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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雨(9)

張凡

張凡將自己的那本《機械原理》翻了一遍又一遍,他始終無法找到自己需要的那個公式。他的畢業設計卡在了一個很微妙的節點,如果度過這個點,後面的步驟將一馬平川,他的整個思路都會清晰起來。但這個點往往是最難度過的,張凡在這裡已經卡了兩天了,而他畢業設計的字數也卡在了一萬五千字,他寫了又刪,刪了又寫。

他有些痛苦的撓了撓自己的頭髮,今天早上剛洗的頭髮,如果不是今天艾粟要見他,他才懶得搭理它們。

「學霸,不出去吃飯啊。」王宏偉睡意十足的聲音從身後響起,張凡回過頭髮現王宏偉懶散地從床上爬了下來,隨意套上了幾件衣服,現在已經是中午一點多了,而他才剛剛起床。

「我早吃過了。」張凡沒好氣的說道,他討厭王宏偉叫他「學霸」,他每次這麼說的時候,語氣中都會帶有十足的諷刺意味。

「吃飯也不叫我。」王宏偉套著拖鞋拿著牙刷走進了洗手間。

「我去見女生了,我和她一起吃的飯。」張凡故意將自己的聲音放大了一些,不知道為何,他很想向王宏偉炫耀這一點。

「喲,又去見你的艾大美女了啊。」王宏偉嘴裡含著牙刷說道。

「恩,艾粟今天給我發簡訊了,她剛從Q市回來。」張凡得意地笑道。

王宏偉一口吐出了自己含在嘴裡的牙膏沫子,隨意用手擦了擦,然後又露出了張凡討厭的那個笑容,他的嘴角向右翹起,露出了右邊那顆有些發黃的門牙,「既然和艾大美女出去吃飯了,這個時候你怎麼還在宿舍里苦逼的做畢業設計呢?」

王宏偉的話讓張凡啞口無言。

「今天的飯是你付的錢吧。」王宏偉一邊說著一邊用自來水沖著臉,「我想艾大美女剛從Q市回來是找不到給她付錢的人了吧。」

王宏偉沒有再給自己反駁的機會,他吹著歡快的口哨走出了寢室。

今天是張凡付的錢,而且他還專程跑到奶茶店給艾粟買了一杯奶茶,但那是他自願的,他願意這麼做,誠然,他這個月的生活費沒剩多少了。

艾粟不是那樣的人。張凡搖了搖頭想道,我們今天聊得很開心,她給我說了很多Q市好玩的事情,而且她還笑了,恩,她一直在笑。她還偷偷看了我一眼,我注意到了。

但他很快又想起了艾粟給她說的最後那句話,「不,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還有討厭的王宏偉給他說的那句話,「既然和艾大美女出去吃飯了,這個時候你怎麼還在宿舍里苦逼的做畢業設計呢?」

她一定是太累了,她今天才剛剛從Q市回來。張凡有些惱火地合上了自己的那一本《機械原理》,這個糟糕的心情影響了他的思考,他決定把畢業設計推到明天再繼續。他打開了網頁,登陸了找工作的網站。

他記得艾粟說過她的工作找到了D市,那麼我也要將工作換到D市,D市一定會有適合我的工作的,而我也絕對有實力留在D市。

到時候,當我牽著艾粟的手從王宏偉的面前走過時,他的表情一定會很精彩的。張凡在腦海中想像著這幅畫面,情不自禁地笑了出來。

但是他忽然停了下來,默默地關掉了網頁。

艾粟真的會和我在一起嗎?我……我和她真的有機會嗎?張凡又撓了撓自己的頭髮,他覺得艾粟總是和他若即若離,很多時候,張凡都覺得艾粟是那麼遙不可及,有那麼幾次,張凡著實想過放棄了,他覺得自己不應該再等待下去了,然而每到這個時候,艾粟又會忽然莫名其妙的出現在自己的面前。他總是時時刻刻的在網上注視著艾粟的一舉一動,艾粟是個愛自拍的女孩,而她的每一張照片都很漂亮。但是張凡每一天都提心弔膽的點開艾粟的主頁,他特別害怕,某一天當他點開艾粟的照片時,發現她的身邊站著別的男人。

