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文】和平之外--以色列

前言:兩年去以色列的時候寫的文章。這個「流淌著奶與蜜」的地方帶給我的思考遠遠超出了這篇文章的限制。很有意思的地方,現在也加強了和中國的合作,以後交流會更多的。

這個月因為參加暑期項目而到以色列特拉維夫大學遊學一月。其實在去之前並沒有多把安全問題放在心上,儘管中東地區的戰亂一直沒有完全平息過,而以色列又處於阿拉伯世界最顯眼的位置--長久以來的巴以問題讓這個地方永遠被冠以「暴力」和「嗜血」的名號。但是十年來已經沒有大規模衝突,並且以嚴格的安保措施聞名於世,近年在國際社會上倚靠互聯網崛起的創新之國的以色列,對於我的吸引力還是遠遠大於恐懼的。於是我高高興興地背上書包,踏上了探索以色列的旅程。

還未出歐洲,就在阿姆斯特丹機場感受到了以色列的安檢嚴格。安檢人員對每個登機旅客都要進行一系列的盤問和檢察。「你從哪裡來?」」為什麼要去以色列?「」你去以色列幹什麼?「」學習什麼課程?「」文件在哪裡?「」待多久?住哪裡?「」你為什麼有約旦的簽證?「」看著我的眼睛回答我!「」大聲點說!「饒是有正當理由和官方文件,誠實如我,在面對安檢人員犀利和懷疑的眼神,也忍不住躲閃,聲細如蚊。

好不容易過了安檢,滿頭大汗地收拾東西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在心裡暗暗抱怨:這也太嚴了,把客人都當賊來防,誰還跟你做朋友?但在之後的日子裡,我慢慢體會到了他們這樣做的原因和無奈。

剛到特拉維夫的時候,覺得並沒有什麼新奇:發展水平不錯,但和歐洲還是有距離,有點像中國的二線城市。太陽很曬,但溫度不算高,尤其是晚上涼爽宜人。宿舍樓和學校都有安檢。宿舍是兩人間,和另外一間share廚房和廁所。第一天不熟悉情況,只到附近的一個購物商場逛了逛,物價高的嚇人,只吃了頓飯就回去了。

第二天有madrichim(就是指南的意思,相當於大學裡的輔導員)帶我們參觀校園,了解情況。特大對國際學生非常重視,專門有國際學生辦公室,幫我們解疑答惑的,小到收信收貨,大到聯繫教授,他們都會做。工作人員很多,輔導員24小時都可以聯繫。特大學漢語的學生很多,有150多人,相比紐大可憐兮兮的9個人而言,規模是相當大了。這裡普遍對中國人非常友好和尊敬的。學校還為我們專門安排了歡迎活動,有中國使館外交大使出席。

我在特大度過了安靜而愉快的第一周。每天上兩節三小時的課,課程新鮮有趣,回來做點小作業,中午的時候去發掘學校里好吃的餐廳,下午太陽最炎熱的時候再愜意地喝上一杯冰咖啡。但似乎我們這次的旅程註定不能這樣平凡。

在迎新的第一天,一個輔導員就哽咽地說:我們昨天剛剛安葬了三位以色列少年的屍體,舉國哀傷,但生活還要繼續。我才想起新聞上說的哈馬斯恐怖分子在西岸綁架了三個猶太少年並殺害的事情。完全不了解巴以衝突的我以為這是一件很不尋常的個案,並且應該很快就會過去。但幾天後,又有了新的消息:猶太極端分子綁架了耶路撒冷的一個阿拉伯小孩並把他殺害了。據了解一點情況的朋友說,這種復仇式的慘案早已不是新鮮事,猶太人和阿拉伯人雙方都有一個協議似的傳統:當一個猶太人死的時候,一定有一個阿拉伯人死。震驚之餘意識到,自己已經真的置身於和平之外的土地了。

緊接著,耶路撒冷爆發了大規模阿拉伯人的遊行和抗議。學校緊急更換了原定的去耶路撒冷和以色列南部的行程,改為去NEGEV沙漠,爬山和死海。以色列人有著遊歷的傳統,倡導在旅行中學習。這兩天的旅行確實讓我們學到了不少,比如以色列人在沙漠生活的傳統,他們是如何和山中的動物和諧共存,山中隱居的居士,安息日,以色列人社會模式實踐,還有死海的形成和未來。並且我在這兩天被太陽狠狠地晒成了紅色。跟隨我們的大巴上都有持槍的保鏢來保護我們的安全,並且每次出行前都會提醒警報拉響後的注意事項。

回來學校之後似乎形勢依然在惡化。7月9日,當我在超市一無所知地買完日用品回到宿舍,看到我們的輔導員在一個宿舍一個宿舍地談話。我的舍友告訴我,剛才哈馬斯向特拉維夫南部發射了一枚火箭彈,特拉維夫拉響了第一次防空警報。說著話,輔導員就上門普及避難知識了,並且告訴我們不要害怕。看著舍友緊張而略興奮的表情,似乎衝突真的很近了。

此後就開始了我們和防空警報的拉鋸戰。前兩天防空警報都會在早上8點響起,要在1個半分鐘內跑到防空洞里。很多人都還在睡覺,或者正在洗澡,刷牙,做飯,但警報一響,只有以最快的速度跑下樓,躲進防空洞。後來時間變得不定,有時候在課堂上,有時候在晚上。每天哈馬斯轟炸特拉維夫的新聞都會在世界各大媒體的頭條,以色列人也習慣享受這種被關注的眼光。

