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江花木記(貳)

我們那會兒,姑娘們除了夢想嫁到宮裡,就是嫁到府里。能嫁到宮裡屬於萬里挑一的事情,榮華富貴,但也很累,有的人一輩子都沒見過皇帝的模樣,哀傷不已,所以都自稱哀家。但即使如此指望雞犬升天的人家仍然趨之若鶩。傳說宮廷選妃子,內務府和宗人府會派出大量探子遊走於京城的大街小巷,茶肆飯館,戲園書局,看到頗有姿色的女子便上去搭訕,問是否願意去拍個片兒。這是坊間皆知的暗號,未曾出嫁的女子多半會應允,那麼該探子便會遞給她一張紙條,白底黑字寫著潛規則XX條,當場須以唇紋畫押,然後便將美人帶走。後來,偽裝宮廷探子誘拐良家婦女的人越來越多,治安大亂,天天報案,於是大家又多了個心眼,探子沒有鬍子,聲線多細而陰柔,如若一聲如洪鐘的髯須大漢來遞紙條,十有八九應是偽本。

宮廷規矩甚嚴,光進門就要問宗譜,測四藝,驗守宮砂等等。嫁到府里稍微好一點,但也免不了各房姨太太之間繡花鞋和蠶絲扇之類的毆鬥。可姑娘們圖的都是個錦繡前程,再哀傷再疲憊,至少宮廷和府邸都是人家自己的房子,地契房契明晰。讀書人十年寒窗,別說日進斗金,吃飯都是家裡貼錢,運氣好能中個舉,冬梅說那叫潛力股,運氣不好三年三年又三年,就這麼一直租茅草棚子陪著線裝書住,到時候青梅竹馬芳華已逝,你去國子監報到時她閨蜜的女兒都要出嫁了,誰受得了。我就認識一個前輩,中舉那會兒還沒婚娶,自己就已經不舉了,冬梅稱他ST股,估計也不是什麼好話。總之真是旱的旱死,澇的澇死,這朝女子得有多勢利啊,倘若哪日律例能補上條一夫一妻制,天下寒士勢必俱歡顏了。話說回來,我們四個總算比上不足比下有餘,而且我覺得楊憐和柳影典雅秀氣,談吐不俗,一定和普通女子想得不一樣,柳影從那日雨中泛舟直到牛車兜風就沒怎麼說過話,但眼睛裡全是秋波,我估摸是羞澀所致,多麼惹人憐愛啊,我立誓要追求柳影。

我先從冬梅那打聽到柳影的住處,不出意外,是和楊憐在一個院子里長大的貼身小丫頭。冬梅好生笑了我一陣,我沒理他,他也挺知趣,說會助我,我說不用別的先借我鴿子一用。這年頭男女相思,沒人會寄郵信到對方住處,因為那信勢必會落入府門口管家手中,由這個老傢伙來傳遞詩詞實在煞風景。而且那樣很土,我們這朝小青年都流行玩飛鴿傳書,不像鴻雁傳書,家養的鴿子飛行路線都很短,所以又叫短鴿,使用方法非常簡單,只要貼身帶一個小鳥籠裡面裝點米就行了,發一次短鴿喂一粒米,隨身再帶個毛筆,這樣走到哪就能發到哪。後來短鴿普及了,腰上別個鳥籠子不再時髦,大家便開始比誰的鳥籠子好,重量輕,功能多,比如編籠子的材料用的是琴弦,無聊之際還能撥兩曲,或者一個籠子能同時接納一隻灰鴿子一隻白鴿子,名曰雙網雙待,等等。我也選了一隻鳥籠,楊憐的鴿子飛到冬梅那之後我就借來關我籠子里,使勁地喂,喂到它邊叫邊留下糞便一堆,意思是這號歸我了,然後我把事先給柳影寫好的紙卷綁它腿上,舉手放飛。對於放飛這一動作本身,我一直有著沒有緣由的病態喜愛,感覺像是打開心門放出了希望。

