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寧兒:四城行吟,刻成新的起點
撰文:陸小維
香港、多倫多、北京、台北。岑寧兒的音樂旅程和這四個城市休戚相關。
「把握生命里的每一分鐘~全力以赴我們心中的夢~不經歷風雨~怎麼見彩虹~沒有人能隨隨便便成功~」
毫無預警的,岑寧兒在採訪過程中唱起了《真心英雄》,並且對這首由李宗盛創作的「勵志金曲」有獨到理解:
「我覺得這首歌一點都不勵志呢,我聽起來都覺得大哥在訓我:「欸,沒有人能隨隨便便成功,不要偷懶哦!」
事實上,岑寧兒也的確挨過李宗盛不少「訓」。
在香港出生長大的岑寧兒,17歲時前往加拿大多倫多求學,主修文化研究。畢業後,她在2005年來到北京工作,做音樂劇《電影之歌》的音樂助理,當時的音樂總監,正是李宗盛。於是,在李宗盛的鼓勵與監督下,岑寧兒開始嘗試寫歌。
整整十年後,2015年1月,岑寧兒發行首張個人專輯《Here》,2000張手工限量版專輯發行首日在香港即售罄。憑藉這張專輯,岑寧兒在2015華語音樂傳媒大獎獲得「最佳國語女新人」獎項,2016年,入圍第27屆金曲獎「最佳新人獎」提名。
岑寧兒@香港
不枉我們張山十年
岑寧兒、陳詠謙、張傑邦、梁仰詩、洪豐盈、袁慧研。
在1999年的香港兒童合唱團里,這六個小朋友可沒少讓老師費神。
合唱團出去表演,大家乖乖在後台候場,他們會自作主張,把原本的歌詞改掉,旁若無人地唱到整個合唱團都學會這個搞笑版本。他們還熱衷於在樓梯、地下通道唱歌,因為有迴音會唱得很爽。60個人的合唱團,他們六個創造出小團體的專屬語言,做好玩的事,別人跟不跟無所謂,自己笑得開心最重要。「你們可以低調一點嗎?」老師時常提醒,卻也不會真的嚴厲,因為他們練習起來很認真,還會積極擔任活動主持、組長等活躍角色。
既然被說「囂張」,他們索性據此做起「暗語」:粵語中,「囂張」的發音與英文名Hill Cheung相同,這個英文名對應的中文名就是「張山」。
沒想到的是,1999年由六個小朋友大開腦洞做出的暗語,在2009年,成為了一個Acappella(無伴奏)合唱組合的名字—— 張山合唱團。
「我們從來沒想過正式做什麼組合,我們就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2009年覺得『哇,認識十周年了』,而且在離開合唱團後沒什麼機會一起唱歌,就做了一個表演。」岑寧兒說起的這場表演,就是紀念六位好友十年友誼的「張山十年」音樂會。在香港藝術中心電影院,除了《最佳損友》《極愛自己》等粵語流行歌曲,六位好友還唱起當年排練的兒歌《To A Skylark》《星星的暑假》等,不過用的不是童聲,而是假聲。「那場表演很緊張,我們第一次把自己的語言、笑話,跟我們以外的人分享,觀眾看得好像很開心,我們也覺得驚訝。」岑寧兒說。
張山合唱團團員
2012年,到「張山十二年」的時候,六位好友走上香港街頭,做了一天五場的地下通道巡唱。因為沒有樂器,大家租了一個車,以「有好吃的東西在附近」為依據,選定巡唱的地下通道,一路唱一路吃。唱到尖沙咀時,他們最期待的一幕出現了,由於聚集人群過多,開始妨礙行人,警察跑來趕人,張山合唱團全員興奮莫名:「WOW!Yeah!帥!」反正剛好唱完,心滿意足地撤退。
「陪我們唱這首歌 唱這首歌/像每一首你起歌我即和/我們唱到開始變老都不錯/敘箇舊又再唱這首歌 就似當初」(引自岑寧兒《不枉我們張山十年》)張山合唱團十幾年的情誼,統統被放進這首歌裡,歌曲製作也由團員們一手包辦。
岑寧兒@多倫多
主修文化研究,熱衷中文辯論和黑白攝影
岑寧兒從小就偏愛音樂中的人聲,小學中學幾乎都撲在合唱團、Acappella(無伴奏合唱)上,幾乎不聽樂團。2001年,她17歲的時候,去加拿大多倫多的約克大學念書,因為當時喜歡爵士樂,開始學習爵士聲樂。
幸運的是,岑寧兒遇到一位非常喜愛的導師,直到現在,也希望有機會再跟她學習。
這位老師的獨特之處,是能把岑寧兒心中像魔術一樣的天才技能,拆解成可以一步一步學起來的技能。如果有一個音唱不好,那就降低難度,不會讓學生重複一百次同樣的練習。「我之後遇到困難也是這樣解決,如果事情太困難,我就簡化到最簡單,一步一步上去。」這也成為岑寧兒的一條處事原則。
岑寧兒的這位老師是義大利人
有一次,岑寧兒去玩雲霄飛車,太激動把嗓子喊啞了。第二天上課,沒辦法唱歌,老師問清楚原委,竟然說:「那是因為你喊的方法不對!方法對了嗓子是不會啞的!」即使嗓音條件不是最佳,老師也不會輕易放過岑寧兒,而是繼續練習生病時合適的唱歌方法,因為「你成為專業歌手的時候,身體不適也不能跟觀眾說sorry就不上台。」
一直到現在,岑寧兒跟這位老師仍然保持很好的關係,她每發一張作品,都會立刻寄給老師聽。「雖然老師不懂中文,但她覺得聽了我的歌很舒服,心情會變好,好像能從我的聲音里感受到情感。」
