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開羅到開普敦，一生一次的壯遊

2014年到2015年，我來到非洲，開始了一段對我而言史詩般的壯旅。我從埃及西奈半島的大哈巴（Dahab）開始，途徑蘇丹、衣索比亞、肯亞等非洲國家，最後到達了南非的好望角，完成了非洲大陸從北到南的穿越。其中從蘇丹到葉門，以及從葉門飛吉布地，這兩段是飛進飛出，其餘全程陸路。南非之後我還去了馬達加斯加和模里西斯。

下面這些文字是我在回來之後接受某旅行網的一個文字訪談，主題是關於非洲的。如果你想對非洲有所了解，或者正準備去非洲，不妨看一看。

問：非洲無疑是世界上最落後的地方，為什麼選擇去那裡旅行？穿越非洲的旅行是你環球旅行的一部分嗎？你最終的計劃是什麼？

我從小就有一個非洲夢。不過，在不知夢想為何物的孩提時代，所謂夢想，不過是不切實際的夸夸其談，不過是嬉戲玩耍時的一時語快。當我看了《走出非洲》這部電影后，我才了解了非洲的蒼茫壯闊，那一幅幅史詩般的畫面就是對我的野性的呼喚。當我看了《夜航西飛》這本書後，我就知道，非洲是非去不可了。當我大學畢業，工作了三四年後，有了一定的積蓄，我覺得我可以出發了。

當然，我也可以選擇去其他地方，為什麼是非洲？大概可能也許是想挑戰自己，畢竟我還算年輕。世界上有很多地方，等我牙齒掉光了也能去，但非洲不是。

像很多人一樣，環遊世界是我的夢想，這趟穿越非洲的旅行自然是其中的一部分。我期望的旅行並非走馬觀花、蜻蜓點水式的，而是爭取做到對當地的文化、風俗、歷史有所了解。世界畢竟太大，我想看看，但不能一下子就看完。所幸我還算年輕，慢慢看，不著急，不然以後只能去火星了。

問：非洲聽起來就很炎熱，而且瘟疫泛濫，你在當地旅行了這麼久感覺氣候如何？惡劣的自然條件下如何保證自己的健康？

可能大家對非洲有一些誤解。比如，非洲都很熱，要不然非洲人怎麼那麼黑；非洲都很窮，要不然怎麼有那麼多餓死的人；有人甚至認為非洲就是一個國家。

事實上，非洲有54個國家，是國家數目最多的大洲。大了，就不能一概而論。有的地方確實很熱，比如北蘇丹首都喀土穆，就被稱為「世界火爐」。非洲最炎熱的地方在北非撒哈拉沙漠地區，撒哈拉以南的廣大非洲國家溫度常年在20到30攝氏度之間，氣候宜人，加之自然資源豐富，可以說是非常適合人類居住。

非洲大部分國家一年只分為雨季和旱季。雨季來了，蚊蟲肆虐，如果被瘧蚊叮咬，容易引發瘧疾。這是去非洲旅行最讓人擔心的事情。得了瘧疾，輕則虛脫，重則喪命，旅行很可能因此終止。我在衣索比亞的時候，就買了一些防治瘧疾的葯帶在身上，以備不時之需。所幸我從來沒有用過它。謝天謝地，這趟非洲之旅，我從來沒有生過病。

