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組第一輪第七組B6《審判》
關鍵詞:不倒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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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賢者的失蹤
在這個世界上,曾經存在過賢者和魔王。魔王降世,生靈塗炭。傳說中,是賢者和初代勇者一道將魔王封印。
有人說,大賢者是神明對人的恩賜。人們要像尊敬神明一樣尊敬她,否則神將收回恩賜。
到了那個時候,魔王將會復甦,災難將會降臨。
那是神明對人類罪過的審判。
「你說,你把大賢者弄丟了?」護教軍的總管齊格飛一拍桌子,震得整個桌子上的水杯都跳了跳。
「萬…萬分抱歉!」在齊格飛的腳邊匍匐著的身影拚命蜷縮著自己的身體,戰戰兢兢地嚅囁道。
「齊格飛,你冷靜一點。」主教班德溫吞地說道,「沒什麼可擔心的,我們已經在找了。」
齊格飛轉過頭去,看著班德胖胖的身軀和肥肥的臉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他長嘆一聲,回應道,「主教大人,您不明白…唉。」
齊格飛捏了捏眉頭,思索了一下措辭後再次開口,「主教大人,根據初代主教留下的律令,賢者失蹤之後必須儘快召開比武大會,您看…」
「這件事就交給你來處理吧。」班德揮了揮手。
「是。」齊格飛點頭行禮。
「那麼就散會吧。」班德說完之後,準備起身離去。
「不要擔心,」班德走到齊格飛面前說道,「賢者那麼善良的一個人,一定會得到幫助的。」
「唉…」齊格飛長嘆一聲,「但願如此。」
「大人,我希望您清楚…」齊格飛最後說了一句,「在審判的面前,可不分什麼凡人和主教。」
§2 魔王的復活
魔王復活了。
沒人知道她是從哪裡爬出來的,人們甚至無法清楚地描述她的相貌。
人們只知道她是個女人。
魔王摧毀一個又一個村莊,無論男人還是女人,老人還是小孩都逃不過她的魔爪。
人們在被摧毀的村莊看到殘缺的屍體和白骨。人們懷疑魔王吃人。
不過這也沒什麼可奇怪的。因為魔王就是這樣的人,將神的戒律全部踐踏。
有人跪下來反省自己的罪過,被魔王殺掉了。
有人狂熱地想要追隨魔王,同樣被魔王殺掉了。
有人說這就是審判,死亡面前一律平等。
眾所周知,魔王必須由賢者和勇者共同封印。而如今神明收回了賢者,所以人類只能悔過來感動神明。
班德忙碌起來,日日夜夜引導信徒懺悔自己平日的罪過。
而即便沒有大賢者,勇者也必須出發去討伐魔王,以表明人類良好的態度。
在齊格飛緊鑼密鼓地籌備下,教會的比武大會如期進行。
很快,報名者中就決出了第一個勇者。
「您可以帶上夥伴同去。」齊格飛默默給勇者戴上綬帶。「多帶些藥水去,那能讓你多活一段時間。」
「總管大人,您應該告訴我如何殺死魔王。」勇者回答。
「唉,」齊格飛看看勇者,一副健碩的身軀上刻滿了人類擁有的全部剛毅,「想要殺死魔王必須準確刺進眉心,或者把整片區域破壞掉。只要魔王的意識還在,就會馬上恢復殘肢。」
「總管大人,魔王真的那麼強么?」勇者點點頭,問。
「您比我強。」齊格飛對著勇者說,「魔王也比我強,我沒有資格評判兩個比我強的人孰優孰劣。」
「教典上說魔王的力量來自人類的原罪,」勇者接話道,「而我的天賦則是神明的恩賜,神的恩賜怎麼會無法與人類的原罪匹敵呢?」
