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溯英雄時代 · 遠征游牧之心白湖友誼峰(四)
文圖 · 姚舒凡
中秋,是喜慶團員的日子,今日便是中秋。落身山野,遠離群體,這種社會性和文明性的詞語本不應該出現。可因過於離奇曲折的經歷、恐懼驚悚的內心世界、凄涼慘淡的孤獨處境,實令人難以忘懷。故以此篇懷念我們那些不忘的記憶,懷念那一輪清冷孤異的中秋明月。
蘇木河達坂上的赤裸岩脊
遠看白湖一角
肆 中秋月孤冷
松山夜話中,除了松子的香味,還少不了冷水魚,烤著吃有更濃郁的香味。夜半難眠,遐思遨遊,聽見一聲巨大的聲響,震耳欲聾,延綿許久。第二天清晨才知道,那是營地對面雨後碎石滾動,產生連鎖效應帶動整個山體滑坡發出的聲音。這也印證了馬夫之前所說的碎石山容易崩塌的現象。望著被朝陽炙烤著霧氣蒸騰的青墨山體,藍天下的美艷掩蓋的好似什麼都沒發生。
今天的目標是翻越蘇木河源頭達坂,進入到布迪烏哈拉斯河谷,按照國際常用的分水嶺界限法則,我們也就正式進入到白湖區域了。今天全程是一個灌木與沼澤扎堆的長緩坡,一整天都在緩坡中行走直到達坂頂部。攝影師老鄧走到了極限,身體處於奔潰狀態,已經決定隨馬夫原路撤回。少了一個人,行走的速度明顯加快了不少。雨後清澈的山谷如洗過一般,陽光特別的溫暖,一掃昨日落湯雞似的陰鬱心情。
燒烤冷水魚
蘇木河上游
蘇木河的秋色
海拔升高後,森林漸漸褪去,那些折磨人的漫山遍野橫七豎八的各種倒樹終於少了。雖然偶爾還會出現一點,但經過前幾日的魔鬼訓練,已經都不在話下了,就連老傷發作靠著堅韌毅力的老海盜,身姿都飄逸了不少。就更別說我們瘦瘦高高的chris了,雖然體力差一些,但每每回望灌木叢中那靚麗的身影,總會忘記腳下踩著的是淤泥沼澤。
上遊河谷的純凈,令我想起了馬卡魯大本營。雖然不及馬卡魯那般壯闊神秘,但北方特有的陽光讓河谷顯得格外燦爛,這就和北方的民族一樣熱情奔放,譬如,哈薩克。河谷的色彩依然是難以言狀,特別是站立高處鳥瞰,曲折流淌在那花海一般的灌木叢中的蘇木河,就有一種山花爛漫般的遼闊。下午時分,逆光飄動的那些高山蘆葦,更有一種懶洋洋的迷離,我好像有點理解了那些蒙古人為何看著也懶洋洋的了。他們誕生於這片土地,也終歸於這片土地,就跟眼前的這些蘆葦一樣,從不知曉那遙遠的文明世界。
蘇木河的秋色達坂遠看有幾重,緩緩的並不高聳,而周圍那些遠古赤裸的風化山脊顯得異常純粹,暮色襯托的它們更為古老恢弘。今天路程偏長,灌木又很耗費體力,走的疲憊。站在埡口上那彎藍色湖水前回望隊友,只見幾個身影還在山腰挪動。暮色鋪滿山谷,身影就益發的渺小。
六點左右,才陸陸續續的上到埡口。也許是處于山頂的原因,暖暖的夕陽蓋在身上總感覺是午後時光。新疆天黑都是8點左右,前幾天也都是接近這個點才天黑。看看還有2個小時的時間差,我們決定下到河谷紮營。
埡口左邊的一片灌木叢,紅彤彤的吸引著我。翻過一看遠處是千湖境內的一座邊界雪山,逆著夕陽正散發著幽藍的光芒。冰川融水滋養了一些非常艷美的高山湖泊,眼皮底下就有一個充滿田園詩意的清澈小湖。這暖色在渾身疲憊的情況下實在有點勾魂,我們都被誘惑的想在此紮營。想著這幾天耽誤的時間和後面還漫長的路程,用擺脫美杜莎那致命誘惑的勇氣決心,快速朝著河谷下去了。