至少現在,至少現在艾粟還是一個人,她還沒有男朋友,如果她有男朋友我一定會察覺的,而且她如果有了男朋友今天也不會叫我出來吃飯了,那就意味著我還有機會。

大四了,還有不到一年的時間我們就要畢業了。這個想法出現在了張凡的腦海之中,然後張凡覺得有一股血液流向了自己的大腦,他的心跳猛然間加速了。

他點開了社交軟體上艾粟的頭像,艾粟還在線。

他要向艾粟表白!這個忽然出現的想法一點點的誘惑著他,他瞬間被勇氣所籠罩著。我已經等待了四年了,我不要再等待下去了,今天我要告訴她,我要告訴她我對她的感覺。

通過社交軟體表白這實在是個有些懦弱的方式,艾粟會不會嘲笑自己不夠勇敢?但是如果當著艾粟的面……當他看到艾粟的眼睛時,他真的還會有現在這股勇氣嗎?

張凡用力錘了錘自己的胸部,想要給自己更多的勇氣,現在管不了這麼多了,我現在要做的只是要告訴她,我一定要讓她知道。

「在嗎?」張凡打下了這兩個字作為開頭。

對面沉默了一會兒,有了回復,「恩,剛剛會宿舍沒多久,才躺在床上呢,呵呵。」

「我能給你說個事情嗎?」張凡的呼吸變得急促了起來。

「恩,說吧。」艾粟很快回復道。

張凡覺得自己的心臟要從胸腔中跳出來了,下面的那段話他寫了又改,寫了又改,但最終,他還是閉著眼睛發送出去了:「我認識你已經有四年的時間了,從我第一次見到你時,就覺得你是個很好的女孩,你總是微笑著面對你周圍的每個人,這其中也包括我。不知道在這四年中你是否有注意到我,但我一直在你看不見的角落裡注視著你,安靜地關注你。你對我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微笑都是對我這份安靜愛情的鼓勵,四年時間了,我們馬上就要離開這座校園了,但此時我不想再安靜下去,我覺得我需要告訴你,你也有權力知道這些:我愛你,從我第一次看到你時就愛上了你。我希望可以牽著你的手和你一起度過今後的日子,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情,願意為你去任何地方,如果有可能的話,你做我女朋友好嗎?」

張凡離開了電腦,在寢室里不安的來回走動著,我終於還是說了,我終於還是說了,艾粟她終於知道了,她會怎麼回復呢?我寫得會不會有些俗套,有些矯情?不會的,不會的,這些都是我的心裡話,她會發現的。

對面沉默了很久,張凡覺得艾粟這段沉默的時間是自己一生中度過最漫長的時刻。但艾粟最終還是回復了。

「謝謝你對我的這份感情,但是對不起,我不能接受你的請求。」

張凡覺得自己的心猛然間墜落了,是的,他猜到了這種可能性,他甚至想好了自己該如何面對這種情形,他以為自己會坦然,畢竟艾粟知道了一切,但是真正看到艾粟的回復後他才發現他一點兒也不坦然,他只有失落,失落籠罩了他的全身。

他奢望過那微弱的可能性,但艾粟的回復擊碎了這一切。

「能告訴我原因嗎?」張凡雙手顫抖著打下了這段字。

「我已經有喜歡的男人了,對不起,張凡你是個很好的人,我知道你會找到其他適合你的女孩的。」艾粟回復道。

張凡苦笑了一聲,這不是每一個拒絕別人的女人都會說的話嗎?「你是個很好的人。」不,我一點兒都不好。她說她有喜歡的男人了,難道她早就有男朋友了?我一直都沒有發現?不,不,我一定要問清楚。

「能告訴我他是誰嗎?我想知道什麼男人這麼幸運能得到你的愛,你和他是情侶嗎?」張凡的內心充滿了苦澀,他默默打下了這段話。

「他的名字叫任鑫。我們不是情侶,我喜歡他,但是他不知道。」

就像我喜歡你一樣。張凡諷刺的想道。任鑫,他知道這個人,他是和自己同專業不同班的傢伙,他和任鑫還一同上過幾節課。沒想到是那個傢伙,艾粟居然會喜歡那個傢伙。

「你不要告訴他好嗎?」艾粟很快補了一條信息。

「恩,我不會的。」我一輩子也不會告訴他的。

張凡不能接受艾粟就這樣從自己的生活中消失,「既然做不了情侶,那我們再像以前一樣做朋友好嗎,我會無處不在的關心你的。你什麼時候需要我,我什麼時候就會出現。」

對面又沉默了比較長的一段時間。

「我覺得我們也不能再做朋友了。」

張凡覺得一陣天旋地轉,這是為什麼?為什麼連朋友都不能做了?