「恕我僭越,」齊格飛說,「有原罪的人是無法百分百發揮神的恩賜的。這就是為什麼只有賢者和勇者一道才能封印魔王。」
「呵,」勇者苦笑了一下,「其實我都知道,只是我無論如何無法理解這一點。不過無論如何,我會儘力與魔王戰鬥的。」
「請務必這樣做。」齊格飛點頭說道。「只有這樣的態度才能得到神明的寬恕。如果您足夠儘力的話,沒準在戰鬥中神明就會將賢者還給我們呢。」
「托你吉言。」賢者拱拱手,轉身離去。
§3 光榮的勇者
「你就是魔王么?」勇者拔出了自己的劍。
在他的面前是一個衣衫襤褸的少女,此時以十分不檢點的方式坐在地上,支著一根木棍烤著什麼。
勇者的同伴傑西卡看到那團正在烤的東西就後退了一步:「那是…肉嗎?」
「啊,沒錯,怎麼了?」少女用不耐煩的聲音回答了兩個人的問題。
「全能的神明,寬恕我的罪過。」傑西卡低頭比划了一下。
「吃肉會讓你感到愉快嗎?」勇者拿著劍逼近了,問。
「不啊。」少女一邊吃一邊回答。
「那你為什麼要吃呢?」勇者奇怪。
「你傻啊?就是因為不開心所以才要吃的啊。」魔王答道。
「這個也不讓吃,那個也不讓吃,這裡吃不到,那裡也吃不到…」魔王一邊撕咬一邊咒罵著。
傑西卡似乎察覺到了什麼,「你…不是魔王嗎?誰能阻止你吃肉呢?」
「這不是廢話嗎,當然是賢者啊。」魔王啐了一口。
「是因為賢者的封印么?」勇者問。
「啊,就是因為那個傢伙。」魔王似乎相當健談。「想想那個傻比每天的一言一行我就噁心…呸!」
「你是說賢者的一言一行么?」傑西卡掏出了手杖。
「這種廢話也需要我一一去確認嗎?」魔王不耐煩地說。
「為什麼你能知道賢者的一言一行…難道…你被賢者封印在了…」傑西卡話說到一半就說不下去了。
因為魔王站起了身。
「兩個混蛋,敗壞我的心情。」魔王拿著吃剩的骨頭朝著二人一指,「你們得為此付出代價。」
「準備戰鬥。」勇者說著邁步上前。
「第一條罪過,你們是那幫噁心的混蛋的一員。」魔王出現在半空中,當頭一摁把勇者摁在了泥地里。
「第二條罪過,代表那幫噁心的混蛋來殺我。」魔王一把抓住傑西卡,倒拖著把他摁在勇者的旁邊。
「第三條罪過,反覆提到她敗壞我的心情…唔,你們害我又想到了一次。」說著,魔王對著兩個人的腰腹處各來了一擊足以導致骨折的踢擊。
我是怎麼倒在地上的?
開玩笑吧,這種怪物是怎麼被封印的?
勇者在內心中問自己。
嗯,聽起來像是個惡劣的玩笑。
勇者有點想笑,但又笑不出來。
「為什麼不在最開始就殺了我們…」傑西卡氣息微弱地問。
「因為吃飯的時候動手殺人會敗壞心情。」魔王理所當然地回答。
「呵…」
「唉…」
而這兩句話成為了他們的遺言。隨即傳來的疼痛將二人的神智吞沒,只剩下走獸一般低級的意識在機械地發出慘叫。
「嗝~」魔王將二人的屍體踢開,再次踏上旅程。
§4 迷茫的主教
「我們已經派出多少次勇者了?」班德問。
「唉…我已經不想去數了。」齊格飛疲憊地回答。
會議室中死氣沉沉。
「老朋友,我還是不明白,為什麼賢者才失蹤了幾天封印就被解開了?」班德突然問。
「主教大人,根據戒律我不能說。」齊格飛問。
「戒律,」班德乾笑了一下,摸著桌子走到齊格飛的面前坐下。
班德湊到齊格飛耳邊說:「戒律什麼的…讓它見鬼去吧。」
齊格飛轉頭去看班德,發現主教大人笑得像個惡作劇得逞的孩子。
於是齊格飛低下頭來,漸漸地,漸漸地也露出同樣的笑容來。
兩個大男人在空曠的會議室中此起彼伏地發出肆無忌憚的笑聲。
「好吧,老夥計,」齊格飛笑夠了,換了個舒服的姿勢說。「我來說說我的見解。」
「你我都知道,其實魔王就封印在賢者的體內。」齊格飛一邊說一邊輕輕搖晃身體,「只要在賢者面前展現的違反戒律的行為積累到一定程度,神明就會將賢者召回,魔王將會復甦。」
