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組第一輪第五組B9《阿利維亞編年紀（1099-1100）——薔薇綻放於城下》

關鍵詞：不倒翁

楔子

「人們對於未知的恐懼遠遠超過對它的好奇，對魔法是如此，對永生亦是如此。 」

——懷特·林《百合王朝見聞錄·卷四（1075-1100）》

「老夥計，這可是一筆大買賣。」吧台一頭留著大鬍子的情報販子舉著木製酒杯極力地推銷著自己的生意。龍舌蘭酒和從東國引入的香料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在屋內彌散開來。

坐在情報販子身邊的男人面露難色，皺起的眉頭，左眼邊一道從眉梢延伸下來的傷疤也扭曲成奇怪的形狀。

情報販子喝了一大口，還是沒有等到顧客的回應，於是抖著鬍子上沾著的酒沫接著說了起來，「如果你有更好的去路，怎麼會在這裡聽我說這麼久。冒險家協會以及邊境上那些大人們可是很缺人的，不過像你的獨行客，又不是魔法使的年輕傭兵，冒險家協會很難給你找到合適的工作。像準備向恩宗北麓拓展領地的帕西利公爵一樣的大領主們需要的是訓練有素，經驗豐富的職業軍人和大傭兵團。對於你而言，除了去領主們城堡里增加人口數量還能去什麼地方？」

大鬍子不知道在這裡喝了多久，說完這一長段話，他的臉上已經泛起紅光，在燭光的映照下顯得醉醺醺的。但他的說出的每一個字都目標明確地指向顧客的要害，讓人無法反駁。

「聽著，這單生意的價格你絕對想像不到。」大鬍子掏出一個鼓鼓的皮袋，輕輕放在桌上，金屬與木桌碰撞的沉悶的響聲表明了袋裡是一筆不菲的財富。「一百五十個金幣。不是這些年流行起來的劣質品，是鐵骨王時代的大金幣。這裡只是其中預付的一部分，剩下的事成以後由委託人負責交給你們。你想想，有了這筆錢，就可以贖買奴隸或者收留一些流民，增加人手，組成一個僱傭兵小隊；或者僱傭一兩位流浪的魔法使，通過冒險家協會找些收入穩定的活；甚至是拿著這筆錢去邊境買塊地都沒有問題，只要你待得下去。」

「可是……」年輕的傭兵還在猶豫，「刺殺這類活我們從來沒有干過，對方怎麼會信得過我們這樣的新手。」

大鬍子終於把杯子里的酒喝得一乾二淨，他意猶未盡地咂咂嘴，酒沫滴到桌上。「出得起大價錢的委託人可沒必要陷害一個沒什麼名氣的新手傭兵。對方的要求很簡單，聽從指示，會用武器。小子，如果我是你，我就不會猶猶豫豫的，瞻前顧後可是傭兵的大忌。」

「好吧，這活我接了。」

聽到肯定的答覆，大鬍子露出滿意的笑容，他示意酒保再上一些酒過來。待酒保取酒的間隙，他警惕地瞟了瞟四周，收起方才的亢奮，壓低聲音道：「現在可以告訴你的只有委託人的目標，『永生的不倒翁』。」

「『永生的不倒翁』是什麼？」 年輕的傭兵一臉疑惑。

「哈哈！這就是讓你來接這活的原因。」大鬍子非常滿意地將裝滿金幣的皮袋推到對方的面前。

序幕

「永生的不倒翁」在百合王朝歷史中具有非常神秘的色彩，其發跡於王朝初期，在王朝末年的動蕩時代短暫地走上了歷史的舞台，與百合王朝一同覆滅於「光榮戰爭」。

——懷特·林《百合王朝見聞錄·卷二（830-990）》

1100年的新年，伴隨著寒風、暴雪以及各地星星點點的暴亂準時到來。百合王朝，這個統治了阿利維亞近四百年的老邁巨人，走上了它生命的最後一段旅程。

在王國腹地，絕大部分的人僅僅感受到了比往年更凜冽的風雪。無論貧窮還是富有，卑微還是高貴，這一天里，所有人都暫時忘記了一整年的不快，為王都聖鐘敲響的時刻做著準備。

傭兵隊長盧克·默羅一身僕人打扮，走在前往拉斐爾家族領地烏藤堡的路上。沿途時不時有裝飾華美不一的馬車駛過，捲起地上的碎雪打在他的臉上，讓他顯得更加狼狽不堪。

與那些愉快地赴宴的貴族不同，盧克此行除了去歡慶新年外，還有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自從數月前在王都的一個小酒館裡接下第一個活以來，只接到了委託人要求他在舊年最後一日偽裝成僕人前往烏藤堡的指示，以及一塊象徵著拉斐爾家族非王室成員的銀色百合徽章。

