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溯英雄時代 ? 遠征游牧之心白湖友誼峰(五)
文圖 ? 姚舒凡
金色的樹林中有兩條岔路
可惜我不能沿著兩條路行走
我久久地站在那分岔的地方
極目眺望其中一條路的盡頭
直到它轉彎
消失在樹林深處
然後
我毅然踏上了另一條路
這條路也許更值得我嚮往
因為它 荒草叢生
人跡罕至
......
(美 羅伯特?弗羅斯特)
白湖東口(阿克庫勒)
霍洛尤克山
伍 未走之路
站在營地,布迪烏哈拉斯河往右是蒙古,騎馬1小時左右就可以到達。據說,這一帶的山崖間,留下過記錄遠古英雄們波瀾壯闊時期的岩畫,號稱「岩壁上的敦煌」。凝望著古老的山巒,只能流待日後再去追尋了。往左是白湖,是一片隱匿於悠悠大山深處的空靈之湖,是我們尋找失蹤的老海盜的方向。
在友誼峰周圍的這片山谷中少雪而高山地帶大雪紛飛的區域,只能沿著河谷才能尋找到一絲古道的痕迹。從英雄時代起,就有兩條分別由東方和北方穿越阿爾泰山到中亞地區的古道。一條是我們一路走來的蘇木河谷,在此轉向東邊的 布迪烏哈拉斯河達坂進入蒙古高原;另一條,是從喀納斯沿喀納斯河谷往上翻越果戈習蓋達坂到友誼峰附近,進入另一片更為遼闊的北方大地 (因為太過迷人,留待後續再說 ) 。 當然,第二條線路還有一個簡易版,在白湖西口不用往北翻果戈習蓋達坂,往西直接翻越喀拉斯套山,就能進入這個幾百年來一直向南窺視的「北極熊」――俄羅斯。
而我們要在這兩條古道間,開闢出一條新路,將其連接起來,打通由禾木去往友誼峰的新道路,追溯那些曾經義無反顧朝向北方的偉岸背影。出於對北方這座大山的熱愛,摸著阿爾泰的輪廓,循著山脊的脈絡,起伏於高山之巔,趁著可怕的大雪還未降臨,翻越賓迪爾他烏山進入到白湖北口。這是中國西北極點一片無人走過的地帶,充滿著未知與艱險。
布迪烏哈拉斯河
霍魯米因魯努魯山一角
突來的失蹤事件打亂計劃,前幾天就耽誤了不少時間,現在又要花時間尋找失蹤者。最擔心的是食品不夠,由此影響到友誼峰之行。但生命第一,我和同伴說好找不到人不拔營,備用計劃就是啟動救援機制。幸好上午就在河谷找到了獨自煎熬一夜的老海盜。劫後餘生總難免互訴衷腸,除了有親人般的慰藉外,就是對裹著一席冰睡袋,驚愕恐懼的孤獨之夜的後怕了。 為了撫平隊友驚魂未定的心,鼓足勇氣去面對艱險無比的未知征程,當天只是象徵性的走了點路就紮營了。
經過一夜的養精蓄銳, 次日清晨 就踏上了這個未知的征程。望著同伴們平靜的表情,心裡踏實多了。沒想到一開始就來了個70度左右的碎石雜草坡,沒有任何印記可循,強行踩踏上去,遍布著不知名的荊棘穿透衣褲和手套扎傷皮肉。地勢稍緩處就是泰加林了,林中可以看見一些野獸下河谷飲水的路徑,時有時無。回望昨日紮營的河谷,流動在泰加林中的 布迪烏哈拉斯河 水反射著 耀眼的光芒。透過樹林間隙,一片美艷堅韌的岩脊裸露著純粹的肌理 垂直拔起 ,非常古老 ,非常沉默。
穿過樹林,又是一片美麗而令人痛苦的灌木,消失在山坡盡頭,曲折蔓延至去埡口的山谷。有點傻眼了,這又是在意料之外,乾脆卸了包休息。高處鳥瞰老海盜失蹤那晚的營地,是一片非常醒目的開闊草地。望著這壯闊迷人的山谷,眼前就是我想念已久的阿爾泰山腹地,我終於來到了這裡。遠處的幽藍山體蒼茫厚重,史詩般綿延進蒙古。誰能想像,這兒,千年之前,曾經書寫過英雄的壯美、 記錄過 游牧民族的恢弘。 獵獵西風中, 似乎夾雜著圖 瓦老人 悠遠 的胡笳聲,朝天際奔騰而去 ......
