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複雜性的角度談談心物問題

形而上哲學中最大的問題之一就是心和物的問題，西方現今的哲學流派一般是趨向於肯定其中一方，將另一方作為它的附屬或是衍生，才有了一般所說的唯心或者唯物主義。當然，在現在科學偉力決定一切的當下，基本大家都是唯物主義的信徒，而把心或者精神看做僅僅是大腦（或者神經系統）的一個功能而已。

一般人的思維都是發散向外的，眼耳口鼻身，我們所藉以感知的感覺器官在生物進化中的意義也是為了更好的接受和傳導外界環境的刺激，從而指揮身體做出適應性的活動。從生存這個角度來看，只要能夠完成基因自身的存在和繁衍，生物個體的自我感覺、自我認知等等功能其實並不在基因設計的範圍內。只要肉體能存在能有後代來寄託其基因，這個生物已經完成了其進化意義上的功能，又有什麼必要去追求自我意義或者自我認同？

在人類出現以前，這個世界確實如此，所有的生物，不論植物動物，高級低級，都是被肉體、基因的支配下混混沌沌的生存、繁衍，一代又一代的將生命傳遞下去。但是，生命到底是什麼呢？用一個時髦的科學術語來描述，我的理解是——複雜性。物質的複雜性到了一定程度，就會產生高於這個物質層次的新特性。

比如說，在量子的層次會具有各種不確定性效益，物質和能量的界限也不明顯，在原子和分子等層面就不具備這些特性，其理論會和量子層面有極大區別，再往上到細胞、組織、器官、植物、動物、人，每個層次都會包含著前一層次的全部，並且具有前一層次所不具備的獨有特性。簡單一句話概括，就是整體大於部分之和。在這個層層遞進的向上發展的進化過程中，其複雜程度是不斷遞增的。那麼，生命是在哪個層次才出現的？其實層次的劃分並沒有一個確定的、斷然的區別，無法把生物和非生物決然分開。甚至比較極端的哲學家或者生物學家會認為，一切的物質都有生命，包括無機物。很多邊緣學說提到岩石或者星體都是另一意義上的生命體，熊十力哲學的核心是「心物不二」，他的看法是宇宙本源就是心和物這個一體兩面的存在所構成，有物必有心，有心必有物，如同硬幣的正方兩面，是相互依存，無法分開的。從現代科學複雜性理論這個角度來理解，任何的複雜性都是相對而言的，同樣可以說任何物質都具有複雜性，因此物質和複雜性是相依相存，缺一不可的。

在熊十力的體用不二哲學體系中，心是代表著積極健動和昭明向上的一方，物是代表著沉墜墮落和陰暗向下的一方，兩者相互矛盾但心主導於物，從而引導世界由簡單向複雜、由固滯向自由不斷發展，整個生物進化的歷程就是在心的作用之下不斷擺脫先前的落後前行的過程，最終產生了具有最高自由度，能夠完全發揮心和精神作用的人類。人類作為萬物之長，並不在於他的肉體有多麼強健，而是因為他的神經系統具備了足夠的複雜性，達到了一個極限，能突破肉體的限制，實現無所為的最大自由。所有的生物都如同被鎖鏈束縛在代表肉體的地上，僅僅具有鎖鏈長度的只有，只有人如同掙斷了鎖鏈，從地上一躍而起，具備了海闊天空任我翱翔的可能性！

量變引發質變，心不離於物卻又主導乎物，作為生命的代表，人類具有超越其它一切生物的自由度，是順從於身軀、沉淪於物欲，還是遵從本心、昂揚於自性，都只在一念之間。為神為魔，成人成獸，取之在我。人生百態，各從所欲。

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寧，神得一以靈，谷得一以盈，萬物得一以生，侯王得一以為天下貞。其致之一也。天無以清，將恐裂；地無以寧，將恐發；神無以靈，將恐歇；谷無以盈，將恐竭；侯王無以為貞而貴高，將恐蹶。

夫一者，心性健動而已，豈有他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