烏藤堡是拱衛王都的四座軍事城堡之一，坐落在王都西南的高地上，由於距離王都較遠，周圍的農夫和沒能進入王都的鄉紳貴族便在城堡不遠處的平緩地帶安頓下來，久而久之便形成了烏藤鎮。新年的氛圍從城堡內蔓延到鎮上，雖然天氣不佳，但絲毫沒有影響人們過節的心情。離目的地越近，盧克的心裡的忐忑就越強烈。雖然對委託人的目標可能是顯貴有著心理準備，但真的踏入皇室遠親的領地去刺殺一個人，無論那人與皇室是否有什麼不為人知的聯繫，都給人一種難以承受的壓力。況且委託人給自己提供的信息少之又少，對行動的進度也不聞不問，像是一切都安排穩妥的舞劇，只等開演時刻到來。

盧克一路聽著周圍的歡笑聲來到了城堡前，向衛兵出示了那枚徽章，門口的衛兵跳過了一般的詢問流程，直接派人請內府的管事驗證了徽章的真假。

不一會兒，堡內的衛兵領著一個年輕的女僕來到了門前，對著門口用懷疑的眼光打量著盧克的衛兵交代一番後，將徽章還給盧克，「請跟我來。」女僕領著盧克從遠離正廳的大門進入城堡，沿著盤旋的樓道一直走上頂層，女僕波浪般的金髮隨著上樓的節奏搖動著，喧鬧聲越來越小，兩人在走廊盡頭的房門前停了下來。

「『不倒翁』就在那扇門的背後，」女僕將藏在袖內的銀錐交給盧克，「我會在樓下等你，你只有五分鐘的時間。」

盧克緊緊握著手裡的銀錐，推開門。木料的香味迎面而來，房間的兩邊整齊地擺放著裝滿了書的書架，正對門的窗戶下擺放著書桌和椅子。窗外烏雲黑壓壓的，預示著暴風雪又要到來。桌上燭台里的蠟燭快要燒盡，暗淡的光芒映著椅子上的人影。盧克小心翼翼地走到那人身前，看見椅子上坐著一個老頭，雙目緊閉。盧克試了試老人的鼻息，發現他已經斷了氣，而老人的身體還留有餘溫，應該是片刻之前壽終正寢。

就這樣結束了？沒有一個又一個的機關，沒有令人膽寒的毒物，也沒有讓人畏懼的魔法使，所謂的「永生的不倒翁」就是一個咽了氣的老頭。委託人費盡周折搞了這麼一出的用意究竟是什麼，讓人捉摸不透。

盧克象徵性地用銀錐在老人的頸部划出一道口子，沾上了血液。回到樓下與女僕匯合，宴會的準備似乎到了最緊張的時候，來來往往的僕人都沒有注意他們。女僕把他帶到了城堡外的馬廄，指了指其中一輛裝滿貨物的馬車。

「主人說剩下的錢都在車上，這車和上面所有的貨物是送給你的禮物。」女僕面無表情地說道，「該處理的東西必須要處理掉。」

盧克點點頭，當著女僕的面拿出了貨物中的錢袋，在車上找出一件大衣披上，把徽章和錐子藏在了錢袋裡。

「永別了。」盧克覺得自己該說點什麼結束這場鬧劇。

「不會，」女僕收起冰冷的表情，笑了笑，「這僅僅是一個開始。」

承轉

有關「永生的不倒翁」的真相眾說紛紜，一說其代指一位會使用永生魔法的魔法使；一說其為皇室家族拉斐爾的代稱，還有人認為其是百合王朝時期某暗中活動組織的代稱。

——懷特·林《百合王朝見聞錄·卷二（830-990）》

「不倒翁」死了，從某種意義上也可以說是被一個不知名的小傭兵盧克殺死了。盧克低調地處理了馬車和那一堆貨物，拿著一大筆錢準備離開王都，一個原因是盧克想前往北方帕西利公爵的領地，參加對恩宗山脈的領地拓展探險；另一個原因是對那句「這僅僅是一個開始」耿耿於懷，那場如鬧劇般的刺殺背後，一定有複雜的內情，而他只能希望自己不要被捲入可能出現的風波中。

「過來坐！」

盧克剛進酒館，大鬍子情報販子就熱情地招呼著他。委託結束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大鬍子似乎也從委託人那邊收到了不少好處，每次見到盧克來喝酒，總要湊上來，順便推銷一下他最近打聽到的消息。

雖然盧克對這種熱情感到不自在，但也幸運地打聽到了許多消息。在帕西利公爵的號召下，王國的三大傭兵團和冒險家協會都派人前往北地，各地暴亂出現的流民也加入了北上的隊伍，一時間遙遠的北地煥發出了新的生機。

「今天我有一個獨家消息。」大鬍子神神秘秘地說道。

「我現在可沒有付錢的打算。」盧克本能地拒絕。

「這個消息和你關係非常大。」大鬍子清理了一下鬍子上的酒沫，指了指盧克小聲說，「『不倒翁』還活著。」

「這不可能，我可以保證『不倒翁』已經死了，而且委託人也確認了。」

「我當然相信你認真完成了那活兒，」大鬍子又要了杯酒，其中放了更多的香料，「但如今有確切的消息表明，王國東部和南部的叛亂勢力的背後就是『永生的不倒翁』，是這正是我感到奇怪的地方。聯繫我的委託人似乎也只是一個傳聲筒，而現在那位委託人指名了要你去殺掉『不倒翁』。」

