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詩,我們才可生活在別處

文/冉之

硬硬的柏油路上,環衛工用一把粗枝杈的掃帚將瑟瑟秋風吹卷的落葉歸為一處,一些淘氣的枯葉因風的鼓動,散落於行人的腳下。匆匆的腳步與顫抖的落葉只打了個照面,便急忙奔向前方,無數的未知或既定的秩序在等待他們。

我看到葉子在飄,風在吹拂

我看到陽光在消散,天空在遠去

我看到人們一臉凝重,匆匆走過

青春、歡樂、愛情、生命、夏天

從他們的臉上和身上一一飄落

像地上的葉片被風捲起

又像薄塵一樣消散

——杜涯:《流逝》(節選)

行人甲發現,總是停靠在路邊的早餐車因市政規劃果然不見了,於是五元的雞蛋灌餅和豆漿變成了十元的肯德基漢堡和咖啡。等地鐵的空當他趕緊吃上幾口早餐,同時提醒自己別忘了記在手機里的記賬APP上。

行人乙從如罐頭般的地鐵車廂里擠了出來,隨著人群流向地面的他小跑著追上了公交車,很慶幸自己還可以有個空座位,喘勻氣息後便將目光盯在手裡的資料上,明天還有個文案要交。

行人丙邊用餘光掃視著幾家女裝店的打折廣告牌邊坐著扶梯徑直到了樓上的母嬰店,在抵制住店員唇槍舌劍般的推銷轟炸後,終於抱著以往品牌的奶粉罐在收銀台結了賬。

我們大概就是這樣的行人甲乙丙,投身於喧囂、瑣碎、擁擠與匆匆的城市生活中。

行人甲在記賬軟體上輸入數字時在想,雞蛋灌餅與漢堡之間、出租地下室與面朝大海的房子之間,到底有多少區別?

行人乙計劃著,等文案做好效果佳,就和領導提請年假的打算,鳳凰古城還在等待他。

行人丙則感到生活過於安穩,被家庭框住走不出去。

我們或許不止是這樣的行人甲乙丙,雖在這禿禿枝條和滿地落葉的深秋,卻迎著冷風陣陣,不甘心地追逐著春光明媚、夏日晴好。

因為,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還有詩和遠方。詩像一位故人,來自遠方而不存到達希望,款款而行。

四時更替,寒來暑往,日升月落,但人世無常,故我難依舊。若有人問起我們的目的地,詩讓我們從「我」出發而走向「我」。

德國詩人荷爾德林在《人,詩意地棲居》一詩中吶喊:

人充滿勞績,但還

詩意的棲居在這片大地上。

而海德格爾則如此闡釋荷爾德林的詩句:

說詩人偶爾詩意地棲居,好像還勉強過得去。但這裡說的是「人」,即每個人都在詩意地棲居,這是怎麼回事呢?難道一切棲居不是與詩意格格不入嗎?我們的棲居為住房短缺所困撓。即便不是這樣,我們今日的棲居也因勞作而備受折磨,因趨功逐利而不得安寧,因娛樂和消遣活動而迷惘……

我們正如荷爾德林和海德格爾所倡導的,試圖在「詩意地棲居」,通過詩獲得心靈的解放與自由,藉助詩意的和審美的人生態度,讓一切苦痛、煩惱、不幸的遭遇和經歷得到升華。我們仰望星空,凝視明月,泛波西湖,踏過青山。我們讀詩、寫詩,努力把生活過成一首詩,以此抵制電腦和手機前自己那張僵硬得千篇一律的面孔,掙脫物質和慾望的羈絆,為心靈找尋棲息之所。

生活就像一個天平,詩佔據天平的一端,另一端則是金錢、權力和地位等俗世利益。於某些人而言,詩高高翹起,替換成夢想方可平衡;他們的夢想,與詩一樣輕飄。而於另一些人,詩則沉沉墜落,需換上夢想才可平衡;他們的夢想,與詩一樣沉重。

顧城曾說,人可生如蟻而美如神。在這個藝術向世俗低頭的時代,無法用寫詩來養活自己或許是詩人最大的特徵,而這位每次聚會都需要朋友代他讀詩的詩歌怪胎,卻投入三十幾年的光陰於寫詩上。

他的家是這樣的:

我的家毫無詩意,

想看看它的樣子嗎?

微胖,邋遢,充滿喧鬧,

簡直是一盤剛炒的麻豆腐。

——《暖冬,幾首詩》(節選)

但卻安慰自己,也安慰我們說:

坐在幸福的石頭上,

我們心裡都明白:

現在的生活不盡如人意,

有一段安定的時光也就夠了。

——《淚水》(節選)

和芸芸眾生一樣,他棲居在秩序與雜亂並行的都市生活中;但他用詩呼吸,用詩打量世界。

他的詩作《我無法為你讀詩》,既有自我敘述、內心觀照,對生命的思考,對親情與友情的歌頌,亦從更高的視角俯瞰現實世界,關注人間百態,書寫各色小人物的喜怒哀樂。

他無法為你讀詩,更不可能把詩朗誦得讓每個人都感動,但他有自己的聽眾,「蝴蝶般的陽光、綠色的帆、展開羽翼的鳥和花的黃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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