暖暖陽光下的高山蘆葦
站在高處遠望,通常都很容易感慨,然後輕易做出一些判斷,此時又再次印證了這一點。遠看這片美麗平緩的坡地,總覺得能輕而易舉的下去,當時內心的真實想法是頂多半個小時搞定。看了一眼軌跡點,找准方向,就大踏步的突擊下去了。
想像總是美好的,快速穿過幾個起伏山坡,還沒來得及得意,雙腳就齊齊的陷進了沼澤,只好繞行。平地處陰冷的山風灌進脖子,才意識到夜幕將要來臨。繞道左側山腳緩坡處,避開沼澤,叮囑著魚貫而下的隊友,依次開始發力突擊。拖著舊傷發作的腿走了一天的老海盜,是怎麼超過小岳走到我身後的我也不清楚。時間過的很快,我們進山前每人配了一隻暴風哨(主要用來驅趕熊和聯繫用),此時都頻繁的吹著互相提示。距離在短時間內拉的很開,回頭看走在最後chris身影變得很渺小。在山頂看時還高高的太陽極快的下沉著,夕陽下這片沼澤荒原變得深沉冷峻。
我一邊盯著山脊處越來越少的光線,一邊回頭看隊友的距離,一邊頻繁的吹著口哨(我還真擔心此時前方灌木中站起來一頭熊),腳下沒敢一絲停留。回頭和老海盜交流了幾句要加快下去的速度後,就決定先突擊到河谷去了。沼澤繞行的差不多,再次確認方向,我就衝進了灌木叢。看著只剩在山脊尾巴上的一點夕陽,知道時間不多了。灌木叢雖然還在沼澤範圍內,但地面要堅實了不少,可以承載住人的重量不會下陷。是怎麼用十幾分鐘穿過那片連獸道都沒有的灌木叢,來到河谷的高岸處,自己也不清楚了。當時只有一個想法回蕩腦海,儘快下到河谷,燒一堆大大的篝火,指引後面的隊友。
蘇木河達坂上的赤裸岩脊
古老的岩石
回望蘇木河谷
蘇木河達坂上的湖
蘇木河達坂上的火紅灌木
站在河谷的高岸處,四周山脊的陽光盡沒,回頭看隊友,只見老海盜也正下切到灌木叢中,山腳處是小岳的身影,至於chris,一點影子都見不到了,只能祈禱後面的小岳和他沒有相隔很遠。此時是北京時間6點半,而夜幕開始籠罩河谷。看著近在眼前的河水,回頭看看灌木叢後的隊友,兩頭為難。撤回去,要回到埡口上方的小湖處紮營,時間肯定不夠。下河邊,看看這片不知道怎麼過來的灌木,擔心後面的隊友短時間過不來。就地紮營,就更不可能了,漫山遍野的灌木沼澤。吹了最後一陣口哨得到回應後,就毅然朝著河灘去了。
當時內心的念頭是,趁著天還沒黑,十分鐘下到河邊。判斷好線路後,就踩著灌木下去。整個山坡是一片大石陣,被表面的灌木掩蓋著。石頭上長滿了地衣苔蘚,很多次踩滑後都夾在石縫之間。山坡中部是泰加林夾雜著灌木,除了石頭還有很多腐爛在地上的朽木,被表面的地衣苔蘚覆蓋著,很難分辨出來,不小心踩錯的時候一腳可以深到大腿,靠手抓住身旁的灌木才不至於陷落下去。負重時候失去重心很容易摔倒,就這麼跌跌撞撞的下到了河邊。
河邊依然是灌木,因為是河灘邊緣,灌木叢中的水更加多了,一踩一個下陷。往河對面看去,灌木叢面積更大,東邊有一片面積很大的平坦草地,應該就是營地位置。但又要穿過一片灌木叢才能到達,天已經快要黑透了,看著河水不是太深,我就直接踩在河裡逆流而上。水深在膝蓋處,鞋子完全浸透,重裝全防水鞋裝滿水在河裡走還是第一次體驗,沉重的苦不堪言。到營地後天已黑透,急忙尋找木柴燃起了一堆大篝火,不停的吹著暴風哨等待後面隊友的回應。
