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點

02-12

自從某種兩足動物褪去毛髮以來，一場大規模的階級固化已經開始了，他們不僅要區分其他物種，還要在自己內部也分出個甲乙丙丁來——仁義道德已不必多言。發泄作為人類的本能之一，自然是不應該倖免的，口頭的人們還不那麼區分，或者是時間太短了，他們還無法判斷，而且似乎也無法保證自己不露出破綻，所以大家都約定好。倘若要到了紙面上，則要簡單得多，他們有大把的時間去考據文本，去尋找每一個字的淵源，好確定你的本性，彷彿某博士用顯微鏡觀察每一個細胞，用儀器得出全部的基因，從中覷見你前身的成分是地主或是貧農，而且他們也從不把自己的評語當做紙面得來看——儘管它們是用黑字刻在白紙上的。故而紙面文章是不好作的，它們畢竟代表了你，至少是一部分不由自己控制的分離的你，然而在旁人看來，這就是你，並且要以此來判定你。這尤其苦了那些自視甚高的理論家們，他們常常因為一個小小的紕漏而被攻訐無法反駁，他們是不屑於做發表前檢查的細微工作的。

按照數學家的理論（概率論我實在是無法找出紕漏），我遭受攻擊的可能性要小一些的，這倒不是因為運氣，而是我的頭腦實在是裝不下一個完整的理論系統，只作得零散語句，以抒發片刻情感，處處漏洞，並不值得別人花費太多的時間。然而畢竟我是承認這些文字是寫在紙面上的，所以倘若有一天出事了，當事者總有權要求我負責。為此，我只好聲明，本專欄的作者只為網路上的我，並不為生活中的我，其一切責任使於網路，止於網路。也許這聲明並不具備法律效應，但這點心理安慰總是聊勝於無的。

還須曉得，並不是每一篇寫在紙上的文字都算作是文章，古人一早就明白有畫面有聲音才好算作文章，《說文解字》：「文，錯鏤也；章，樂竟為一章。」也許文章二字並不能如此拆開來解，但總可以啟發我們好的文章應該像電視劇一般，讓人們沉浸在其中，用文字去接管讀者的五官。儘管我在寫作的過程中，自以為作的是文章，但事後再看起來，總不復當時的心境。故而我在這專欄的發泄——一堆文字，也許與邑犬對著太陽的吠叫、瘦馬離群的嘶鳴並無二樣，都只是本能，只是可供諸位看官一笑而已。

這專欄廢置了近一年的時間，這次新開，當初申請下來的興奮似乎也都從未有過。彷彿一個長大孩子的房間擺設，舊物件和新買來的東西擺在一起，當做日常用品，全然不記得當初是如何愛惜了。這也許是說明這孩子長大了，但未必不能說明孩子在生活中，終於丟掉了天真。

然而這第一篇文字是終於發出去了，再不必費心去思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