另外，要提前注射黃熱疫苗。注射了黃熱疫苗後，會有一個證書，俗稱「小黃本」，這是到不少非洲國家旅行時通關的必須。更重要的是，這也保證了自己的健康。

我在非洲旅行期間，西部非洲確實還在鬧著埃博拉疫情，但也僅限於少數幾個國家，東部非洲則基本沒有受到影響，談不上「瘟疫泛濫」，不然我也無法活著回來。

問：途徑這麼多落後的國家，吃飯問題是怎麼解決的？是不是很多當地人都沒有糧食？吃的東西乾淨嗎？能習慣嗎？

在坦尚尼亞之前，基本都是在當地的餐館吃。到了南部非洲後，則主要是自己做。很多旅店都給旅行者提供了廚房，附近的超市可以買到各種蔬菜肉類。

我到過的非洲國家裡，很多餐館都是提供米飯的，不過在蘇丹、衣索比亞則少一些。很多地方都有當地的特色食物。比如衣索比亞，它們的主食是英吉拉（injera），這是一種灰白色的大薄餅，配以蔬菜醬或者碎牛羊肉醬，盛在一個鐵制的大圓盤裡。吃的時候完全用手，先是撕下一小片，再蘸上蔬菜醬或肉醬，一起放入嘴裡，吃起來有一股怪怪的酸味。

對於養尊處優的中國胃來說，肯定是不習慣的。但我認為旅行就是要勇於嘗試不一樣的東西。儘管我更喜歡中國菜，但我回國後有大把的時間吃，天天吃，頓頓吃。在短暫的旅途中，應該敞開心懷去體驗別樣的事物，視覺、聽覺、味覺都應該打開，讓它們對這個世界保持敏銳的覺知。

至於吃的東西是否乾淨，我真的不知道，但裡面應該是沒有地溝油的。

問：除了吃飯，最重要的就是睡覺的地方了？這些國家都有酒店可以住嗎？你是怎麼選擇住處的？有沒有遇到什麼安全問題？

城市裡基本都是有酒店的，但我住的都是青旅或背包客棧，節省旅費是一方面，但更重要的是可以結識各個國家的旅行者。在跟他們的交流過程中，可以了解不同國家的文化差異，可以獲得第一手的旅行資訊。這是入住酒店無法獲得的。

在非洲，幾乎每個國家都有做生意或者出差過來的華人。有時跟他們聊得來，也會去他們那裡入住。我在約翰內斯堡就是住在一個朋友家裡，一住就是七天。

在吉布地的時候，因為身上的現金很少，銀行卡又取不出錢，我就嘗試了一晚的沙發客。沙發主是一對法國夫婦，有三個小孩兒。他們特意騰出一間小孩子的卧房給我住。

去蘇丹看完金字塔後，已經天黑，沒有車，周圍茫茫一片，我就把睡袋鋪在沙漠上睡了一晚。現在想來很後怕，但晚上的星河真是無比燦爛。

在非洲旅行之初，如果旅店的多人間里有黑人，心裡其實是蠻害怕的，但後來也就習慣了。這麼多天，只在納米比亞首都溫得和克出過一次事情。有天早上起來，自己的背包被人翻過，偷走了1200美金，更可氣的是，還順帶把我的移動硬碟拿走了，裡面有我這次旅途所有的視頻和全部照片的raw格式，這是非常大的一個損失，我整整心痛了三天。

問：除了坐飛機，在這些地方旅行你是租車、打車還是公共交通？有沒有在當地搭車？有沒有路上遇到過打劫的？

這趟穿越非洲大陸的旅程（從埃及的西奈半島到南非的好望角），除了從蘇丹飛葉門和從葉門飛回吉布地之外，全程陸路。從一個城市到另一個城市，都是乘坐當地的公共交通。曾經跟在衣索比亞的一個邊境城市，跟路上遇到的三個朋友試圖搭車去肯亞，但等了一下午都沒有去邊境的車，只好放棄。在城市裡的話，主要是徒步、坐公交，偶爾也打車。

說到打劫，我遇到過三次，有著豐富的經驗。第一次發生在坦尚尼亞的達累斯薩拉姆，在去馬拉維使館拿簽證的路上，因為不小心坐了黑車，被六個壯碩的黑人挾持，被迫交出了身上所有的現金和銀行卡。他們逼迫我說出銀行卡密碼，並帶著我去ATM取出了卡里全部的錢。最後他們又把我帶到一個僻靜的地方扔了下去，把護照還給了我，並給了我一些零錢讓我打車回去。

