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漢:路過的城市,心靈的故鄉。
我是在武漢上的大學。對於一個湖北學渣來說,武漢大致是唯一選擇。還清晰地記得報名的日子:2001年9月18日。剛剛接受911新聞狂轟濫炸的洗禮,就得獨自出去面對這個詭譎多變的世界,對於一個少年來說是興奮迷惘而殘酷的。
公交車駛過二橋,我回頭看到了我的學校,一座佔地不足半公頃的破敗建築群落,我頓時心灰意冷,想到將在這裡送走自己三年青春,我莫名傷感。但傷感持續幾秒後又莫名消失,因為我看到了長江。我徒步走過二橋來到學校報名,從此開啟了我在這座城市的青春模式。
我時常在想上天把我安排到這裡有祂不可辨駁的道理,如果在武昌,我會選擇激情慷慨出入各大學生社團,盡情揮灑熱血把青春過得繁花似錦。但身在漢口,我註定選擇與寂寞為生。漢口有什麼?漢口有市政府、酒吧街、舊租界、老城區和繁華商業中心。這裡是階層的模板,從來不是初學者的天堂。於是我要在這裡學會這座城市傳授我的第一課:孤獨。
學校門前的那條路叫沿江大道,沿江而上是江漢路和武漢關。穿過馬路就是漢口江灘,現在的三鎮都有各自主題的江灘,而零一年前後的漢口江灘還是一片荒蕪:水鳥頻飛、雜草叢生、江濤徐徐……我時常一人來到江邊,在江邊的小賣部買來一包4塊的藍龍和5毛的橘子汽水,一坐就是一整天,看著橋面駛過的車輛,看著江面過往的船隻,怔怔出神。
我在街頭邂逅了我的第一個女朋友,她讓我帶她玩,我就帶她去江邊放風箏,從此她就杳無音信了。我認識了我第二個女朋友,在廉租房裡瘋狂做愛,直到山窮水盡,她也去無影蹤。
我花了三年的時間學會了自處:我幾乎翻遍了學校圖書館裡的所有能讀的書;我買來了二手唱機,淘遍了附近所有大大小小的CD店;為了看電影,在那個電腦還沒有普及的年代,我從家裡拆走了DVD和音響,把宿舍置換成錄像廳;是的,我製造一切機會填滿隨時可能會出現的青春罅隙。於是我開始學習這個城市傳授我的第二課:如何從2B轉文藝。
當這個城市準備傳授我第三課的時候,我畢業了。
我像所有那個年頭畢業即失業或晃蕩或求生的青年們一樣,一頭猛扎進這世事沸騰的肉湯里,帶著窮逼青年的窘迫開始與這個社會媾合。無論多羞澀,人終歸要媾合成功。
這個城市傳授我的第三課是生存。可惜我一直沒有學會,我以為我畢業了,其實並沒有。我一直在漢口和武昌之間來回穿梭,時常會在橋上看一眼自己的學校,浮想聯翩。武昌那邊有我一堆高中同學,我時常會參與到他們的荒淫生活中,但大部分時候,我都是蝸居在漢口的舊民房裡,這裡有武漢圖書館也有漢口富人生活全景圖,我仍然習慣這種誰也不必管我任自己野蠻生長的生活。
我帶著文藝青年的倨傲,打量著這個世界,時常以加繆式的局外人自居,我不傷害誰也不被誰傷害,在武漢這座城市也能悠遊自得的生活。十幾年前的消費我輕輕鬆鬆上班也能應付,只是沒有什麼結餘,我周圍的人際關係也並不複雜,談得來的也毫無隔膜,大部分時候無論如何都算得上快活。
結識過一些朋友,一起擼過串做過大保健,吹牛逼的神情如今還能在午夜夢回。他們都是武漢人,眼中的武漢人不做作,大方重義講味口不勢利,湖北人大都有南方人的算計精明,唯獨武漢人身上有樸拙之氣。他們豪爽起來有一些自謙,含蓄起來有一份洒脫,與他們相處自然也很舒服。
在武漢呆了大約有8個年頭,足跡踏遍了武漢三鎮的每個角角落落,如今我已在南方安家,但仍然心系武漢:如滿城挖、修建過江隧道、大雨淹城、長江大洪水再襲。看著長江邊「誓死保衛大武漢」的標語,聽著地鐵穿過長江時講解「天塹變通途」的廣播語音,都會不禁動容。
2010年玉樹地震,全國宵禁。我坐在輪渡上再次打量這座城市,江面一片漆黑,兩岸黯淡無光,但這座城市在心中卻已無比的熠熠生輝。
父母自記事起一直在南方,我們這些留守兒童註定過著兩地漂泊的生活,每次回家都必須經過武漢,一度以為這永遠是座被路過的城市,直到在這裡上學,以為可以改變,可以在此生根留下,但終究還是路過。路過了我的青春。即使它終究用來路過,但它仍然還是我心靈的故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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