7月13日,哈馬斯在其網站上宣布了當日九點對特拉維夫進行轟炸。我和舍友在宿舍靜候警報的來臨。9點零6分,刺耳的警報響了,比平時聲音都大,我們迅速跑到防空洞里,和其他同學面面相覷。緊接著聽到四五聲爆炸聲。很多同學在衝突早期的時候都自備救生包,裡面有水和乾糧,衣服還有逗比的撲克牌。那時候我們真的不清楚炮彈什麼時候會打過來,所以每次都很緊張。也不敢和家裡說,怕父母擔心。

在了解到以色列的『鐵穹』防禦系統以後,確實會寬慰許多。鐵穹防禦系統是導彈攔截系統,攔截率高達99%。也是,在早期以色列南部和中部被轟炸的這麼多天里,傷亡率近乎為零,而哈馬斯控制的加沙地帶的傷亡每天都在上升。 新聞開始報導以色列人晚上拿著小凳子一家人觀看鐵穹導彈攔截的事情,來反映哈馬斯的轟炸對以色列毫無威力。

即使如此,一部分來自中國的同學接到校方通知,早早撤離了以色列,因為以色列準備對加沙地面進攻了。以色列進攻加沙的第一天剛好是我和班裡的同學去耶路撒冷的那天。在走之前也猶豫過,耶路撒冷一半是阿拉伯人聚居區,在衝突正盛的時候似乎不太安全。可是又怕錯過了這次,以後都沒機會再去了,於是大家很早就上路了。在耶路撒冷的電車上,每個人都很警惕,恐怖襲擊或者自殺式爆炸在這裡的幾率很高。路上隨處可見拿著機槍的戰士。還好路程很短,我們很快到了耶路撒冷老城。我們趁著人少的時候參觀了希臘正教教堂,聖母大教堂,大衛塔。然後去了哭牆,並跟著導遊參觀了哭牆下的地道。在哭牆的時候,男的都要帶上猶太人的那種小帽子,因為頭頂對著上帝是不尊重的。女的都要衣著保守,很多人還用紗巾包住了頭髮。在哭牆下,有終日坐在那念經的,有摸著哭牆懺悔的,有許願的,就是沒有閑話聊天的。在烈日下的哭牆顯得莊嚴而沉默,這裡是離神最近的地方,每個人都保持了最大限度的敬意。下午的時候,哭牆隔壁傳來了穆斯林清真寺祈禱的樂聲。猶太教和伊斯蘭教在這裡就一牆之隔,但這牆,堅實地立在中間,標誌著兩教的截然不同並且互不相容。耶路撒冷的特別之處在於,即使無神論者也會被這裡的神秘氣氛所吸引,讓你不斷問自己:世界上真的有神存在嗎?如果有的話,他就會在這裡吧。

回去的路上,由於星期五是安息日的前一天,按照習俗所有的商店和公共設施都在日落時關閉了。路上很安靜,讓人異常地緊張。一個黑袍阿拉伯婦女向我們走來,一邊走一邊揮著手,表情嚴肅,甚至有點憤怒,嘴裡不知道在說些什麼,但我能感受到她的敵意。很快就聽到玻璃砸碎的聲音,我們快步走出了那個區域。後來才知道,是阿拉伯小孩在攻擊警察。在大衛塔附近,又看到了小規模的騷亂。我們只能趕到車站,早早結束行程。在回程的公交車上,警報又一次拉響,我們只能下車在最近的建築旁趴下,抱著頭,等待警報停止。隨後看到炮彈在離我們學校不遠的地方被鐵穹攔截,繼而爆炸了。

此後,我們每天課餘生活又加了一項:討論以色列局勢。每天早上都看不同渠道的新聞,然後再和同學討論分析。我比什麼時候都好奇這些問題:到底是什麼造成了今天的局面?我們該支持誰?

第二個問題似乎很好回答,幾乎大部分在以色列的同學在經歷了這一切以後都選擇站在以色列這邊,支持以色列進攻加沙,摧毀哈馬斯恐怖組織。而聯合國,和大多數國家都抱著憐憫加沙平民的態度,譴責以色列的軍事行動,要求立刻停火。然而,拋不開紛繁的情感,怎麼可能看到事實的真相。我失望的是,因為在以色列住了幾天,受了款待,就擺明態度幫以色列說話的人;我失望的是,在英國的阿拉伯朋友打著「不是宗教而是人性」的口號要孤立以色列。不管你有什麼原因,參雜了個人情感和經歷的站隊都是不明智的,況且在媒體和政治力量的扭曲下,真相更難被了解。在這篇我就不詳述自己的立場了,畢竟還沒有掌握足夠多的資料,但是我清楚地看到很多人是怎樣洗腦和被洗腦的。

在離開以色列的前幾天,哈馬斯的火箭彈落在本古里安機場不到一里的地方。美國首先取消了赴以航班,接著歐洲的各大公司也紛紛取消,延遲航班。再接著是馬航失事,台灣復興航空失事和阿爾及利亞航空失事的消息。國際航空形勢空前緊張,我開始很擔心自己的航班延誤。後來只能轉移注意力,去特拉維夫市裡逛逛,去海邊騎車,去手工市場。最後十分幸運的是,我的航班出乎意料的準時;更幸運的是,我最後安全抵達了紐卡斯爾。整個飛行期間以色列機場的安檢嚴格程度和法航機組人員的緊張程度都可以略去不說了,在落地的那一刻真的很感恩,自己離開了戰爭區,安全回來了。

雖然在以色列的一個月可以稱得上是真正的驚心動魄,但是客觀地說,以色列還是一個挺好的地方,只是很遺憾,戰爭與衝突從他們建國開始,就註定永遠不能離開那片土地了。這次最珍貴的收穫就是在離戰爭最近的時候,才能理解渴望和平和珍惜生命的心情。

希望戰亂早日平息,平民有家可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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