「這我也知道,」班德歪了歪嘴。
「那說說你不知道的吧。班德,我有時真的覺得你能當主教是因為和賢者在性格上十分相似。」齊格飛笑著說。
「你指什麼?」
「我們如果都能和賢者一樣純潔無瑕的話,也許人人都能遵守戒律吧。」齊格飛說,「但是我們是懷有原罪的人,因此我們做不到。護教軍平時只允許用叉子?警察只允許用棍子?這還算好的。把魔王復活之後的措施寫進律令里,這不就暗示了信徒不可能完美遵守戒律嗎?」
「你想表達什麼?」班德問。
「賢者實在是太高潔了,到了格格不入的程度。」齊格飛搔著頭皮說,「想像一下,在你的生活中出現了一個不是賢者的人,但是有和賢者同樣高潔的品質…」
「雖然賢者是個好人,但在很多地方確實太苛刻了。雖然她不會強迫你怎麼樣,但是她會不厭其煩地勸說你…哦天哪,這個問題我不是很敢細想。」
「你可能會感到厭惡,甚至…」齊格飛在自己脖子上一抹。
班德的頭上滲出兩滴汗珠。
「根據戒律,凡人不許目睹賢者的尊容…」齊格飛繼續說。
「但是看她的穿著應該能判斷的吧?是吧?」班德緊張地問。
「在沒有板上釘釘的證據時,人是很容易自欺欺人的。」齊格飛面無表情地說。
§5 渺小的加護
那天早上,一個人披著破斗篷,肩上扛著大麻袋的人,用拎著小麻袋的手叩開了教堂的門。
他徑直走向值班的祭祀。
「我請求一項加護。」他說。
「好的。」祭祀熟練地翻出一張表格。「您的姓名?」
「卡奧斯。」
「您要請求的加護內容?」祭祀問。
「我請求第42加護心錘,接觸觸發。」
祭祀抬頭看了一眼卡奧斯。
「您請求加護的目的?」
「封印魔王。」
祭祀用異樣的眼神看著卡奧斯。
心錘的效果是一段時間內使人心偏向善的一方。然而只是稍微善良一點並不會放棄抵抗。
「新一輪比武大會的報名還在繼續,如果…」
「不需要。」卡奧斯乾脆利落地答道。
「只有勇者和賢者一起…」
「同樣不需要。」卡奧斯把大麻袋放在櫃檯上,「手續費放這,讓我試一試。」
祭祀嘆了口氣,解開麻袋,裡面裝著滿滿的小麥。
「如果不夠的話,我這還有幾個果子。」卡奧斯晃了晃手上的小麻袋。
「足夠了。」祭祀收下大麻袋,「這邊請。」
「好的。」卡奧斯的神情依舊冰冷。
§6 最終的審判
天快亮了。
「嗯…差不多是這附近了。」齊格飛看著四周的景色做出判斷。
這一次,輪到他來當這個勇者了。
齊格飛每次都參加比武大會的事情盡人皆知。班德雖然想阻止他,但是每次看到走進懺悔室的齊格飛這個念頭就會被打消。
「這就是…對於親手把勇者們送上戰場的我的審判。」齊格飛深吸一口氣,朝著前方燃燒的村莊前進。
齊格飛剛進村,就聽見了一個他再熟悉不過的聲音:
「你很奇怪。」
齊格飛一聽就知道那是魔王。魔王突破封印之後,就會佔據賢者的身體。
可是魔王在和誰說話呢?說的是我嗎?齊格飛思索著繼續前進。
齊格飛閃到一處陰影中,看到一個穿著破斗篷的男人站在魔王的對面,嘴裡吧唧吧唧吃著什麼。
齊格飛覺得那興許是一塊肉,因為男人手裡拿著一根骨頭。
「你為什麼能這麼淡定地吃肉?」魔王問卡奧斯。
「你不也一樣么——你還不如我呢,我絕對不會吃人的。」卡奧斯淡定地嚼著雞腿說。
「吃人和吃其它動物沒什麼兩樣。」魔王說。
「對你來說一樣,對我來說可不一樣。」卡奧斯繼續咀嚼。
「這違背了那幫人的戒律,」魔王繼續說。
「我以為魔王不在乎那些戒律,」卡奧斯說。
「你很討厭。」魔王說。
「你是在等我吃完再殺了我么?」卡奧斯邊嚼邊說,「那還真是謝謝你了。」
齊格飛很想衝上去說點什麼,但是他忍住了。
「好了,」卡奧斯把手上這根雞腿也啃完之後順手一丟,「放馬過來吧。」
魔王一瞬間就來到了卡奧斯的面前。