在多倫多學習的幾年裡,岑寧兒並沒有關注在音樂上,甚至沒有主動到當地的livehouse或音樂節看看。除了爵士聲樂課,她的精力還分給了中文辯論、黑白膠捲攝影、咖啡廳打工。
岑寧兒@北京
寫自己的歌,從這裡開始
正因為大學廣泛涉獵,在快畢業時,接到《電影之歌》多媒體音樂劇導演的邀約時,岑寧兒很快決定去做導演助理。2005年夏天,她到了北京。
「一下飛機,哇,今天起好大霧。結果半年都這樣。」說起對北京的第一印象,岑寧兒自己都覺得好笑。那時她也想不到,會在北京一待就是四年。
在《電影之歌》籌備過程中,岑寧兒其實一直擔任音樂助理的角色,負責導演組跟音樂組之間的溝通,為演員暖聲,試唱音樂劇demo。正是在棚里試唱女聲部分demo時,岑寧兒被音樂總監李宗盛注意到。
「小朋友,你接下來有什麼計劃?自己有寫歌嗎?你和音樂的關係是什麼?」《電影之歌》快結束的時候,李宗盛來找岑寧兒聊天。就是這麼一問,讓岑寧兒發覺自己也許還能創作。她拿起吉他,嘗試寫詞,一步一步開始探索,並不知道自己會寫出什麼東西。她拿給李宗盛聽自己的第一首歌,甚至沒有彈吉他,就是純人聲demo,不確定地問:「這算是一首歌嗎?」然後得到李宗盛肯定的答覆:「當然算啊,可是你寫了三個副歌。」
李宗盛的詢問,讓岑寧兒開始認真思考自己跟音樂之間的關係
在北京開始練習創作之後,岑寧兒幾乎每周寫一首demo,一寫完立刻放到街聲上面。那時她窩在房間里寫歌,沒有表演沒有觀眾,不知道如何判斷自己作品的好壞,又不想只從家人朋友那裡得到誇獎。還好,她覺得街聲是個值得信賴的平台,編輯遠在台灣,會客觀的為優秀作品「打星星」進行推薦。「那時我的每首demo幾乎都被推薦,如果沒有我就會檢討。我的作品被完全不認識的人說好聽,我當時非常需要這樣的鼓勵。」
2009年,岑寧兒將一首《You And I》demo上傳到街聲,引起台灣樂評界及唱片圈的廣泛關注。這也讓她開始考慮去台灣發展。
岑寧兒@台北
發行《Here》,給在北京的時光一個交待
「我還在北京時,就已經決定要去台北。當時寫了一堆demo,不知道要拿它們幹嘛,就想著去台灣找livehouse表演,或者接觸一些人,可以繼續發展。」抱著試試看的想法,2011年,岑寧兒自己跑去台灣。
她開始在海邊的卡夫卡、河岸留言等小型livehouse表演,容納觀眾不多,但別具特色。那年台北Legacy剛剛開業,可以容納上千位觀眾,岑寧兒很喜歡它的空間,常去看錶演。
「livehouse像是不同的盆栽,你可以不停換盆,越長越大。我的演出,什麼時候能做到Legacy站滿觀眾呢?」岑寧兒暗暗定下目標。
一邊表演,一邊寫歌,2011年和2012年,初到台灣的岑寧兒發行了《4-6 pm》《2/2》兩張EP。終於在2015年1月,發行首張個人專輯《Here》,收錄九首原創作品,以及兩首翻唱。如果從岑寧兒寫下第一首歌《明天開始》算起,這張專輯整整做了十年。「我花了好多年現場表演的時間,給這些歌編曲,跟樂手合作,這張專輯是累積下來的終點。我終於給了自己在北京的時間一個交代。下張專輯我不會用十年去做,而是好好想想我現在有什麼想說的。」岑寧兒告訴「街聲·大事」。
2015年5月,在Legacy「都市女聲」系列演出中,岑寧兒為自己的專場取名「…hereafter從今而後」,請來好友盧凱彤、蘇珮卿擔任嘉賓。岑寧兒達成了自己定下的目標,滿滿當當的觀眾站在台下,聽她唱起自己的歌。「Legacy就像我的家,有很強的歸屬感。」
除了作為一位原創音樂人,一步步走到更大的場地,唱自己的歌,岑寧兒同時還是一位專業和聲,在幾萬人的場地,配唱別人的歌。2010年,岑寧兒得到陳奕迅賞識,在他的DUO演唱會上擔任和聲,並獨唱《The End of The World》。之後陸續為林憶蓮、方大同、蔡健雅、容祖兒等歌手擔任演唱會和聲,還被林憶蓮稱讚為「近年少有的好聲音」。
被問及和聲經歷對個人創作的幫助,岑寧兒笑說「對創作沒什麼幫助」,仔細想了一會兒,認真回答:「其實是對唱歌技巧幫助很大,還幫我得到很多舞台經驗,能看到非常專業的工作環境,很多獨立樂團不一定有機會看到那種工作模式。還有就是,花很多時間唱別人的歌,會更有動力寫自己的東西。」
現在的岑寧兒,每個月會寫一兩首demo,及時整理日常生活中零碎的靈感,這個習慣維持了近兩年時間。這到底是不是對的方法?她現在有點懷疑,「或許應該閉關一兩個月,看看到底能寫幾首。」
當我去流浪
如果你要去一個杳無人煙的地方流浪,只能帶三張唱片、一本書和一件生活用品,你的選擇是什麼?以下是岑寧兒的答案:
唱片
如果可以,不要帶唱片,就帶一台Radio
書
教人靜坐的書
生活用品
不粘鍋
(本文圖片由岑寧兒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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