沒多久短鴿來了,信上字跡溫柔,語意繾綣,我大喜之餘揮毫潑墨,左手一部《納蘭詞》右手差點把毛筆塗鴿子臉上。這一次回信遲遲不見蹤影,終於茶飯不思,日上三竿我昨日晚飯還沒吃。冬梅敲門時我還在那噫吁嚱嗚呼哀哉的,不願去開門,他大有一腳破門而入的架勢,我從窗縫見其手裡揮舞著一紙卷,用宛如當陽橋上張翼德的聲音高喊:「兀那痴線,串號啦!」

串號的原因是我忘記喂米,結果鴿子又飛楊憐那去了。這是個小錯誤,卻惹來大麻煩,不知怎麼的整個佟府都知道了,交口相贊女婿的文采。古來文人相輕,何況在自己未婚妻面前,冬梅宣稱自此絕筆,弄得我不知如何是好,怕他接下去要自此絕交,琢磨著給楊憐寫封信解釋一下又怕越描越黑。

翌日,月上柳梢,我正在前院對著柳樹的影子發獃,忽得柳影短鴿一封,約我黃昏後於河邊小敘。

猶豫再三我還是決定前往,沿路順捎些桂花,到了蘇州河邊天都黑了,遠遠地看見一團黑影在岸上游移不定,悄然走近才發現是柳影騎著一頭驢閑庭信步,漸入佳境。我不忍驚擾,屏氣佇立,幾隻麻雀鳴叫著落在我腳邊繼而飛起。

她驀然回首瞥見我,「啊」地一聲輕嘆,然後柳眉一揚,嗔道:「你遲到了。」

我解釋說,路上有點堵。

她說:「你騙人,我來的時候不堵。」

我聳聳肩,把綁成一束的桂花遞到她手中,說,官道從來都不堵,堵的都是老百姓走的路。

「咦,這是為何?」

「兩江總督來巡查,封路了。」

柳影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低頭嗅一下桂花,笑道:「這花真好聞。」

「順手牽羊,借花獻佛,」我也笑著拍拍她的坐騎,「這驢真不錯。」

「這才不是驢呢,」她急道,「這是我家的小馬。」

我對著眼前這個動物仔細端詳,此物頭大耳長,蹄小腿短,無一處有馬的特徵,正欲反問你怎知這是馬,轉念一想,也不知是誰哄她的,人姑娘也就圖個歡喜,何必較真,指驢為馬便是。於是說我剛剛看錯了,這馬真精緻,多少兩買的啊。

「貴著呢。」她說。

「哪買的?」

「英吉利洋人那,進口的,這是迷你庫珀馬。大一點的還有賓利馬。」

「我沒騎過,讓我上去,我坐你後面。」

「不行,你太重了,會把它壓扁的。」她說,「你就牽著它,我們在河邊走走,好不好?」

「好。」

緣河行,忘路之遠近,一行無語,兩岸蟲鳴,流水潺潺間隱有絲竹之聲。每隔一會兒月亮就會從雲朵後面鑽出來,她和小馬拉長的影子落在我身上,像是一幅美麗的剪影。我一時入神,不知身在何處,忽感耳畔被她幾縷髮絲拂過,同那細語一般痒痒地傳進心裡:

「你冷嗎?」

我嚇了一跳,說沒有啊。說完就有些後悔,大晚上的還真有點冷,我猜她剛剛沒準能脫件衣服下來給我穿。

「既沒有,作何攥得這般緊?」

我回頭一看,又嚇了一跳,自己已不知何時由牽著小馬變成牽著她的小手。想想不好,男女授受不親,雖說此處只有我倆,和一頭牲口,可也不能現在就胡來,於是慌忙鬆手,連聲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也不知怎麼回事就牽那去了。

柳影笑道:「你真古板,什麼朝代了還想著男女授受不親。」

我腦子有點亂。她繼續說:「你們讀書人是不是特推崇封建禮教啊,像什麼貞節牌坊,三從四德……」

我心想我倒是推崇女子無才便是德,但這個不能告訴她。我說不會啊,我可前衛了,唐詩宋詞元曲都不讀的,就讀明清小說,沒事還哼哼《花田錯》這種流行段子,但我一哼有個男的就急,因為裡頭有個丫鬟也叫春蘭。我還認識一人你那天也見過,叫秋菊,他比較古板一點,專攻楚辭漢賦。

