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感覺身體被掏空》唱火的是群什麼人?
如今這個驚喜出來了。《感覺身體被掏空》從昨日開始,在朋友圈裡刷屏,很多轉發者之前從未聽過這個合唱團。目前這首歌在b站播放量已達156萬。
這已經不是這個合唱團第一次火了,今年第一首神曲《張士超你到底把我家鑰匙放在哪裡了》讓這群人第一次被關注到。但比起《張士超》,金承志在《被掏空》里明顯花了更多的心思,也更高明。如果說第一首是內心一直想去嘗試的音樂方式的表達,第二首則有意成分很多。
從個人角度,《感覺身體被掏空》無論歌曲本身還是唱者扮相獵奇的成分明顯多了,流暢度也不如第一首一氣呵成。然而,「感覺身體被掏空」這個點擊中了人們心靈的某部分,單就這個名字也足夠引起眾多人應景時刻的轉發,這一下子把合唱團,更確切是這首歌的受眾擴大至各行各業。不得不說金承志的確很聰明,作為一個詞曲創作者,他也深諳產品經理人功能,並且用之自如。
不過,這種一本正經搞笑的方式一次兩次尚可,若一直寄託於通過不斷迭生的返場神曲來擴大知名度,從而帶動更多原創高雅音樂的受眾,恐怕這想法並不能真正實現。至少現在看仍是。
這個噱頭成功幫他們實現了商業,經歷被急劇關注的狂喜,可平靜之後呢。
音樂老師金禧每周一下午4點25分上完最後一節音樂課,4點半準時離開學校,坐一個多小時地鐵趕到上海音樂學院新教學樓北215教室,參加彩虹室內合唱團的排練。這個雷打不動的時間表她已經施行了3年多,並一直樂在其中。
金禧的十個指甲染成了櫻桃紅,左手拇指上鑲了四個小鑽。她畢業於華東師大音樂教育專業,但一直在教語文,直到去年,才成為一名音樂老師。
提起「華師大的姑娘真的那麼可愛嗎」這句歌詞,她笑起來,「我們學校火了。」
這句歌詞來自《張士超你到底把我家鑰匙放在哪裡了》。今年1月9日,上海彩虹室內合唱團在賀綠汀音樂廳演唱了這首幽默的、充滿生活氣息的作品,四天後,團員把演出視頻放在網上,頓時傳遍朋友圈和微博。這個業餘合唱團一夜之間火了,導演金承志成了焦點,一天接到幾百個電話。
彩虹室內合唱團成立於2010年,最初由上海音樂學院指揮系學生自發組織成立,逐漸吸引來自社會各個領域的白領精英加入。他們當中有人類學博士後、鋼琴老師、美食博主、程序員、設計師、銀行職員和全職媽媽……而且理工科佔大多數,音樂專業出身的不超過十人。
每周一晚上6點,53位團員從上海各角落聚集到上海音樂學院的一間教室,排練期末演出的曲目。他們純粹而熱情,十分享受這一段暫時躲開都市競爭壓力的單純的時光。
「年度神曲」4月9日,在北京中山音樂堂巨大的管風琴下,上海彩虹室內合唱團41位成員身著黑色禮服列隊整齊,在金承志的指揮下,準備開場。
現場觀眾的表情和表演者一樣肅穆。
當合唱團「啊啊啊……五環」歌聲響起,觀眾忍俊不禁,開始大笑、鼓掌、尖叫。這首《五環之歌》原本由相聲演員岳雲鵬和MC Hotdog借《牡丹之歌》曲調唱火,風格滑稽風趣,北京觀眾十分熟悉。而當它以一本正經的合唱方式唱出,又呈現出另一番意想不到的效果。第二天早上,這段視頻放到了bilibili視頻彈幕網站,標題是《「北京市市歌」》,目前播放量已破77萬。
這樣的諧趣演唱並非這次在北京的演出首創。三個月前,合唱團在上海賀綠汀音樂廳演出,內容主要是嚴肅音樂作品。但在這次音樂會的返場環節,合唱團演繹了一首歌名長達16個字的返場歌曲《張士超你到底把我家鑰匙放在哪裡了》,引起喝彩和笑聲一片。當這一段視頻發到網上,當天就引發了刷屏式的轉發。