對面繼續回復著,「我已經知道了你對我的感覺,而我在你的身邊你會一直愛著我,而我……我又無法和你在一起,我們的這種友誼會變得很奇怪,到最後我相信你還是會受傷的。張凡,並不是我絕情,我這麼做真的是為了你好,我不希望你做我的備胎,就像我之前說過的一樣,你是個很好的人,我相信你會遇到一個適合你並且愛你的女孩的,但是那個女孩不是我,我在你身邊只會帶給你傷害。我覺得我們以後還是不要見面了吧,能認識你我真的很開心,謝謝你這四年帶給我的快樂,希望你找到幸福。」

幸福,我的幸福默默地埋藏了四年,而你現在又希望我找到幸福。幸福又怎麼會像你說的那麼輕易?張凡苦澀的想道。

他知道,艾粟就這樣走出了他的生活。王宏偉知道了會怎沒想?他一定會嘲笑我,用他那討厭的表情嘲笑我。張凡甚至可以想像出張凡的表情。

艾粟再次回復了,「如果沒別的事我就先下了,我要去洗個澡。」

張凡被這條回復逗樂了,他笑出了聲,他想起了網上一個很流行的段子:

女神有三寶:幹嘛,呵呵,去洗澡。

曹娜

曹娜一走出校門就被汽車的喇叭聲嚇了一跳,她一轉身就看到一輛白色的轎車,轎車緩緩向自己開來,停在了她面前,車窗也慢慢搖了下來,露出了開車的人。

「進來吧。」司機的位置上坐著一個留著碎發的男人,他的眼睛炯炯有神,毫不遮攔的自上而下瀏覽了一遍曹娜。

「我們第一次約會,這會不會有些高調。」曹娜對李銳說道,他就是自己今天要約會的對象,曹娜曾經聽過李銳的一些情況,知道他是一個富二代,但沒想到李銳居然如此的明目張胆,一點掩飾的意思都沒有,曹娜很隨意的看了一眼李銳的裝束,他那一身曹娜叫不上名的品牌至少要花費上萬元。

「如果我真的想高調的話我就會開我爸的車來接你了。」李銳爽朗的笑了笑,他的笑容並不是曹娜想像中紈絝子弟的笑容,相反,那個笑容很舒服。

曹娜拉開了車後面的門。

「幹嘛那麼拘謹,坐我旁邊就好。」李銳笑著拍了拍旁邊的座椅,曹娜猶豫了片刻還是坐在了李銳的旁邊。

「你今天很漂亮,比我想像中要漂亮。」李銳說著發動了車子,轎車平穩的開在寬廣的道路上。曹娜認真看了一眼這個男人,在他高挺的鼻樑上,有神的雙眼裡都流竄著一股遊刃有餘的氣息。

「謝謝。」曹娜友好的笑了笑,她覺得自己還是有些拘謹。

「也不知道你喜歡吃些什麼,我就擅作主張自己定了一桌飯菜,希望你能喜歡,那裡環境很好,適合安靜的聊聊天。」李銳目視前方的道路,並沒有看曹娜,這讓曹娜好受了很多,不知為何,她有些懼怕李銳的目光。

「我很隨意的,只要能吃就好。」曹娜乾笑了兩聲。

李銳沒有說話,他打開了車內的音響,不一會兒,音樂便充斥了整個轎車。

「坎耶維斯特的音樂。」當音樂響起的時候,曹娜小聲嘀咕著。

「沒想到你也喜歡他的音樂。」李銳第一次轉過頭來向曹娜笑了笑,隨後又將目光轉向了前方的道路。

Have you lost your mind?

Tell me when you think weve crossed the line

No more drugs for me

Pussy and religion is all I need

Grab my hand and

Baby, well live a hell of a life

——————歌詞摘自Kanye West《Hell of a life》

曹娜熟悉這首歌的每一句歌詞,因為曾經有個人經常在床頭放這一首音樂,曹娜曾經十分討厭那種雜亂的節奏,但久而久之,她自己也莫名其妙愛上了這種音樂。

「有件事情我覺得你需要知道,我之前是任鑫的……」

李銳沖自己揮了揮手,打斷了她將要說下去的話,「聽著,我不需要知道你之前有多少男人,你之前經歷了怎樣的事情,同樣,你也不需要知道我以前有過幾個女人。」

李銳一直將車開到了目的地,那是一家外表極其樸實的餐廳,但當曹娜正在踏入餐廳時她才發現自己錯了,一步入餐廳,耳邊就傳來了柔和的鋼琴曲,偌大的餐廳只稀稀拉拉的坐了幾個人,而且每個人都很小聲地在說著話,曹娜只能聽到刀叉碰撞盤子的聲音。而且這裡的採光也極好,陽光沒有直接照射進來,但整個屋裡都顯得很亮堂。