千湖地區的雪山
高山湖泊
蘇木河達坂上的荒原
荒原沼澤
夕陽下的布迪烏哈拉斯河谷
篝火被我燒的映照出周圍一片光亮,風一刮過,攜著火苗直竄天空,弄得我擔心會演變成森林大火。時間過去很久,終於下來了一個人,是小岳。chris和老海盜不見蹤影,小岳也只是在天黑之際看到過他們的身影。沒有心思做飯吃,拿著手電筒回頭去找,黑夜中勉強走了一段路,灌木太密方向都難分辨,只好回來。間或可以聽見微弱的口哨聲,知道在對面山坡上。但想著自己下來時那苦不堪言的經歷,又擔心他們在下的過程中受傷,特別是老海盜的舊傷發作了。
凌晨1點,我裹著睡袋翻來覆去睡不著,奇蹟出現了。chris打開我的帳篷摸進來要睡覺,我還以為是我期盼過頭造成的幻覺。我驚喜的瞪著他問是怎麼過來的,chris非常平靜,摸了下臉上的露水說慢慢踩過來的。確實是夠慢的,從晚上7點到凌晨1點,足足5個小時,距離也只有1公里而已。chris告訴我在山坡上時聽見上下游都有口哨聲,我們這邊比較近,所以就過來這邊,那另一邊肯定就是老海盜了。
夜幕籠罩布迪烏哈拉斯河谷
一席冰睡袋
中秋月
布迪烏哈拉斯河谷的夜晚
清晨的布迪烏哈拉斯河
接下來我們就擔心老海盜怎麼睡覺的問題了,chris和老海盜混帳,內外帳在chris包里,老海盜包里只有帳桿。這漫山遍野的只有灌木沼澤,拿著根帳桿能怎麼睡呢?我們都不禁笑起來了。在被譽為野生動物天堂的白湖區域,沒有帳篷獨自睡上一晚會是一種怎樣的內心感受?只有當事人老海盜自己才最清楚。在此,我謹借年近六旬的老海盜中秋夜失蹤後詩興大發,怒吼出的老邁豪言來感受那一夜中秋月孤冷,這是一首具有狄蘭托馬斯風格的詩作。
一個人,一座大山,一輪仲秋月,一片危機四伏,一條野生動物的飲水通道,一群野豬的襲擾,一次離奇走失的經歷,一個令人恐懼驚悚的夜晚,一席布滿冰霜的睡袋......幾許無奈?幾多凄涼?幾何別樣的人生?今夜獨享了仲秋,月雖圓,無心賞,心比周遭慘白。月華如水,天籟如斯,大地如霜,那是苦吟詩人的心曲;縱情山水,高蹈行蹤,跋涉危艱,那是行者的情懷。一次次承諾,一聲聲誓言,一場場相擁。縱使百般羈絆,千里銀河,萬重高山,也割不斷,愛與思念......媽了個巴子,這是n次了,老納又活過來。
次日一早,我們沿著chris說的哨音方向尋找了三遍,在穿過灌木區域時,我的薄軟殼也徹底報廢了。終於在布迪烏哈拉斯河下游看見了那屹立在河灘處的熟悉背包罩,還有那急切著奔向我們的老海盜。那一刻,如見親人,對,親人。在這裡,我想借用一句用爛的俗話來表達此時的心境,「無兄弟,不登山」。
無帳篷的一夜
布迪烏哈拉斯河邊的灌木
布迪烏哈拉斯河谷
尋找的信號——背包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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