齊格飛揉了揉眼睛,他大概能估計出之前的戰鬥是怎樣碾壓的局面。
「你的罪…」魔王的手剛接觸到卡奧斯的胸口就停了下來。
卡奧斯倒是遠遠地飛了出去,可見魔王一掌威力之大。
然而魔王並沒有趁勝追擊,而是愣在原地。
「哈哈,就算是我,擋魔王那麼一下子還是能做到的嘛。」卡奧斯吃力地爬了起來,看上去至少骨頭沒怎麼斷。
「呵呵,實際上是那一掌沒有完全拍下來吧…」卡奧斯一邊走一邊自嘲道,「嘛,不管怎麼說,是我贏了。」
一邊說,卡奧斯一邊毫無防備地走到被稱作魔王的少女面前。
少女過了十幾秒才從恍惚中清醒過來,看著卡奧斯感激地說道,「勇者啊,我是賢者。神明已經寬恕了人類的罪孽,將我送回你們的身邊。」
「賢者…真的是賢者。」齊格飛愣在原地,「為什麼…」
「啊,賢者,歡迎回家。」卡奧斯一邊說著一邊略顯浮誇地用雙臂摟住了賢者。
齊格飛清楚地看到,卡奧斯的右手上無聲無息地轉出一個匕首來。
「不要!」齊格飛大喊。
但是這於事無補。匕首從後腦精準地貫穿了賢者的眉心。
「以人類的名義,判處你死刑。」卡奧斯面無表情地說。
§7 人類的選擇
「不要…」齊格飛連滾帶爬地跑出來,拾起掉在地上的賢者的屍體。
「喲呵,這不是總管大人嗎?您要逮捕我嗎?還是說殺了我呢?」卡奧斯饒有興趣地問。
齊格飛死死盯著卡奧斯,「為什麼?」
「樂意效勞。」卡奧斯行了一禮, 「您聽說過這樣一句話嗎?『你之所以是被上帝咬過一口的蘋果,是因為上帝喜歡你的芬芳。』」
齊格飛點頭。
「您想過么:一個被上帝咬過兩口甚至更多的人,該有多芬芳?」卡奧斯問。
「什麼意思?」齊格飛問。
「人的心靈是一個不倒翁。」卡奧斯比劃著說,「不停向不同方向搖擺。」
「而賢者的心則被啃了兩口——左右各一口——導致底部變成了尖的。」卡奧斯說,「也就是說除非有足夠大的力去推,否則賢者的內心會始終偏向某一側。」
「偏向這一側,就是賢者;偏向那一側嘛…」卡奧斯頓了一下,「就是魔王。」
齊格飛感覺腦子裡轟的一下炸開了。
「所以一個心錘就能封印魔王。」卡奧斯來回跺著步子,「為了避免崩潰,賢者自動分裂成了兩個人格。魔王和賢者根本就是一個人,是你們一直在自欺欺人。」
「你沒有正面回答我。」齊格飛搖搖頭說。
「好吧…我們最開始就提到了芬芳。賢者有極其優越的天賦,甚至不會衰老。但是,她和我們不一樣。」
「賢者是聖人,是我們的楷模。」齊格飛固執地說。
「賢者帶領大家遵守戒律。」 卡奧斯打斷了他,「戒律要求我們禁止剝削,所以我們不能吃肉、不能養牲口;戒律要求我們停止互相傷害,所以護教軍只能用叉子;戒律還禁止我們使用貨幣,甚至禁止我們使用任何新的能帶來便利的工具。你們說這樣能給人帶來幸福,但實際上我們只是哄著賢者玩罷了。」
「而魔王不用我說,」卡奧斯笑了笑, 「我們人類並非天使,但這並不意味著我們就是魔鬼。我們,就是我們。也許我們的選擇多變且易變,但是我們依然有權選擇,而非由異類決定。」
「所以賢者不能不死。」卡奧斯聳聳肩,「不這樣做,人類的破曉就不會來臨。」
「所以現在,總管大人,您可以殺了我,然後去拚死維護您的教會——拿叉子也行,拿劍也罷;感化也好,鎮壓也罷;能堅守幾個月、幾年甚至幾十年都無所謂。因為總有一天,勇者、賢者和魔王將成為傳說,連同那腐朽的戒律一起!」
卡奧斯背著朝陽,向著齊格飛和他懷中的賢者屍體張開雙臂。
「而這,就是人類做出的第一個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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