棉襖，可是為什麼你總是對我那麼冷淡，有時，我都在想，你是我女兒嗎？」

我沒有流淚，但我的手卻不停顫抖著，我輕輕抱住她。如果是黎疏，她一定懂得如何去回應母親給她的愛，一定不會讓她受傷吧。然而我再怎麼努力地去汲取知識，卻還是會表現得那樣冷漠，還是沒法像一個正常人一樣。

可是，就是這樣沒什麼用的我，慢慢地堅持著，卻也還是陪伴了她十三年。我不想看她皺眉，不想看她流淚，不想看她再飽受記憶與病痛的苦楚，我努力地去學習一切的情感，努力地像一個常人一樣融入這個世界。我知道在未來，我一定會讓她更加幸福。

但彼時的我卻沒有料想到，我馬上就不再被需要了。

四

/*

[控制端]我們找到黎疏了。

[接收端]我不明白。你之前和我說黎疏已經死了。

[控制端]他們弄錯了，黎疏沒死。她的運氣很好，被一戶農村人家撿到了，那家人有三個男孩，就是想要個女孩。還好，黎疏被照顧得很好，現在她找到我們了，她要回家了。

[接收端]我該走了？是嗎？

[控制端]這麼多年，為了瞞著黎疏媽媽，我創造了你。我們特地搬到了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你的身份還是黎疏，可是只有我知道，你並不是黎疏。現在她終於要回來了，我不想讓你媽媽再記起當年的那種痛苦，我怕她又會犯病。

[接收端]我知道，她應該回去的，但是不能這麼突兀。所以，你會……？

[控制端]我會把你們的記憶都淡化，然後融合起來，她能夠知道你們這些年的所有事情，她會同時有兩份記憶，然後和我們繼續生活下去。

[接收端]我知道，到時候，我就會是多餘的了。我便沒有什麼存在的意義了。

[控制端]我很抱歉，但的確是這樣的。

[接收端]沒事，這……不就是你創造我的意義嗎？現在，有了更好的解決方案，我的工作，也就結束了。不過，我想再問問你，到時候，我還會有意識嗎？

[控制端]到了那時，你會以很快的時間回溯一遍你的記憶，然後你的記憶數據，就會全部融入給作為交融端的黎疏。你不會再有記憶，也不會再有意識。

*/

本來就應該如此的。

我被創造出來的意義不就在於此嗎？

這是我最後一次走進實驗室，真正的黎疏就在我面前。我們的面孔那麼相似，只是，她擁有真正的血緣關係，而我，擁有十幾年的回憶。我若把這些所有的記憶盡數歸還，她還會是他們完整的女兒。而我，空留著這副軀體和面孔又有何用呢？

我嫉妒她，她的眼裡有著我所沒有的，屬於人類的光輝，我想我就算獲得了再多的知識，模仿的再成功，也不會有那種光芒吧。我只覺得自己像一隻羞恥的畸形的獸，躲在某個濕冷的角落，從不曾看見過陽光。

可是，我現在的嫉妒，究竟是我自己真的這麼去想，還是只是控制端為了不被我控制而書寫的一串代碼運行的結果？我還是不知道，但是這也不重要了，因為我馬上就要死去。

她可以生，而我卻必須得死。我從來沒有考慮過死亡，我以為，我會一直活下去。

但我卻要死去，死得非常的徹底。為什麼，活下去的人不是我呢？為什麼，黎疏還活著呢？她憑什麼，就一定能給他們幸福呢？就因為她有真正的血緣關係，可是我，我理論上也的確是他們的孩子呀，只不過，我的面孔是假的，我的全部都是假的。只不過，我可能連人類都算不上。

是啊，我連人類都算不上，那說死亡也沒有什麼意義了。但我不想死去，我不想離開母親，我不想離開這個美好的世界，我想做的事情還沒有結束呢。

可是，只有這樣，才會回到最初的狀態，才會換來皆大歡喜的結局。

那麼就讓我自己再做一次徒勞的決定吧。

我願意，走向我的死亡，這是我的使命，亦是我的信仰。

//[接收端]記憶即將回溯完畢。

//準備再次與[交融端]鏈接。

五

//[接收端]記憶已經全部回溯完畢。

//[交融端]開始進行交融。

//交融結束，[接收端]信息已毀壞。

//是否刪除[接收端]全部記錄？

黎疏拉開門。她感到這裡又陌生，又熟悉。所有的東西，好像就應該擺在哪裡一樣，這裡好像一直都是她的家，但是又不像她的家。

她記得起來她床單的顏色，也記得起來她最喜歡的衣服的質感，還記得陽台上中的植物葉子的形狀。

儘管那些記憶並不是她的。

她看見房間里的一切，看見一張張房間里的女孩的獨照或是合照。那個女孩頭髮很長，平靜又冷淡，如果仔細想想，她能夠記起當時拍照的情景。

儘管那些記憶並不是她的。

可是不管怎樣，黎疏還是黎疏，她有一個有時神志不清，會犯病的媽媽，還有一個無奈的，試圖解決這一切的爸爸。一家三口，終於要團圓了。不過黎疏的媽媽，是不會發現這一點的，她只會在編製好的夢裡，繼續幸福下去。

「回來了？」黎母在廚房裡炒菜，鍋噼噼啪啪地作響。

嗯，回來了。

「看你那手，怎麼那麼紅呀?是不是生凍瘡了？」黎母把菜端到桌上，然後握住了她的手。

她看見了黎疏左手指節上的一塊小小的胎記。

她頓了頓，突然顫抖起來。

「你是誰？我的女兒呢？」

「媽，你怎麼了？我就是黎疏呀。」

「不，不是你，」她蹲了下來，正如那天她發現黎疏走丟的那天，她無力地蹲在巷子口，「是你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