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暮雪過狼塔·隻影向誰去（十）

文圖 · 姚舒凡

我願意是急流

我願意是荒林

我願意是山岩

我願意是雲霞

達坂間

河谷邊

露出鮮艷的臉龐

顯出生命的輝煌

......

天格爾達坂

拾壹 從三屯河到頭屯河

綠湖的早晨陰沉沉的，跑魚和瘋驢不甘心一直想等朝陽，正好我睡懶覺還沒收拾好帳篷，三個人直到離開一刻依然未見太陽。烏拉布圖達坂海拔4010米，是全線最高點，但相對爬升的高度不長，坡度也比較簡單。在達坂頂部回望綠湖時，厚厚的雲層陰鬱灰朦，貫穿的對流風吹得人站立不穩，沒做任何停留徑直滑步下山去了。達坂下的溝澗是三屯河大峽谷的支流，左拐，一路朝著正流天格爾方向去。

烏拉布圖達坂

三屯河大峽谷

都說三屯河大峽谷堪比《魔戒》場景的奇幻，可上游天山腹地內的三屯河也只是常見的草地、灌木、雪松之類。沒有足夠的美景吸引駐足停留，一路狂奔在河谷的緩坡上，山風拂過耳旁，自由就在腳下。回頭驚詫地發現YH緊跟在後面，遇一牧民土窩子，屋前一羊角凳吸引我們輪流坐著。沿河谷繼續行走，河岔口有一平整營地，看著隊友沒來，燒火做中飯。下午一直沿著河谷往下，沿路的松子混著泥土的氣息泛著天山特有的清香。河谷中來回穿插涉水，過一獨木橋不小心滑落到水裡，裹著三層壓膠的褲子上岸競然沒濕。在匯合天格爾主流的兩河相交處，有一不明顯的路基，神秘地隱匿在一小石壁上，終究沒有逃過我的火眼金睛。溯源天格爾方向的主流時，看著隊友們遲遲沒來，就慢慢地邊拍邊走。河谷中的路基被羊群踩踏得很寬闊了，下到河灘，見路邊一大羊角，念叨已久的我毫不猶豫地拎著就走了。去脂、拋光、過油後至今掛在家裡陪伴著我，每每看著這羊角，就想起狼塔的時光。

金礦營地

河灘往上游變得越來越開闊，偷懶跳過河沒成功反而弄濕了鞋子。憤怒的YH更為勇猛，大踏步直接踩河裡過去，巾幗沒皺一下眉頭。金礦營地是一群淘金者開山辟路修築了一條簡易公路到達此處，金子有沒挖到不知曉，倒是方便出去的路程。之前就聽聞過新疆、青海等地瘋狂的淘金者，傳聞都是地圖作業，打開衛星地圖不管有沒有金子，不管山高路險能不能到達，直接畫圈買斷開發權。曾有豪言壯語說「只要有金子，就沒有到達不了的地方」，人性的貪婪已深入到地球最難到達的毛細血孔深處。到營地直接燒火烤鞋子，濕漉漉得腳麻木的終於開始有了感覺，同伴們一圈圈的鞋子圍著火堆，燒臭了才知道。

天格爾達坂

溯著三屯河往上，就是河流的發源地天格爾峰。這個卡拉烏成山的主峰，古突厥語為「天王峰」，是哈薩人心中僅次於博格達的「聖山」。天格爾的故事遙遠的至神話，近的又好似發生在昨天。當烏斯滿循著他的秘密小道，穿越險惡的古爾班通古特沙漠來往於阿勒泰和天格爾之間時，他也只是重複著祖先們的印跡，也只是這片古老大地上的滄海一粟。天格爾的故事將不可置疑的延續著，展開著......