「我們比較幸運。」李銳很有禮貌地替曹娜拉開了門,「中午的時候來這裡吃飯的人不是很多,所以我們也可以享受一下安靜的時光了。」

李銳訂好了靠窗的位置,從這裡可以清晰地看到屋外的風景。曹娜有些拘束,她從來都沒有來過這麼高檔的地方,以至於她覺得自己那件花了她幾個月錢才買到的皮包在這裡也顯得有些土裡土氣的,她想顯得得體一些,於是她率先說話了。

「為什麼會是我呢?不是我謙虛,我並不是那種身材高挑氣質極佳的大美女,我也不是文采飛揚的才女。不是我有偏見,但我覺得像你們這種人挑女人不應該都是這種類型嗎?」

「我們這種人。」李銳彷彿被曹娜的這句話逗樂了,他嘴角微微上揚,「你說的沒錯,我當年確實喜歡你所說的那種女人,雖然我並沒有女朋友,但我卻有過很多你說的那種女人。」

「你還是沒回答我,為什麼會是我呢?我不認為我有多特殊。」曹娜盡量用一個優雅的姿勢坐在了柔軟的椅子上,這讓她渾身難受。

李銳用兩隻手拖著下巴,很認真的看了曹娜一番,這讓曹娜感到很不自在,在李銳的目光下曹娜覺得自己好像沒穿衣服一般。

「因為你很冷。」李銳平靜地說道。

服務員在這個時候端來了開胃菜,一盤秘制烤雞翼。李銳笑了笑,率先開動了,曹娜笨拙地學著他的樣子。

「我……有很冷嗎?」曹娜一邊吃著奇怪的食物一邊說道。

「雖然我討厭過問別人的歷史,但是我也知道你剛和你的前男友分手,而你的眼中,卻沒有那麼一丁點兒的悲傷。我之所以說你冷是因為你的眼睛,從你上車的時候我就發現了,你的眼睛很平靜,你說話的時候它們很平靜,你笑的時候它們也很平靜,雖然我還沒見過你生氣的樣子,但我相信一定也是一樣的。」李銳說道。

「我為什麼要悲傷,那個男人……」

「你的眼裡沒有悲傷不見得你心裡沒有。」李銳再次打斷了她,曹娜不敢看他的眼睛,她害怕李銳一眼就看穿自己所隱藏的一切。

「你隱藏的很好,把一切都隱藏的很好。」曹娜覺得李銳還是看穿了自己。

「我不是很想說他,和我約會的人好像是你吧,而不是任鑫。」曹娜頭也不抬的繼續說道。

她聽到了李銳爽朗的笑聲,他說道,「你看,這就是我喜歡你的地方。」

他繼續說道,「很多女人在我面前都會裝作很矜持很冷艷很孤傲,她們總喜歡向我擺一副臭臉,但是當她們看到我的車,我的錢,我的家庭之後,我的天,那簡直就是一百八十度的轉變,她們就像松鼠一般,巴不得投到我的懷抱中來。但我還記得你見時我說的第一句話,哈哈,我怎麼也想不到你會說那句話。」

服務員端來了正餐,兩份七分熟的牛排。

曹娜抬起了頭來,笑著說道,「其實直到現在,我都覺得你很高調。」

李銳撇了撇嘴,「幹嘛不高調呢?就像你口中說的,『我們這種人』什麼都有,我們不缺錢不缺女人,幹嘛還要用低的姿態去面對任何人呢?」

「你真是我見過最會裝逼的人。」曹娜瞪了他一眼,用刀叉切著自己的牛排。

李銳又笑了,「但我還是缺一些東西。」

「缺什麼?」曹娜好奇地問道。

「感情。我過夠了嘈雜熱鬧的生活,我所需要的是一段安安靜靜甚至有些冷的感情。」李銳說道。

「呵呵,你又開始矯情了,這就像電視劇里的富二代哭著說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一樣。」曹娜不懷好意的笑了笑。