第二次發生在約翰內斯堡的park station，當時我剛從史瓦濟蘭坐跨境巴士到達南非。下了車後，我在車站附近沒有看到一輛計程車。剛好「路過」的一個人說知道計程車停放的位置，讓我跟著他走。他把我帶到一個停放著不少小車的地方，但這些車都是沒有「taxi」標誌的。由於有了第一次被搶的經歷，我的心裡下意識地發毛，就停住了。這時又有一個「路過」的人看我不動，勸我說「不要害怕，他是個好人」。但我卻感覺他的表情和語調都充滿了殺氣，更是不敢動彈半步。這時我掃了一下周圍，看到百米左右的地方停著三四輛正規的計程車，就趕緊跑了過去，坐上車就走了。上車後我跟司機攀談，司機說警察都被他們收買了，根本就不管。這次屬於搶劫未遂。

第三次是這樣的：我從約翰內斯堡坐夜班巴士到開普敦汽車站，想到開普敦號稱是南非最安全的城市，加之當時是大白天，旅店離車站又進，我就決定走路過去。不成想走到一座橋的時候，有個人突然跑過來擋在了我前面，讓我把背包給他，說著他又伸手往衣兜里做出掏槍的姿勢，但是他掏了半天也沒掏出來。我看他衣衫襤褸，別說槍，可能連刀都買不起，覺得他只是在虛張聲勢，就趕緊跑開了。由於我一前一後背著兩個大包，根本跑不快，他很快就追上了我，撲了上來。我就跟他扭打了起來。儘管有不少路人，但都匆匆而過，沒有人幫我。還好最後有一個路過的司機吼了一聲，他可能被嚇了一下就鬆開了手，我趁機掙脫他趕緊跑開。現在想來，蠻後怕的。

問：在葉門入境時似乎還經歷了一些波折，差點被遣返？你是如何應對這麼多國家的簽證問題的？

我去葉門的時候，葉門已經爆發了內戰，局勢很緊張。即使平時去葉門旅遊，也需要跟團，不能自由行。我是啥都不知道，啥也沒有準備，就傻乎乎地飛過去了。在葉門機場，他們就「審問」我，然後又商量了很久（其中有個處理辦法就是把我遣返回國）。最後他們確認我真的無害，就幫我聯繫了一家酒店。由酒店經理擔保我在葉門期間的安全，我才得以進入這個奇妙的國家。我應該是唯一的自由行的旅行者。不過，我的活動範圍僅僅限於薩那老城。即便如此，這座美麗的阿拉伯老城也夠我轉悠了。

至於簽證，有些國家可以落地簽，有些可以免簽。需要簽證的，我就提前去上一個國家或者上上一個國家的大使館辦好。可以在大使館的官網查詢需要準備什麼材料，也可以在網上找一些攻略，不過非洲的攻略確實很少。

問：除了簽證以外，語言不通應該也很麻煩吧，英語在這些國家的普及程度有多少？有沒有因為語言不通鬧過笑話？

由於歷史原因，非洲有不少英語系國家。像肯亞、烏干達、馬拉維、尚比亞、納米比亞，英語都非常通行，甚至報刊雜誌、電視廣播都是用的英文，他們的英語比你說得還好。即使不是英語系國家，在旅店、車站、機場、景點附近，基本都能找到會說英文的人。即使運氣實在不好，一個會說英語的人都沒碰到，其實手舞足蹈也能交流，而且更有意思。

我曾碰到過有人只會講「hello」「yes」「aha」「wow」，連一句完整的英文都不會說，照樣環遊世界。語言不通不是問題，對世界的感知能力才是。

不過，要更好地了解當地文化，提高旅行質量，最好還是把語言練好。

問：為期這麼久的旅行一定有很多或危險或有趣的經歷，給我們分享兩個故事吧。

在非洲旅行，一路的新鮮與不安，如形影相隨。我曾遇到過火災、被人帶去過妓院、被騙過手機、被偷過錢、三次遇到搶劫。我也曾在馬拉維湖的夜幕里劃獨木舟，跟當地的小孩兒一起游泳，在桑給巴爾島曬過太陽，看到過東非大草原壯觀的角馬遷徙、聲勢浩大的維多利亞瀑布、驚爆眼球的沙海交響，最終迎來了大西洋與印度洋交匯的海風。

