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粉傳卷第十五弄玉紫玉傳第十五

弄玉者，秦穆公之幼女也。弄玉生時，有人獻璞於穆公，穆公琢之而得碧玉，因以名。既長，通音律，尤善為笙。穆公命巧匠剖碧玉為笙，弄玉吹之，有群鳥聞其聲來，集於戶庭。穆公愛之，為弄玉築高台以居，號曰鳳樓。將求婿，弄玉曰：「必得佳音與女唱和者。」穆公使人遍訪天下，不能得之。

是日，天凈雲空，弄玉遂焚香，倚樓而吹笙。其聲清越而徹於天際。忽有和聲自天而降，若即若離。弄玉細辨之，不可得矣。夜，夢西南方有霞光如晝，頃之，一美丈夫羽冠鶴氅，身跨彩鳳而降，曰：「吾太華山之主也，當與爾結為姻緣，期在中秋。」解腰間赤玉簫而吹之。其音泠然，不似人間之有。其彩鳳亦舒其翼而鳴，聲與簫和。弄玉神思迷晃，曰：「何曲也？」對曰：「此曲名曰華山吟。」又欲復問，丈夫曰：「曲已盡矣。」遂別去。

弄玉覺，言於穆公。穆公使孟明訪於華山，有蕭姓名史者，容姿俊昳，雅善音律。歸於秦。弄玉見之，果夢中人也。穆公曰：「請試之。」問曰：「笙簫何為而作？始於何時？」對曰：「笙者，生也，女媧氏所作，義取發生，律應太簇。簫者，肅也，伏羲氏所作，義取肅清，律應鐘呂。」曰：「試詳言之。」對曰：「請以簫言。昔伏羲氏編竹為簫，其形參差，以像鳳翼，其聲和美，以像鳳鳴。大者謂之雅簫，編二十三管，長尺有四寸。小者謂之頌簫，編十六管，長尺有二寸。總謂之簫管。其無底者謂之洞簫。後黃帝使伶倫伐竹昆溪，製為笛，橫七孔，吹之，亦有鳳鳴聲；其形甚簡。後人厭其繁，專用一管吹之。今之簫，非古之簫矣。」復問曰：「其聲可致百禽，何也？」對曰：「簫聲和於鳳鳴，百鳥朝之。昔舜作《簫韶》之樂，鳳凰應其聲而來儀，況凡鳥乎？」曰：「請奏之。」蕭史解赤玉簫而吹之。一曲，清風習來；二曲，彩雲和；三曲而有白鶴翔舞於庭前。弄玉曰：「此真女之夫也。」遂為夫妻。

自是，弄玉與蕭史居於鳳樓，笙簫相合。夕，演《來鳳》曲。有紫鳳集於台左，而赤龍盤於台右。蕭史曰：「可去矣。」於是蕭史乘龍，弄玉乘鳳，排雲而去，攜隱於太華山，不復出矣。

紫玉者，吳王夫差之小女也。有吳山之色。年十八，悅童子韓重，欲嫁。吳王曰：「女長童數歲，焉得？」不許。紫玉三請之，結郁於胸，轉痾而死。葬三年，童遊學歸，吊紫玉墓，忽有青霧自墳間起，縈於林木，紫玉之形於霧中現，盡訴離合之衷情。又解懷中明珠以贈重。重因奏吳王。吳王使人開紫玉墓，出玉，玉乃化紫煙而散。晉人干寶作《搜神記》，細錄其事。

沐亞曰：王公之女，後人謂之公主。凡公主者，處大貴而待閨中，以是稗官野史多言其故事，至於佚聞奇譚亦有之，考其茲錄，上古之事漫滅不可察，逮肇始於弄玉、紫玉乎，以是傳之。其後世諸小說多循此道，可辨明矣。夫弄玉得良婿而升天，紫玉不得之而化鬼，其悲喜兩極，而情用一也。唐人白樂天詩曰：「昨日嫁娶畢，良人皆可依。」難乎哉？難乎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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