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清楚路真就那麼不重要?

繼上次除夕在曼徹斯特迷路後,

緊接著,又過發生一次類似事件。

為什麼現在才寫,大概是因為時差。

那會還是冬天,我和同事叉大倩在巴黎.

在市區吃完這樣的晚餐後,

精神特別恍惚。

我倆希望在失去意識睡著前,能爬回到酒店的床上。

和叉大倩要回的酒店在機場附近,得先倒兩個地鐵到機場,接著在機場坐酒店的穿梭巴士回去。巴士末班在凌晨十二點半。

從餐廳出來是晚上十點多,時間還很充裕。

巴黎地鐵的複雜是出了名的。

平均站距584米。大概就是想到街對面便利店買個盒飯,人家說我們坐地鐵去吧和對門鄰居約了打牌,人家說我樓下有地鐵,坐地鐵來吧。

地鐵密集型城市,對我們吃太飽腦子短路的死觀光客尤其不友好。

不過,當時我很有信心。

因為來時,已經坐錯一次了。

我覺得,作為人,犯了一次錯,在相同的地方,就不會犯第二次。

果然,我倆順利坐上並且坐對了第一乘地鐵。

就這樣,來到據說是巴黎最大最複雜的一個地鐵站。

不愧是大站,人相當多。

我:來的時候咋沒那麼多人。

叉大倩:想起來了,這班好像是末班車,還有幾分鐘。

我:咋早不說?要不剛才我催著走,末班車開過了咱還在餐廳刮剩下的巧克力。

叉大倩:我想好大不了打車回酒店。

可是我沒想好喂!

其實我並不是一個沒有準備的人。

其實因為那天沒想出門,只是睡醒後,看到叉大倩的消息說吃飯一缺一。

再三確認過她已經下載了地圖,了解了來回線路,帶著對同胞的信任,帶著沒有網路的手機,出發了。

餓的時候,頭腦真會發熱。

叉大倩:末班車的線路,可能和我們來的時候不一樣,不直接到機場。

我:那該咋坐車?

叉大倩:我也不清楚。

我:¥%……&@$

叉大倩是一名基督徒,相當溫柔的姑娘。

帶著這樣一份對上帝的信任,她大概做任何事都可以很冷靜。

不過,弄清楚路真就那麼不重要?

當時我整個人都不太好,像一個沒有信仰的人,特別迷茫。

決定去問一下路人。

結果你知道,這是一個包容的城市。身邊等車的人,有包著頭巾的一言不合就炸王的阿拉比,拿著地圖一臉懵懂的金髮智障,還有走路自帶freestyle黑人大哥們的小團體。

看誰,我都開不了口。

眼看車快來了啊,這時,見到一個拖著行李的姑娘,還是中國臉,在不遠處。

拖著行李箱還不是要去機場!?

於是,我奔向了她。

(姑娘果然是中國人,於是我們說起了中文)

我:請問,去機場是坐這班車么?

行李箱姑娘:我也不知道。

我:¥%……@#·……你是去機場么?

行李箱姑娘:是啊。

我:¥%……@#·……你也是來旅遊,所以不熟?

行李箱姑娘:我在這念書,現在放假回家。

我:¥%……@#·……那你怎麼不知道路?

行李箱姑娘:這班是末班車,我也搞不大清楚,反正很多人在這等。

我:¥%……@#·……

弄清楚路真就這麼不重要?

然後,地鐵來了。

據叉大倩說,這班可能不是末班,後面也許有一班直接能到機場。也可能這班是最後的車,但應該不到機場,要中途下車換乘,具體的她也不清楚。

差不多就是上和不上都不對勁。

就在絕望的時候,我在人群中又發現了一個中國臉,一邊等車一邊看書。

很像一個詩人。

這時,所有人都開始很有自信的往地鐵車廂里走,詩人也是。

突然,我發現他看的是中文書。

眼看詩人就要進到地鐵車廂了。

我叫住了他。

我:你好!

詩人抬頭了看向了這裡!

我:請問去機場是坐這班么?