「《花田錯》不是王力宏唱的嗎?」

「王力宏是誰,新出的旦角嗎?」

「噢,我可能記錯了。」

「你愛聽戲?」

「不讀書最高,不識字最好,不曉事倒有人誇俏,」她眼睛一眨一眨的,「我呀,就愛聽彈詞,《再生緣》啊《筆生花》之類的,都是些不上案頭的市井玩意。不像你,一路都在想陶淵明。」

「你知道我在想什麼?怎會這樣?」

「這是不能說的秘密。」

「是因為我握你手的原因嗎?」

她微笑不語。

「那讓我再握一下,我看是不是真的。」我抓住她的手,她條件反射似地縮了一下,沒有掙脫。我這才發覺柳影瑩膚如雪,溫潤異常,指縫相交,握起來竟不忍撒手,抬眼望去,她故作鎮靜地看著我,雙頰卻飄起了一片緋紅。我直視她眼睛,問道:「你猜我現在心裡想什麼?」

她依舊微笑不語。

「你猜我喜歡你嗎?」

「不是這樣的。」她把手抽回去,「你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我又怎麼會知道。」

我無言以對,只得轉身繼續走,而她無語凝噎,我們兩個人就差執手相看淚眼,這氣氛有點不太對勁。就這樣過了一座橋,爬了一個坡,她突然開口道,你之前在鄉里傳過一篇《春寒秋安》的文章,我讀過的,所以我很早就知道你了。我答道,真的啊,原來你讀過我十八歲時寫的東西啊,我自己都不記得了。

於是再次陷入沉默。估計她實在憋不住,說要不我們回去吧,你走這麼遠也累了,你騎我的小馬,我下來走。

我說其實我也想騎,但是我沒騎馬證。

她說,沒事,這裡沒街差。我說不是怕罰銀子的事情,我看它就害怕。說完我看了小馬一眼,它也看了我一眼,嗚地叫了一聲,這使我更加認定它其實是一頭驢。

柳影搖搖頭說:「你怎麼這麼膽小呢,比韓寒差遠了。算了那你上來吧。」

我一臉迷茫,站在原地。

「坐我後面副駕駛位置就行,別亂動。」

「你後面是馬屁股。」

踏著腳蹬子,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爬上去,坐穩之後我想起一事,提醒她說,不妥,之前似乎有人說我倆一起騎太重了。

柳影頭都沒回,沒好氣地回答:「因為我不想讓你碰我。抓緊了。」

話音未落她一抬韁繩,小馬立刻揚起前蹄,後腿蹬地做了個標準的起步動作,我差點被甩到地上去,嚇得半死,緊緊抱住她的腰。她嬌軀一震,嚷道:「不要摸我腰。」我說是你讓我抓緊的。她嚷道:「除了抱我,抱哪裡都可以,你抱馬肚子吧。」

這一路我感受著迎面的晚風和她頸後的香味,有點暈頭轉向。其實速度並不快,原因倒不是她怕嚇壞我,只是她心疼小馬,而我坐的姿勢也著實奇怪,以至於好容易到佟府前下了馬,我已然灰頭土臉。柳影把韁繩拴在府門口的大樹上,歪著腦袋看我一眼,問道:「你還行不?」

我忍道:「還行還行。」

「那我走了,今天謝謝你,還有,你的花。」

我說別客氣,想了一下,又補一句,下回我請你去茶樓吧。

「啊?」

「聽彈詞。」

她撲哧一笑,用手捂住嘴巴,接著雙手對搭在腰際做了一個欠身施禮的動作,轉身在門後消失不見。留我一人空立,怔怔地望著兩隻春燕飛入牆院,不禁隨口念起周邦彥的一首《瑞龍吟》。

章台路,還見褪粉梅梢,試花桃樹。

愔愔坊陌人家,定巢燕子,歸來舊處。

黯凝佇,因念個人痴小,乍窺門戶。

侵晨淺約宮黃,障風映袖,盈盈笑語。

前度劉郎重到,訪鄰尋里,同時歌舞。

惟有舊家秋娘,聲價如故。

吟箋賦筆,猶記燕台句。

知誰伴,名園露飲,東城閑步?