大白菜太過輕量，一路上反覆捆綁羊角，還是磨破了包身。折騰很久，最後一個到達坂腳下，和小靜換了個包背這才舒服多了。天格爾達坂海拔3760米，爬升的難度是V線中最難的，陡峭的坡體上都是些迂迴的之字線路。出發早的快到第一個休息平台了，移動在山壁上的點點彩色背影，好似一片飛翔的生命，這裡的主題是自由。很多人都問驢友為什麼喜歡自虐，看著眼前的情景是最好的回答。融入遼闊無際的大地之巔，將生命的力量跳動到最強烈，感受沒有任何文明框架束縛的、人性深處釋放出來的浩瀚無邊的自由。面對原始和蠻荒，沒有既定的遊戲規則，沒有文明世界的慾望，只有自由奔放的生命本身。生命是奢侈品，我想，在生命短暫而華麗的過程中，驢友應該是最熱愛生命的一個群體之一了。

立於達坂的第一個平台上，可以清晰地看到三屯河的流向，依附於它的就是那條簡易金礦公路，遠處層層巒巒的雪峰都是永久冰川。天格爾的第二階段攀升才是關鍵，幾個起伏後，山體陡然拔升，坡度應該有60多度了。如此陡峭很難直行，只能迂迴。越往上，路基越不明顯，腳下都是各種大石頭，如果在大雪覆蓋下行走，確實挺危險的。達坂頂部的隘口有明顯的人工痕迹，是一道寬闊的門廊。也許，這就是古人們活動遺留的生命印跡吧。出發前，曾設想在天格爾上盡情吟唱天空之城，最終還是未能如願。

橋楞格爾達坂

達坂的這邊就是頭屯河大峽谷了，最後下達坂，等候的隊友說起看到很多馬頭骨，氣氛陰森，說到可能是烏斯滿的遺留物，可惜沒能見到。頭屯河峽谷沒有太過明顯的起伏，沿河谷一路直下，前面幾個速度快的隊友在帶頭大哥的引領下迂迴在山谷的小路上，速度之快猶如曲折爬行的蛇行動作，看得我一直想笑。到營地時，我氣罐用完了，撿了些柴火燒著做飯吃.....

今天是出山的一天，最後的橋楞格爾達坂其實是個草坡，這一帶牧民都轉場出山了，陽光下山坡上的木房子到是挺有詩意的。達坂很短，感冒一直沒好，鼻塞得喘氣厲害。過達坂後一路下降，基本沒什麼上坡了。

清晨的頭屯河谷陽光透澈，冷暖的眼前好似油畫。河谷狹窄，兩邊懸崖直立，夏季上游的水量到此處收縮衝擊，激流可想是多麼澎湃。透過一線天似的峽谷終於看見了遠處的天山牧場，這應該是冬窩子了。

炊煙飄蕩在冬窩子的主人家，讓一路疲憊的我們勾起了食慾。主人蹲在一旁曬太陽，也許是看多了山裡出來的隊伍，沒有太多的語言。一乖巧的小羊羔被輪流著抱在懷中，享受著盡情的呵護。離公路還有最後一段路程，鬆懈下來後變得懶散，走路慢悠悠的。河水也沒這麼冰澈扎人了，到公路上是正午時分，等了好一陣子車才來。帶來的西瓜和饢很快就被哄搶一空，個個如狼似虎，我看著司機手裡的雞蛋卷實在擋不住誘惑，好心的司機就直接塞我手裡，那應該是吃過的雞蛋卷中最香的了.....

後 記

行程12天，風餐露宿下形體、膚色、面容都發生了極大的變化。鬍鬚變長了，臉龐消瘦了，腮紅的顏色也更為深沉了。當然還有11天沒有洗澡渾身散發出的各種異味......

狼塔的日子已遠去，可時常恍惚又見天山。那些冰澈的河水、那些起伏山樑、那些絕壁砂岩、那些風雪時光、還有那些怎麼都嚼不爛的牛肉.....一切都好似昨日，歡笑中、爭鬧中、飛揚跋扈中、老成持重中......雖不已青春，但依舊激情飛揚；為自由，為生命力的自我彰顯，更為冥冥中不可言喻的的造化。想念狼塔，想念我的狼塔隊友......

新浪微博：長天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