詩人:是是,快上來。

我高興的回頭招呼上叉大倩和行李箱姑娘上車。

剎那覺得自己特牛逼,不但搞清楚了路,還帶拯救了其他兩名人類。

在地鐵上。

詩人:這是末班車,不到機場,得下車再倒一部地鐵。那部地鐵可能要等很久,或者你們坐公車,車站在地鐵站外面。具體位置我有點記清楚。

我:那……可以麻煩你幫忙記清楚一下……?

詩人:到時候跟我走吧。

我:您也去機場?

詩人:不,我去找一個朋友,方向差不多。

說話間,我看了詩人拿著的書。書名類似「中華民俗源流集成之儀禮喪葬」這種乍一看特牛逼,回想一下壓根沒記住的名。面對看這樣牛逼書名的詩人,也沒好意思問太多。

市區到機場的地鐵線很長,周圍很安靜。

我在擔心該做到哪一站下去,下去後不認識路要怎麼辦。

叉大倩看著離線谷歌地圖的地鐵站,睡著了。

果然自有上帝保佑的女子啊。

然後,在行李箱姑娘的提醒下,下地鐵。

這時,我和叉大倩、行李箱姑娘還有詩人四個,已經自動組成了一支找機場小隊。

詩人作為隊伍里年齡最大最不懵逼的人,我們一路跟著他走向地鐵出站口。按他說的,出站坐公車去。

當到了閘機口,他大手一揮。說:「快點,來擠一擠。」這陣勢是邀請我們一起逃票!

早聽說逃地鐵票是巴黎的日常。甚至有一個APP專門為此設計,實時更新檢票員位置,精確到車廂。

在檢票口,陌生人也會很有默契的伸手互相替著擋一下門,像有革命友誼的戰友。逃票促進人民團結。

不逃一次,都不算到過巴黎。

於是我們從了詩人的地主之誼,四個擠了一擠,進了閘機的第一扇。

但第二扇門沒過去。

原因不詳。

不巧的是,除了詩人以外,我們仨的地鐵票,試了所有機器,都刷不了。

唯一一個知道路的人已經順利出去了,我們卻跟不上。

著急。

這時,那位詩人在外頭把他的卡遞給我們,讓我們花。

感人。

就這樣,我向一位衣著樸素的陌生人欠下了,也許是十歐。(市區到機場的地鐵票要十歐)

出去後,外頭是一個公車站。

詩人為我們指了大概方向,就去坐上了找他朋友的公車。他站在車門口和我們揮手說再見,還祝我們順利。在路燈的照射下,那一刻他發著光,像一個會走紅的詩人,我覺得很幸運,畢竟這次再見後,欠他的車票錢就再不用還了。

地鐵站出來的人越來越多,但凡一輛公車駛入,所有人就都一涌而上地問司機是不是去機場。看到有這麼多人都不認識路,我就放心了。

後來,有一位菲律賓背包男子來問我們去機場應該坐哪輛車。我猜他大概是看到那姑娘拿著行李箱,才來問我們的。

於是我、叉大倩、行李箱姑娘、菲律賓雙肩包男子組成了一支新的找機場隊伍。

時間已經接近十二點了,街上很冷,站台幾乎沒有車,我們也其實還沒搞清楚到底應該坐哪輛。旁邊還有黑人大哥們在打架。但我有一支隊伍,覺得很安全。

之後,我們等到了去機場的車,還是不花錢的那種。雖然終點站下來後,周圍不像機場,但在菲律賓雙肩包男子的帶領下,我們四個先走了十多分鐘,坐了一輛小地鐵,接著又走十多分鐘的路,最後終於來到了大家都認識的那部分機場。一路上都沒怎麼說話,周圍也有很多同樣找路的人,但不知怎麼的我們就在一起走了,還總有人帶路。大概是因為叉大倩是有上帝護佑的姑娘。

感覺要分別前,我邀請大家在機場小地鐵里來了一張自拍。

可惜的是,沒有為那位看有牛逼名字書的詩人照一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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