「委託人認識我？」

「不確定，她只是說要找新年時那位赴宴的人。」大鬍子擺了擺手，「她表示這是一個新的委託，和之前的那活兒無關，會重新給你豐厚的報酬。」

「我拒絕。」盧克的理智告誡自己不要再和「不倒翁」扯上關係了。

大鬍子似笑非笑地看著盧克：「一個你無法拒絕的報酬，讓你從此擺脫這一場鬧劇的影響。告訴你『不倒翁』的真相和一位魔法使同伴。」

盧克又一次被眼前這個奸詐的大鬍子握住了命脈，這確實是一個無法拒絕的報酬。「我承認我沒得選擇，但是你對『不倒翁』的真相不感興趣么？」

「我已經猜得差不多了，不要小看一個職業道德高尚的情報販子的業務水平。」

又一次站在烏藤堡下，沒了新年安寧祥和的氣氛，取而代之的是兵戈相交的肅殺。衛兵們將烏藤堡和小鎮嚴密地保護起來。

盧克被衛兵臨時搭建的木柵欄遠遠地擋在了城堡外，被柵欄後嚴陣以待的衛兵們死死地盯著，哨塔上的射擊口隱隱伸出的金屬箭簇反射著早春不太溫暖的陽光。

突然，衛兵隊伍中騷動的起來。從正門處升騰起了火焰，迅速引燃了周圍易燃的物體，集結在大門前的衛兵大多沒能倖免，被火焰無情地吞沒。哨塔上的弓手零零散散地放了幾箭，不知被熱浪帶到了什麼地方。

火焰硬生生地開闢了一條道路來，熟悉的身影從中款款走出。女僕來到盧克面前，提著裙角優雅地行了一禮。「盧克·默羅，你來到此處是接受了我的委託么。」

「你可以稱呼我為瑪麗、莫麗妮、柯蒂、希薇婭……」

「我是火焰所祝福的人，也是火焰所詛咒的人。」

「『永生的不倒翁』既是真實的，亦是虛構的。它誕生於陰影，成長於陰影。歷代的『不倒翁』都會在其眾多的子女中選擇出一個繼任者，上一代的『不倒翁』是烏藤堡的總管，而如今的『不倒翁』是烏藤男爵。而男爵不甘於在陰影中活著，於是走到了台前。」

「盧克，上一任的委託者是烏藤男爵，他迫不及待地想要上位，是為了掌握『不倒翁』所控制的暗中力量進行叛亂。然而前代突然壽終讓這個本來就很愚蠢計劃變成了真正的鬧劇。」

「歷代『永生』都沒能被神所祝福，一位魔法使繼承人一直是『不倒翁』追求的對象。而同時，『永生者』又害怕魔法使，因為永生的魔法是一個能輕易戳穿的謊言。」

「作為咒術者的前代將我困於此處，是為了讓我誕下具有魔法天賦的後代，他堅信魔法使所受到的祝福可以通過血緣遺傳下來，具有隻有消滅了『永生的不倒翁』，才能破解咒術使我重獲自由。」

「這就是『不倒翁』的真相，而這次作為另一半報酬的魔法使就是我。」

盧克震驚地說不出話來，太多的信息需要處理，他隱約覺得自己似乎得知了一個歷史性的真相，但在火焰的熱浪面前，僅存的一絲理性也即將蒸發。

「原來如此，」大鬍子的聲音挽救了盧克，「真是一個愚蠢卻實用的騙局。」大鬍子抬起手，揮開了面前女僕希薇婭所釋放出來的魔法，火焰被大鬍子引導，環繞在他的身邊。

「威力十足卻疏於控制，是流浪魔法使的通病。」大鬍子掏出一柄紅色的捲軸交給希薇婭，「把你困在這裡的不是咒術，而是魔法使憲兵，他們屠殺像你一樣流落在外，不被我們的大人物所認同的魔法使。」

「一切都會被改變的，我保證，你會重獲自由。」

終幕

百合王朝建立初年，曾有英靈殿的神諭在坊間流傳：「百合覆滅於薔薇綻放之時。」

——懷特·林《百合王朝見聞錄·卷一（756-829）》

四月，風帶著春天最後一絲涼意吹拂著阿利維亞的一草一木。

王都的動亂太過突然，烏藤堡被「火之頂點」魔導師倫尼·希文摧毀，號召所有的魔法使聯合起來，發動了討伐魔法使憲兵的「光榮戰爭」；鐵骨王的最後一位直系繼承人約翰七世在王都病逝，拉斐爾家族沒能保住王位繼承的第一順位，百合王朝三百餘年的統治宣告結束。

向北的道路上有不少因王都動亂而離開的流民，那未知的恩宗北麓變成了這些人心中的理想去處。

「盧克，你看那是什麼？」車隊中一輛馬車上，一個有著金色波浪發的女孩指著路邊開著的紅花問著趕車的人。

「那是從遠方而來的薔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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