這首帶魔性的《張士超你到底把我家鑰匙放在哪裡了》是這個小小業餘室內合唱團的里程碑。它被稱為今年的「第一首神曲」,成就了一起最意外且歡樂的音樂事件。這首用高亢的四到八聲部男女美聲合唱的歌曲,被網友評為「一本正經在胡鬧」。
「昨天晚上,我走在回家路上,突然想起,我沒帶鑰匙。我打給你二十六個電話,你沒有接,你沒有接……」歌曲時長7分多鐘,從沒帶鑰匙這件小事展開,碎碎叨叨地表達著「我」該如何找張士超取鑰匙;音樂廳的舞台上,40位演唱者以黑西裝、墨鏡的嚴肅扮相、八聲部混聲合唱,配以卡祖笛、鋼琴等樂器伴奏,一本正經的表演和詼諧通俗的歌詞形成鮮明反差。誰也沒想到,這只是靈機一動下誕生的、本作為返場調劑的合唱歌曲瞬間火了。
張士超你到底把我家鑰匙放在哪裡了-上海彩虹室內合唱團 http://www.iqiyi.com/w_19rt23jna1.html
金承志解釋了這首歌的創作過程:「2015年10月我開始寫《澤雅集》,那時候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寫多少首,也不知道要寫什麼風格。就這樣寫一首排一首,團員們一開始是混亂的,我自己也是。直到有一天我路過國定路,看到了『修鎖配鑰匙』的招牌。我知道,那個在我生命中無數次拯救過我的人物要出現了。」
這首歌完成於去年11月前後。「當時我沒帶鑰匙,結果找不到鑰匙,給張士超打電話,他怎麼也不接。最終他把鑰匙給我送回來了。這個曲子里的故事算是源自生活,高於生活。時隔幾年,我把糗事拿出來寫進曲子,本來是想做好玩的套曲。把幾個朋友特別『矬』的事情,寫成音樂。用自己的方式去記,記錄自己那種特別亂七八糟的時光。」
拋開逗趣的歌詞,這首歌是一部很完整且專業的音樂作品。金承志是專業指揮出身,作曲是因愛好自學成才,這些年他創作完成了近百部合唱作品。
因為喜歡昆汀·塔倫蒂諾,昆汀電影里那種西部風格也影響到了他的作品,裡面還穿插了《牛仔很忙》等很多流行歌曲的元素,歌曲中間還用到探戈,南美鼓的節奏,整體的配樂營造出一種奇怪的史詩般的荒涼感,帶點冷幽默,結合十分接地氣的歌詞,產生了奇特的混搭效果。
這次創作與金承志平時的習慣略有不同,《張士超》是先有了歌詞脈絡再配旋律,前後寫了3個小時,幾乎一氣呵成,「我副標題上寫的是『史詩巨著』,實際上我們知道這是一部很扯的作品,是一本正經地開玩笑。」
合唱表演本身不插電,一架鋼琴,一個非洲鼓,每人一支卡祖笛就是全部的配樂。卡祖笛是一種古老的管樂器,「它的音響效果其實是一種美國西部片的感覺」。
因為大家都沒用過卡祖笛,剛拿到時,「全團都瘋了。大家都覺得好玩,被玩壞了。」彩虹團員最大的也只有三十二歲,但所有人都表現得像七八歲的小孩一樣,都在胡亂吹,導致排練一度難以進行下去。
大家剛拿到樂譜時,也傻了,譜子上不同地方標著奇怪的注釋,比如「史上最強優越感」「男生要用吃奶的力氣」,還有一處連著三行重複寫道,「這裡如果找不到就去吃屎」……
金承志說,因為從沒碰到過這麼「奇怪」的歌詞,還要一本正經地演唱,所有男團員開始時都很不適應,女團員總是笑場,因為合唱團的男生以理工科為主,別人越笑這些男生就越不好意思。所以他才跟男團員說:「你們要有優越感,要用天下第一的態度去唱。」並且把這個標註在了樂譜上。後來在正式演出時,他提議:戴墨鏡!這不僅是為了裝酷,還是為了幫團員們遮擋視線,這樣「會比較放得開,對歌曲的表達會更好」。