「我越來越喜歡你了,沒錯,這還確實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李銳說著,將一塊牛肉一口氣放進了自己的嘴裡。

「有錢人都這樣,等你沒錢的時候再去說這句話。」曹娜不滿地說道。

「我永遠都缺錢,幹嘛要和錢過不去呢,我向來認為錢是越多越好。雖然錢買不到這個世界的很多東西。」李銳盯著曹娜笑道,曹娜再次低下了頭。

「感情在你的嘴裡好像遊戲一般。」曹娜說道,服務員這時端來了葡萄酒。

「生活他媽的不就是場遊戲嗎?」李銳說著,給曹娜和他自己各斟了一杯酒,「只不過有些人玩的好有些人玩的爛而已。」

曹娜有些氣惱,她一口氣喝了半杯葡萄酒,毫無酒勁,一絲甜膩卡在了她的喉嚨處,她討厭葡萄酒,這些東西就像是給小孩喝的飲料一般。

「好酒是需要慢慢品嘗的。」李銳用一個優雅的姿勢端起了酒杯,抿了一小口,隨後愜意的閉上了眼睛,說道,「香醇不是一瞬間便能品味出來的,它會從你的胃部一直升起到你的口腔。」

「你一定是個很不能喝酒的人。」曹娜說道,喝掉了另外半杯酒,又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

「沒錯,就算是葡萄酒,我也只能喝那麼一點點,任何好的東西過了量之後也就變了質。酒是用來品位的,而不是用來糟蹋的。」李銳一邊晃著酒杯一邊又喝了一口。

「相信我,有一天我會帶你去酒吧,到時候我會和你一起喝酒,直到把你喝到桌子底下為止。」曹娜壞笑著對李銳說道。

「我好害怕啊。」李銳露出了一副誇張的表情,「你是不是還要對醉酒的我做一些什麼。」

「說實話,你還真是有些讓人討厭。」曹娜切下了一塊牛排,「但並不讓人厭惡。」

「說實話,你還真是臭臉。」李銳模仿著她粗魯的樣子切下了一塊牛排,「但卻很漂亮。」

「你要知道,我並不奢望什麼窮苦女孩被富二代愛上的勵志故事,我知道也許我的某個特性讓你這種有特殊癖好的人看上了,你會因為我的這個特性而喜歡上我,但是就像你剛才說的那樣,任何好的東西過了量之後也就變了質,總有一天你會厭倦的,你會覺得膩了,然後你又會帶著你特殊的癖好去尋找別的人,而我呢,就像個傻子一樣站在大風中等你。」曹娜說完之後才意識到自己的情緒有些失控了,不知道為何,她想將自己憤怒的情緒發泄到對面那個人身上,雖然他什麼都沒有做。

李銳絲毫沒有生氣的樣子,他依舊笑著說道,「誰說不是呢?有一天我也許真的會厭煩,但為啥我要擔心還沒來到的一天呢?未來會發生什麼又有誰知道,也許有一天我太調皮了過馬路沒看紅燈叫車給撞死了,也許有一天我老爸投資失敗了,我從富二代變成了落魄的乞丐,但是我為什麼要考慮還沒發生的事情,我現在就是有錢有車有別墅。你這麼愛擔心未來,擔心未來的種種可能,會不會是這個原因那個叫任鑫的傢伙才甩了你?你越擔心什麼事情那個事情就會發生。」

「你……」曹娜瞪著雙眼,李銳的話語著實讓她生氣,她想要反駁一句,但是李銳沒有給她這個機會。

「還有,你為什麼要在大風中等我?你以為你是在拍電影嗎?你為什麼不能在別墅中等我,像你這種女人,只要跟了我,我還能不給你足夠的好處嗎?」李銳一邊說著一邊玩弄著手裡的酒杯,他的那杯葡萄酒直到現在才只喝了一半不到。

「你有錢就了不起啊!還不都是你爸的錢!」曹娜有些後悔自己說了這句無比俗氣的話。

「就是了不起。誰叫我有個這麼富有的老爸呢,有本事你也有啊。」李銳平靜的說道。曹娜早就猜到了他要說的話。

「我真的很想用這杯酒潑你,但是我估計賠不起你的那身衣服,所以你就當我潑過你好了。」曹娜氣極反笑。

而她的這句話也惹得李銳一陣歡笑,「所以說,我下次再約你,你還會出來了哦。」

「當然。」曹娜這次毫不示弱的看著李銳,「我一定要找個機會,讓你那張自以為是的臉上掛滿不可思議的表情。」

「讓我們一起等待這個機會。」李銳充滿深意的看了曹娜一眼,隨後舉起了杯子,曹娜與他微微碰杯,隨後兩人一飲而盡。

「你吸毒嗎?」曹娜在喝完這杯酒後問道,她也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會問這麼莫名其妙的問題。

