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劫——祭

2月28日，我開著我的SUV行駛在帝都的重重迷霧中。每天去上班都是這樣，像是開著重型坦克上陣殺敵，你敢加塞兒我就敢一炮把你懟出去，甭在車屁股上貼什麼孕婦、實習、內有baby，全是一幫膀大腰圓的大老爺們兒也不害臊。所以每次抵達公司我都有一種劫後餘生、傲視群雄的滄桑感。

不知道是霧霾吸多了中毒了，還是昨天晚上沒睡好，總感覺這一路上行人、司機腦袋頂上都跟放電影似的有一團雲，裡面模模糊糊地放映著什麼。我揉了揉眼睛，鎖好車拎著公文包急匆匆地奔向即將關門的電梯，剛鬆開按住按鈕的手，電梯門緩緩打開。我靠！滿滿一電梯的人腦袋頂上都有一團雲？裡面放映的內容還各色各樣！

「馬上開早會了你到底上不上來？」同事一臉的不耐煩的撇撇嘴。

「來了來了。」我拍了拍臉擠進去。完了完了我是不是精神病了……

「這次收購華達是咱們今年最大的案子……」我們公司的CEO簡直可以給他頒發個「全世界最敬業的工作狂」獎項，或者讓他打破個最長工作時間吉尼斯記錄什麼的，絕對非他莫屬。我看著他油亮反光如銀鏡的腦袋，目光輕輕往上一掃。「誒？」我不不輕不重地拍了下桌子，同事紛紛側目，老大也往我這裡瞥了一眼，我忙低下頭小聲抱歉。我緩緩抬頭，又往他腦袋頂上看了看，怎麼回事兒？所有人腦袋頂上都有雲，小艾的頭上是遛狗的影像，小張頭上是和女朋友吃飯，老林是接兒子……唯獨我們老大CEO的頭上什麼都沒有……

3月4日，日子過去了4天，我還是那樣每天都能看見一片雲長在各種人的腦袋上。

雖然是在一個城市，但在我工作了之後，我就搬出來單獨住了。每周有空就會回趟家跟爸媽吃頓飯。

「墨桓啊，你也三十幾了，你有的發小孩子都上幼兒園了，再不濟人家也都結婚了……」我媽又開始了。

「咱兒子有出息，年紀輕輕就干到總經理了，男人事業為重！不然你讓他一身窮酸還拖家帶口的還拿什麼孝敬你？過幾天去雲南玩還不是兒子給你掙的，我看啊，咱兒子比他們出息多了！」我爸手裡夾著筷子沖著我和我媽指指點點。我瞬間有了底氣揚了揚下巴：「我爸說的對！」

「行行行，那你也得注意點形象吧，你看看你這頭髮亂糟糟的也不剪剪去！」我媽指了指牆上的穿衣鏡，我看了看鏡子里的自己，又想了想當紅小鮮肉們，唉，老了。

3月5日，我照常上班。不過竟然今天沒有早會了，也不知道什麼原因就突然取消了，我進公司這麼多年，這可是第一次。

忙了一天，也沒見老大身影，太反常了。我正在椅子上伸著懶腰，小艾哼著歌路過。「哎呦，心情挺好？」我扭過頭。

「頭一次老大不在，能下班這麼早，一會兒我要帶我們家可樂去美容院染個粉毛！」小艾邊走邊說留給我一個曼妙的身影。我正微微出神，被小張打斷「呦，王總想啥呢？」

「嘖！平時沒給你小子甩過臉子你就不怕我了？」我瞪了他一眼。

「不敢不敢，就是看您這麼一表人才的怎麼就單著了呢。為您看老林早下班接孩子去了，到了年紀誰又不想要個家呢？您說是吧？」

「嘿你個臭小子還敢說教我了？」我作勢要打他，小張笑著躲開了：「得，我跟女朋友約會去嘍！王總你加油啊！」

我轉過身，看著樓下夕陽染紅的的車水馬龍，突然有些無所適從。手機震動了起來，是老大助理髮來的，「我們敬愛的趙振輝總裁，於3月4日晚上心臟病突發，與世長辭。告別儀式茲定於……」彷彿有什麼東西轟的一聲在我腦袋頂上炸開。

這幾天發生的事突然如洪水猛獸般侵入我的腦海。小艾遛狗、小張和女朋友吃飯、老林接孩子……我全是我5天前，也就是2月28日看到的他們頭上那團雲里的場景！而唯獨老大頭上沒有雲的原因是…..他活不到五天後，所以我根本看不大他五天後的未來！

那天我回家吃飯，也沒有看見爸媽……我抓起車鑰匙跑下樓一路飛馳回家，剛巧碰上他們往計程車上裝箱子準備去機場。

既然我能看見未來，那就說明我就可以改變未來。上次吃飯是3月4日，也就是說在那天至3月9日，我父母一定會出事。

絕對不能去雲南，我飛奔過去搶下箱子。「小桓？出什麼事兒了？你這麼著急？」我媽拍著我的背給我順著氣。「別……別去雲南。」我喘得滿臉通紅，手裡仍是緊緊握著他們的箱子。「到底出什麼事了？」我爸跟計程車司機道了歉，把我拉到路邊，也是一臉關切。

我怎麼說？說你們去雲南會出事兒？我望著二老擔憂的神情，單手抵在旁邊的樹上耍了個帥道：「公司這幾天沒事兒，我也想跟你們出去玩！咱別去雲南了雲南有啥好玩的啊，咱出國吧！去馬來西亞！上次的簽證還好長時間呢，我媽都惦記著上次沒買的化妝品惦記好久了，咱就玩一個星期8號就回來好不好？」

「你這臭小子，我還以為出什麼大事兒了！」我爸給了我腦袋一下。

3月8日，我和我爸拎著我媽買的一大堆免稅化妝品累成狗，不過我總算鬆了口氣，還好沒出事兒。

「笑啥呢傻兒子！航班號多少？找找登機口啊。」我爸甩著袋子打我。

「MH37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