事與孤鴻去,探春儘是,傷離意緒。

官柳低金縷,歸騎晚,纖纖池塘飛雨。

斷腸院落,一簾風絮。

回去後我總結出幾點。首先,這是一個漂亮姑娘,以我們這朝的審美標準來看,這點毋庸置疑。冬梅常講,開拓創新,與時俱進,他認為看姑娘的眼光也是如此,不同年紀喜歡不同類型的,不同朝代也喜歡不同類型的,像是唐好豐腴宋好婉約什麼的,因此,縱使美如西施,貌若貂蟬,放到宋唐也沒準被人嫌肥厭瘦。我不敢苟同,就我來說,年方二八時喜歡二十四的姑娘,二十八了還是喜歡二十四的姑娘,這說明在自己身上有些東西從不曾改變。況且一個人的喜好又能變到哪去呢,美女就是美女,不喜歡美女,難道還能喜歡超女不成?

其次有一點很關鍵,柳影好像能明白我的想法。而且都不止心有靈犀一點通了,簡直就是心靈感應,多麼令人驚奇,放到初出茅廬的小書生頭上直接就跪了。我比較淡定,畢竟好歹算見過點世面的,想當年科考前蟄居金陵,秦淮八艷的遺蹤也尋訪了不少,李香君,卞玉京,馬湘蘭,董小宛,佳人如陳,歷歷在目,哪一個不是風華絕代傾國傾城,我夢裡都見過,何況一個柳影?但心意相通不容易,那是前緣未盡,比起門當戶對這種世俗姻緣,境界高得自不是一星半點。當然了,她可能更了解我一點,隨便摸一下就明白我葫蘆里賣的什麼葯,但我也能猜到她一點兒,比如,經我考證,柳影一名大抵是取自前朝名妓柳如是。此女原是我與冬梅最為心儀之人,也就是說,我們都是柳粉,於是天上便掉下兩個女子,一個叫楊憐,一個叫柳影,跟小說似的分別取了她的前後姓和前後名——如果你經常碰到這種莫名其妙的事,一不小心產生了這個世界不真實的幻覺是不是也挺正常?

註:柳如是本姓楊,因讀宋朝辛棄疾詞「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取字如是,墜入章台時易名柳隱,明崇禎五年壬申,從周道登家流落松江,自號「影憐」,以示身在濁世而知己難求,只有顧影自憐之意。其擅近體七言,分題步韻,作書得虞世南、褚遂良筆法,為秦淮八艷之首,在松江又以絕世才貌同東林黨人相交往,著儒服男裝,與諸文人縱談時勢,詩歌唱和。後與東林領袖、常熟錢謙益結秦晉之好,同居絳雲樓,讀書論詩相對甚歡,被其戲稱為「柳儒士」。

最後我得說,儘管至今不清楚她府上究竟做什麼的,不過看上去生意還不錯。我雖中舉,可此時一無官位二無財力,基本屬於一窮二白,想私奔都沒私房錢,遑論婚娶,因此總得先找個在一起喝茶聽戲過後能付的起銀子的。柳影條件不差,衣服都是那個叫范思哲的洋裁縫用上好料子做的,還有匹迷你庫伯馬,沒啥挑的。我也知這種想法很孱弱,因為據說人在這種情況下應當奮發圖強,問題是當此人無法圖強時,是否可以讓他圖樂?

綜合以上三點,我總體感覺是有些氣急敗壞。至於原因,我想和我戀愛經驗太少有關——每一點結尾都是問號。冬梅的意思是,我完了。春蘭覺得我有點懸,得想辦法。秋菊則不予評價,帶我們幾個走後門直奔衙門馬廄。

松江府衙門裡好馬很多,只因府外荒草叢生,草料充足,都不要錢,全養得巨肥。秋菊認為一個男人不會騎馬跟斷了條腿沒什麼區別,練好騎術才能不殘疾,而這些馬嚴重缺乏鍛煉,早就該拉出來遛遛,所以他藉此理由從當府尹的爹那兒要來幾匹打算髮給我們。那時候我,春蘭,冬梅望著一院子的衙門公務馬全傻了眼,秋菊是這麼跟我們描述的:「看見這匹沒有,膘肥體壯,四蹄驅動,18寸蹄轂,鞭子從抽一下到抽六下能換六個檔……」