「你看,你對『我們這種人』還是存在偏見啊。」李銳用濕巾擦了擦嘴,說道。

「那你吸毒嗎?」曹娜堅持問道。

「在我大一大二比較迷茫的時候我吸過大麻,但是前段時間我戒掉了。」李銳嘆了口氣。

「很好,我可不希望我的約會對象是個癮君子。」曹娜淡淡的說道,「你吸煙嗎?」

「喂,不能吸毒連煙都不能抽了嗎?」李銳擺出了一副無辜的表情。

「你吸煙嗎?」

「抽,這東西在我高中的時候就沾上了,要戒煙可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

「你身上有煙嗎?」

李銳點了點頭,在自己的褲兜里摸索了一番,拿出了一盒香煙。那是曹娜從來都沒有見過的香煙,至少任鑫以前從來都沒有抽過,但曹娜可以想像到,它的價格一定不會便宜。

「給我一根好嗎?」曹娜伸出了手。

李銳瞅了曹娜一眼,從煙盒中取出了兩根香煙,將其中一根彈給了曹娜,「在這種地方抽煙不是特別合適,不過管他呢。」

曹娜接過了李銳遞給自己的打火機,點燃了香煙,深深吸了一口,胸中那股麻癢的感覺消除了不少,這種感覺從她一上車起便出現了。

「才抽沒多久吧。」李銳說道,曹娜笑了笑,這傢伙真的什麼都可以看出來。曹娜又吸了一口,隨後點了點頭。

「每個男人在和女人分手的時候都會在那個女人身上留下一些印記。就比如說現在正在抽煙的你。」李銳說道,不知為何,曹娜從李銳帶著笑意的語氣中聽出了一絲憂傷的氣息。

「他總會改變你一些東西,一些習慣。哪怕這些習慣是不必要的。」李銳繼續說道,「雖然以前我覺得那些抽煙的女孩都很酷,但漸漸地我發現其實她們要麼是一些婊子,要麼是一些潑婦。我希望你以後能戒掉這東西,這東西是他在你生命中留下的痕迹,戒掉了它,你也就戒掉了他。」

不知為何,曹娜在那一刻覺得自己的鼻子有些酸,她繼續一口又一口的抽著。她告訴自己,不,我不能哭,我不能在這個傢伙面前示弱,我不能讓他看到我軟弱的樣子。

於是曹娜抬起了頭,吐出一個煙圈,「我會戒掉的,但不是現在。」

曹娜不記得李銳之後又和她說了什麼,他們說了很多話,很多莫名其妙的話語。那個時候時間過得很快,李銳的身上總是有一些讓曹娜討厭的東西,但曹娜總是不能抗拒他,他的每一句話都如毒蛇一般,但曹娜知道他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他的每一句話都在揭示著甜蜜謊言下的現實,曹娜討厭這些,但是她很想聽下去。

「我想,我們在這兒呆的時間夠久了,那些服務生看我的眼神都有些不對勁了。」李銳不經意的說道,曹娜看了看窗外,才發現天色已經黑了下來,在不知不覺中他們在這裡呆了整整一個下午。

兩人走出了餐廳,李銳開著車帶她離開了。曹娜發現,車並不是在往學校開,而是朝另一個不同的方向。

「我們這是去哪兒?難道不回去嗎?」曹娜有些警惕的問道。

「帶你去體驗一下『我們這些人』的生活。」李銳看著前方的道路說道。

曹娜有些不安的瞅了瞅周圍的環境,她忽然有些害怕。

「別擔心。」李銳彷彿感覺到了曹娜的心思,「我今天是不會和你上床的,我在十二點之前就會把你送回來,你的身上現在還有那個男人的氣息,我可不想在和你做愛的時候嗅到別的男人的味道,我也不想你在快高潮的時候喊得是那個男人的名字。」