霍魯米因魯努魯山
布迪烏哈拉斯河谷
遠看喀納斯套山
遠看中蒙邊境
灌木,又是灌木。昨日的灌木要較矮,在大腿處,而且是下坡。眼前的 這片與人齊高,又是上坡。通常都是側著身子用包擋住回彈的枝條,才好進行下一個扒開踩踏動作,時間一點點的消耗過去。悶頭撥弄了多久灌木很難回想起來,中途休息時,不經意看見河谷對面垂直拔起鋪展開來的連綿山體,才知道到了泰加林之上。站在河谷這邊看對面,眼球受到的刺激太過劇烈。下面是過於幽深的河谷,上面是過於挺拔的雪山,逆光的山體左右延綿開來,又是一種蒼茫的壯闊。遙遠的傳說中,青藏高原還在海底的時候,這裡就是一片叫勞亞 的 古老大陸,古老的超越了這裡的英雄時代。
對面的雪山叫霍魯米因魯努魯山和霍洛尤克山,是同樣迷人的千湖地區北部邊界雪山。只是,白湖往北的這片圍繞在友誼峰周邊的神秘無人區更令我著迷。從衛星圖上看,千湖泛著深沉複雜的顏色。而這裡只有白色,白色是聖潔的,我們就是追逐著白色而來,以至於山谷中那幽深靜謐的湖泊也都是白色的了。轉過山坡第一眼看見白湖的時候,內心有難言的激動。不僅僅因為那蒙著幽藍色恢弘山谷中的純凈湖面,更因為長久以來的面北而望,如今終於站在了它的跟前。就這一點,也有著特別的意義。遙望著湖西面的果戈習蓋達坂和更遠處中俄邊界的喀納斯套山,渾身貫穿著遙遠感,這是北方遼闊天空下的蠻荒大地給予的一種無邊自由。此刻,人是舒展的,如同飛翔。
坡度越來越陡峭,這折磨人的令人生厭的灌木終於隨著高升的海拔結束了,繼而是陡峭山體上掉落著大大小小的石頭。本計劃今天翻越埡口,可整整一個上午被這磨人的灌木叢消耗掉了時間,現在是北京時間2點,卻連進埡口的山谷都沒有到。內心泛著一種不安,行程的未知因素及難度都超出了預想。拔升進入峽谷的路越來越陡峭,其中夾雜著一片又一片的山體滑坡,很擔心這些鬆動的石頭帶動新的滑坡,走的很是小心。另一種不安也越來越籠罩在我的心頭,那就是熊。熊一般都是山坡河谷捕食,但窩確安置在高海拔艱險懸崖的山洞裡,這樣,冬眠的時候才可以避開天敵的捕殺。而眼前的地貌越來越接近熊窩的環境,走在最前面的我總幻覺拐角處躺著一隻正懶洋洋曬太陽的熊。我一邊謹慎的吹著口哨提醒熊不要狹路相逢,一邊又擔心口哨聲共鳴引起碎石滑坡,如此矛盾的處境下只好多看路少拍照。
霍魯米因魯努魯山
布迪烏哈拉斯河谷
遠看白湖
終於熬到了峽谷口,回望了一眼禾木方向連綿起伏的山體和腳下的白湖這片有著濃郁遠方感的北方大地,就一頭扎進峽谷中了。谷中熊是沒見到,滿眼全是大石頭,又傻眼了。之前只知道是終磧壟,但沒想到石頭會這麼大。期待中準備翻越埡口的那種渴望停頓了許久,站在這片尖銳雜亂的巨大石頭堆前,同伴們一起反覆查看地形選擇上去的位置。
這是一個S形的峽谷,為了避免太靠山體被落石砸傷,我們盡量靠中間位置走。爬到腰部被一批至少有5米面寬的石頭擋住了去路,只好繞行。好不容易爬上來了,放眼望去,茫茫一片壯觀的石海,當時的心聲就是「這些石頭真大啊,友誼峰,去你的路真難」!石頭太大,石頭與石頭的間隙也很大,沒法行走,在石縫間繞來繞去的找路,看不到全局靠第六感把握方向,還是會把方向弄錯。特別是負重70斤在這些石頭上跳躍,很是膽戰心驚。為了節省時間,幾次想直線行走,都被巨大的石頭逼的不得不繞行。不斷的調整位置尋找埡口的方向,四周都是垂直聳立的尖銳岩壁, 風化的很厲害,好似粘著的岩石隨時會掉下來。沒有看見任何埡口的跡象,我意識到這是片真正的無人區域,我們的埡口計劃可能碰到了大障礙,今天很可能進行不了翻越。
霍魯米因魯努魯山
白湖東口(阿克庫勒)
霍洛尤克山
白湖東口(阿克庫勒)
霍魯米因魯努魯山
這片區域總體還是寬闊的,我並沒有沿著山脊走,一是擔心石頭太大沒法繞行,二是眼前下坡到對面上坡是一條確定可走的線路,在與時間爭分奪秒的眼下,我選擇了確定性的直線下上。山窩處有一水窪,養育著一小片綠洲。在巨大灰色赤裸的石海中非常刺眼,生命的頑強在此又得到了印證。在下坡的過程中很小心,不斷的橫切下切,避開容易滑落的小石子,生怕驚動那些沉睡中的風化懸崖。下到綠洲處抬頭仰望那更大更長的陡峭石坡,已經是北京時間4點,沒有任何退路,只能一往無前。叮囑了一下後面的隊友,就連續不間斷的上去了。站在平台高處,看著既定的埡口位置又傻眼了,這一帶周圍全是垂直而起尖銳的風化懸崖,沒有埡口的跡象。放下包四處勘察地形,在山谷深處發現了一處石壁上有突出結構。仔細觀察山腰的位置,覺得可以一試,唯一擔心的就是岩石的風化程度。
等隊友上來後,已經 是北京時間 6點多了。今天沒法過埡口,只能在這布滿石頭的山谷深處熬過一夜。和同伴們說了下埡口的想法就趕緊紮營,天黑的極快。黑色放大後可以陰鬱的恐懼,一直連綿的滔滔山頭,此刻都潛伏在深沉的黑色里。總懷疑某處懸崖的山洞裡有熊在窺視我們,繞著帳篷轉了幾圈,還是放了幾個帶來的鞭炮。巨大的轟鳴聲憋在山谷里出不去,久久都沒法消散。好似宣言般的證明旅程的難度,好似阻擋著我們去揭開友誼峰聖潔的面紗。
絕命達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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