有時，危險的經歷里也包含有趣的成分。比如我在坦尚尼亞被搶那次，車裡六個黑人帶著我到處找ATM的途中，或許是因為無聊，或許是為了緩解我的緊張情緒，有個人讓我教他幾句中文，諸如「hello」、「how are you」、「good morning」對應的中文應該怎麼說。我顫顫巍巍地發出「你好」、「你好嗎」、「早上好」的聲音。他們都來了興緻，一個個學起我的話來，「你好」被依次重複了好幾次，最後到「早上好」的時候竟然變成了齊聲。這個小車廂放佛變成了一個小課堂，而我成了授課的老師，我的學生那奇怪而滑稽的腔調顯然還要被糾正很多次。這或多或少降低了這場搶劫的嚴肅性。事後我跟一個朋友聊天，她問我為什麼不教他們說「打劫」、「拿錢來」、「我是強盜」呢。我心想，對啊。

搶劫結束後，我回到市區，趕緊去警察局報案。黑人警察問我為什麼不用功夫打他們，我哭笑不得。在很多黑人眼裡，中國人似乎個個是像李小龍一樣功夫了得的。我對他說，我的手腳被他們按住了，功夫使不出來。

問：看你遊記中拍過照片，索馬利亞的錢都是用推磚的小車兌換的，除此之外還有哪些你覺得不可思議的當地特色或者習俗可以分享一下嗎？

我去的這個國家叫索馬利亞蘭，跟索馬利亞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但現在已經獨立出來，只是沒有被國際社會認可罷了。索馬利亞蘭的錢很不值錢，一筐一筐地放在大街上兌換，跟賣白菜似的。他們好像沒有運鈔車，銀行里的現金是被推磚的小車一車一車推進去的，我當時簡直看呆了。更有趣的是吃完飯之後數錢，一千一張的鈔票，通常要數三四十張。那種迎風數錢的感覺真的是太帥了。

讓我覺得不可思議的事情很多，比如衣索比亞奧莫山谷地區的摩西部落。摩西部落的女人以唇部畸形為美，有著獨特的「唇盤」裝飾，又被稱作「唇盤族」。據說唇盤族少女長到十來歲時，就會把下唇割開，並在其中放入一個陶土燒制的小圓盤。隨著年齡的增長，圓盤也越放越大，直到出嫁。唇盤越大的女人被認為越美，新娘的價值就越高，沒有唇盤的女人很難嫁得出去。

問：非洲這麼多國家你最喜歡哪裡？有沒有哪裡是這輩子再也不想去的？對於初次去非洲的遊客有什麼建議嗎？

每個國家都給我不一樣的感受，帶給我不一樣的體驗，不管驚喜還是驚險，不管愉悅還是艱難，都是旅途的一部分，能讓我對這個世界有著更全面的認知。在我眼裡，並沒有所謂的進入「黑名單」的國家。恰好相反，很多國家還想再去兩次、三次，每一片親臨的土地，都與自己建立了某種連接，放佛成了生命里的一部分。比如，往往會在電視節目里聽到自己去過的國家的名字突然豎起耳朵，或者在網頁上看到那些去過的地方的新聞，特別有興趣點進去了解究竟。

非洲有很多很棒的旅遊國家，比如埃及、坦尚尼亞、納米比亞、南非、馬達加斯加、模里西斯。這些國家有很多有趣的地方，涵蓋人文歷史、自然風情、城市景觀，能帶給人全面的旅行體驗。其中我最喜歡南非，尤其是開普敦，它的山、海、城市景觀都是頂級的，實在漂亮至極，簡直是非洲大陸的壓軸之作。

給旅行者的建議：不必害怕，但要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