曹娜狠狠地瞪了李銳一眼,冷冷地說道,「你知不知道,你有時候真的特別特別討厭。」

「抱歉,我只是愛說真話罷了。」李銳撇過頭,沖曹娜微微一笑。

隨後的路程兩人再沒有說話,車一直開到了一個安靜的巷道口,李銳找了個車位將車停了下來。曹娜可以確定李銳並沒有什麼別的想法,她小心翼翼地跟在了他的後面。

李銳一直帶著曹娜走到了一棟閃光發亮的建築旁,建築的頂部寫著幾個扭曲的英文字母,曹娜在這裡就可以聽到裡面嘈雜的音樂。

「全C市最好的夜店,我是這裡的VIP會員,你只需要跟著我就好了。」李銳拍了拍曹娜的肩膀,繼續向前走去。建築的門口站著兩個門衛,他們現實警惕的看了李銳和曹娜一眼,當看到李銳是,兩人同時點了點頭,李銳笑了笑,牽起了曹娜的手。

曹娜的心裡猛地一跳,她盡量使自己的表情沒有改變。這時她發現李銳將頭湊到了自己的耳邊,「別擔心,我不是想占你的便宜,只不過這樣你更好進來一些。」

曹娜跟著李銳走過了一條黑暗的通道,音樂的聲音越來越大,曹娜甚至還能聽到人們歡呼尖叫的聲音。然後,燈光忽然亮了起來,所有的聲音也達到了最頂峰,曹娜在那一刻感覺自己眼花繚亂。他們步入了一個大廳,那個大廳里擠滿了人,男人,女人。

那些女人都穿著顏色亮麗的短裙,塗著火紅色的口紅,踏著價格昂貴高跟鞋,曹娜隨意掃視了一眼,都是一些華貴到不敢想像的品牌。那些女人露著大腿,曹娜敢發誓,那些大腿大多數都是超過八分的大腿,它們無可挑剔。女人們或者自己在扭著身子,或者在別的男人面前扭著身子,或者在別的女人面前扭動著身子。音樂刺激著這一切,雜亂的音樂,但充滿了慾望,這股慾望誘惑著場內的每一個人。

眼神,曹娜可以看到他們的眼神,他們的眼神中只有渴望,對肉體的渴望,對金錢勢力的渴望。而燈光也在閃爍著,一些男人抱著女人在親吻著,他們毫不顧忌的將舌頭伸進對方的舌頭中,攪拌著。一些女人也在親吻著女人,而旁邊的男人面無表情的看著這一切。

「Put your hands up!」DJ的聲音響了起來,於是扭動的人停止了扭動,親吻的人停止了親吻,他們都齊刷刷的將手舉到了空中,隨著DJ的節奏一下又一下的擺動著,歡呼著。

曹娜握緊了李銳的手,而李銳彷彿感覺到了這一點,他回頭看了曹娜一眼,拉著她繼續向前走著。李銳帶著曹娜穿越過擁擠的人群,一些人好像認出了李銳,他們熱情洋溢的向他打著招呼,而李銳對每個人都點頭微笑致意。曹娜盡量壓低自己的腦袋,她不希望這些人看到她的臉。

李銳一直帶著曹娜來到了一個包間,隨後將門關了起來。外面混亂的聲音小了很多,曹娜覺得壓抑著自己的情緒終於消散了,她舒了一口氣,坐在了包間的沙發內。

「這就是『我們這些人』的生活。」李銳坐在了她的對面,他的臉上沒有一絲笑意,曹娜可以看出他是認真的。

「他們,好瘋狂。」曹娜只能說出這句顯得比較傻的話。

李銳看向了門外,好像他能看穿那道門一般,隨後他掏出了香煙,並甩給了曹娜一支,緩緩地說道,「軀殼,他們是一群軀殼。白天的時候,他們活著為自己的事業奮鬥在最前線,坐著各種慈善,發表各種演說,寫著自己的自傳。但到了夜晚,到了夜晚他們剩下的只是一副驅殼,他們喪失了自己的思想,在夜晚,他們擁有的只是所有人類最初的本能,那就是慾望,慾望操縱著他們每一個人。他們是一群惡魔,這些惡魔會在某些時候奪取那個人的思想,使那個人只剩下一副空蕩蕩的軀殼。」