「什麼叫換檔?」春蘭問。

「一會你騎的時候慢慢琢磨,」秋菊不耐煩地說,「拉車上坡是一檔,閑庭信步是二檔,大步流星是三檔,春風得意馬蹄疾是四檔,風馳電掣是五檔,奔逸絕塵是六檔。不想換就拽一下尾巴,它就能自動換檔跑。前雙叉臂後多連桿獨立懸掛,疝氣眼,自然吸氣,力氣也大,心跳每分鐘3400時能爆發出475牛米扭矩,就是有點重,有4500斤,還挑食,要吃97號草。」

春蘭說:「這畜生真大,我要了。它叫什麼?」

秋菊說:「叫叉五。」

接著秋菊又牽出一匹,說:「這匹小一點,前置後驅,洋人叫FR,意思就是心長在前頭,前蹄管轉彎,後蹄管蹬地,這是標準的跑馬。16寸蹄轂,同樣六檔手自一體,前雙叉臂後多連桿,自然吸氣,但力氣比較小,心跳5000才188牛米扭矩……」

冬梅打斷說:「那豈不是跑不過人家?難道跑不過人家的馬就叫跑馬?」

秋菊道:「你懂什麼,這馬輕,才2300斤,輕的加速就快,而且轉向靈活,況且它吃93號草就飽,開價也是春蘭那匹的零頭。」

春蘭說:「這麼好?」

秋菊說:「還是硬頂敞篷,這馬在洋人那賣瘋了。」

我問:「什麼叫敞篷?」

秋菊白了我一眼說:「這都不知道,就是騎的時候頭露在外面。」

我思考了一下騎馬的時候頭如何能夠不露在外面,實在想像不出來,但又不好再問。

冬梅喜道:「行,我喜歡。叫什麼?」

秋菊說:「叫麻叉五。」

趁那兩人對著各自的愛馬撫摸不止之際,秋菊又從馬廄里牽出一匹前臉長得跟鯊魚一樣的馬來,說:「這是我的坐騎,東瀛產的翼豪陸神第十代孫子,瞧這大嘴,瞧這鼻孔,瞧這尾巴,多兇悍,我也不跟你們解釋它多猛了,說了你們也不明白。」

我急了:「那我的呢?」

「你是去泡妞,找匹長得好看的馬就行了。」

我圍著馬廄繞了一圈,東瞧瞧西瞅瞅,眼睛都花了,繞到東側的角落看到一匹馬孤零零地趴在地上一動不動,除了眼眶嘴巴和蹄子之外全身雪白,隱隱間卻有一股靈動之氣,感覺柳影應該會喜歡,於是對秋菊道:「我要這匹。」

他走過來看馬一眼,又看我一眼,壓抑不住臉上的驚訝說道:「你真會選,但這匹不能給你。」

「為什麼?」

「你駕馭不了。」

「誰說的?」

「真的。」

「不試怎麼知道呢?」我偏不信邪,「難道衙門養它就為了在這裡展覽啊?」

「不試也知道,」他擺擺手,「你挑別的吧,我們在外面等你,挑好了就出來。」

我悻悻地在院子里走來走去,突然發覺相坐騎跟相親差不多,一眼相中的好比一見鍾情,倘若硬給人拆散,之後看誰都無精打采,敷衍了事。我看來看去覺得剩下的全一個樣,大為失望,隨便牽了一匹小紅馬便忿忿地跨出門。

秋菊一回頭看見我,笑道,「喲,不錯哦,選了美人豹。」

我說我不懂,反正能跑就行。秋菊說,能跑,絕對能跑,標準跑馬。接著我們幾個商議要不要去跑馬場——新手上路加無照駕駛畢竟很危險,跑馬場里可以隨便撞——結果發現我們這朝好像只有馬球場,在京郊,還是御用。良久無果,於是我提議不然還是去街上穿檔子吧,秋菊說別介,我帶你們去西北一處,倒是可以練手,就是有點遠。我們齊聲問是何處,他答曰,天馬山。

上回:松江花木記(壹)

下回:松江花木記(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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