曹娜不安的玩弄著自己的手指,小聲的說道,「我不知道……你還是個哲學家啊。」

「不這麼文藝一番你們這些女生又怎麼會喜歡。」李銳笑了出來,曹娜覺得那一刻她熟悉的那個李銳又回來了。

「那麼你呢,你也是一副驅殼嗎?」曹娜問道。

李銳忽然露出了一個很陽光的微笑,「不,我永遠都不會讓惡魔奪去我的思想。好了,你也看到『我們這些人』的生活了,現在,我們回學校吧。」

就這樣嗎?他只是帶我來看看這些就完了?曹娜想道,不過這樣也好,她不想再這個嘈雜的環境里多呆哪怕一分鐘。

回學校的路上李銳又和自己說了很多話,但曹娜總覺得李銳彷彿變了個人,雖然他的舌頭依然是如此的毒辣。

開到校門口的時候,李銳忽然降低了車速,曹娜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看看那是誰,今天還真是巧,居然遇到了你的老熟人。」李銳伸手指著前方說道,曹娜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在車前方的某個位置,站著一個高高瘦瘦的身影,此時那身影正一步步向校園內走去。

曹娜感到自己的心臟猛然跳動了一下,她倒吸了一口冷氣。她曾想過無數次分手後自己和任鑫相遇的場景,但她從來沒想到自己會這般遇到他,這讓她不知所措,被她埋藏在心中各種陳雜的滋味再次湧向了心頭。

我該怎麼辦?她絕望地想道,我該怎麼辦?

「我們最好上去給他打個招呼。」李銳笑了笑,將車向任鑫的方向開去,有那麼一瞬間,曹娜想要阻止他,但是她最終什麼都沒有說,只看著車子慢慢向那個高瘦的身影靠近。

車在任鑫的面前停了下來,李銳搖下了車窗玻璃。曹娜瞥見了任鑫有些好奇的目光,但他的目光很快發生了變化,曹娜知道,他看到了自己,他一定看到了自己。

「兄弟,給你一個小小的忠告。」曹娜只聽到李銳的聲音,她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她能想像出李銳的表情,他現在一定很囂張,無比的囂張,「以後你需要看好你的女人,看看現在她坐在哪兒吧。」

我要勇敢,我要勇敢。曹娜在心裡不斷地告訴著自己,隨後她緩緩地轉過了頭,這是報復任鑫最好的機會,任鑫的表情會很精彩的,我應該面帶笑容,面帶得意的笑容,我要讓那個該死的混蛋知道,沒有他我也可以活下去,沒有他我可以活得更好,我應該笑,對只需要翹起我的嘴角就好。

曹娜轉過了頭,面無表情。任鑫的目光和他接觸了,只有那麼一瞬間,他也一臉平靜,曹娜無法看出他任何的情緒,他的眼中沒有憤怒,沒有羞辱,沒有悲傷。

然後他轉過了頭,緩緩離去,一句話也沒有說。他沒有給曹娜笑的機會。

「真是個懦夫。」李銳在搖起車窗玻璃後說道,曹娜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於是她選擇了沉默,李銳繼續開著車。

夜晚的校園終究還是安靜了下來,道路兩旁的路燈閃爍著黯淡的光,李銳將車兩邊的玻璃搖下了一點兒縫隙,風從這些縫隙中吹來,吹散了曹娜的頭髮,那些迎面而來的風讓曹娜有些窒息。

「不客氣。」不知何時,李銳忽然說道。

曹娜茫然地抬起頭看了他一眼,小聲的說道,「謝謝。」

車子一直開到了曹娜寢室的門口,曹娜走下了車,活動了一下自己僵硬的身子,李銳也跟著她走了下來。

「那麼,就這樣吧。」李銳伸了個懶腰說道,「不知道你今天如何,反正我玩的還是比較開心。」

「我也很開心,謝謝你的招待。」曹娜給了李銳一個感激的微笑,她的這句話里沒有任何諷刺的意味。

「我就當你這句話是對我下次邀請的肯定了。」李銳伸手拍了拍曹娜的肩膀。

曹娜微微一笑,「下一次,我將帶你體驗一下『我們這些人』的生活。」

「我很期待。」李銳說著,再次走進了自己的車內,「祝你晚安,雖然我知道今天晚上那個人又會在你的腦海中徘徊很久,但我相信我至少也會在你的腦海中停留那麼一小會兒,在你的幻想里,你到底會吻誰呢?如果你吻的人是我的話,記住,我會在第三秒鐘的時候脫掉你的外衣,請在你的幻想中加上這一點。」

「晚安。」曹娜揮了揮手,朝自己的寢室走去。

—————————————————————————————————————————自我吐槽:尼瑪當年寫的東西怎麼這麼像低配版小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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