延續這樣的風格,來北京的一個多星期前,金承志開始改編《五環之歌》。他只花了二十多分鐘,團員從開始排練到成型也用了差不多這麼短的時間。「我有一種能夠迅速改編一首歌的本能。而且經過一段時間的訓練,我們的團員也有很高的效率,拿到譜子很快就能唱出來。尤其是之前,團員們遭受過《張士超你到底把我家鑰匙放在哪裡了》這首歌的折磨,能夠很快適應,不笑場。」金承志說。
2016年1月19日,在《雙城記》演出前,上海彩虹室內合唱團在賀淥汀音樂廳後台拍攝了集體照。前排左為天津作曲家崔薇,前排右為指揮金承志。圖|受訪者提供
「開心就好」「其實我覺得人都不是一本正經的,一個人不可能永遠瘋狂,也不可能永遠嚴肅,所以在嚴肅的作品中糅入了一些比較好玩的元素也是人之常情。音樂作品與人的情緒是相同的,無論從表演者而言,還是從聆聽者而言都是一樣的,所以我的作品是九分嚴肅,一分幽默。」金承志解釋說。
這樣的風格也貫穿了合唱團的排練,甚至形成了他們的整體氣質。
5月2日,勞動節假期。37位團員趕來老地方排練。接近六點,指揮金承志出現,一進門就和大家開了個小玩笑,隨即周邊人爆發出笑聲。
男士默契地把桌子移到兩邊,把椅子統一擺放到中間,形成半環形。金承志站在椅子前方,環形中心位置,和舞台演出站位相似。伴隨著笑聲,大家統一向右轉,「先按摩,用力!用力按!」這是彩虹室內合唱團的傳統,開唱之前團員先互相按摩,頸、肩然後是背,大家一起進行肢體和精神的放鬆。
排練前的按摩環節。兩分鐘後,金承志拍了三下手,示意得嚴肅點,練聲環節開始了。
「嗚……嗚……」37個人聲音合在了一起,並不停變換音高。金承志提醒,「舌頭自然放平,要放平。就像這裡,特別好,繼續。」
聲音又不斷變低,「嗚」聲趨向於「噫」音,金承志強調再往低一點,用「噫」(四聲)來發。他親自示範在轉換時,怎麼唱,才能聽起來中間沒斷層。
有時金承志會用自創的另類開嗓發聲練習,「哈、哈、哈、哈、哈,我愛吃西瓜」,滑稽的內容一次次從團員的丹田擠出來。
有趣又不失專業。女中音金禧每次從開嗓練聲時就很專註,她告訴《中國新聞周刊》,每次金承志提醒找錯時,她都會有點緊張。
四個女高音被金承志單獨拎出來練習。
2012年9月,彩虹室內合唱團首次對外招募團員,當時還是小學語文老師的金禧報了名。面試時,她先被要求唱首歌,聽音色。之後,工作人員給了她一段陌生譜子,她直接唱了出來。兩道程序後,金禧被告知參加下周一的排練。
金禧說,彩虹團的演唱能三遍成型的傳聞是真的。拿到一首歌曲,第一遍,先lululu地哼唱一次;第二遍,加歌詞唱;第三遍,在外行聽,就已經完整了。一首曲子十幾分鐘就練出來。在拿到新曲子時,金禧會逼自己思想高度集中,最好能把節奏一次唱對。晚上回到家,會溫習一遍才睡。其他工作日,她會空出晚上七點到八點的時間反覆練習。
在一家外企擔任工程師的陳稼和金禧同期進入合唱團。陳稼出生於1984年,是目前最「老」的團員。他自嘲沒人會超越自己了,因為從今年起,團里不再招30歲以上的了。
2007年6月,陳稼從東華大學電氣自動化專業畢業後,在一家做醫療器械的外企當工程師。工作初期,他一周要出差一次,哪兒的醫院機器壞了,就得趕緊飛過去。學生時代,他也參加過合唱團,但沒有太上心,工作後他才發現那段時光的珍貴。加入彩虹團之後,他擔任起了副團長的職務。從2014年,他開始抓考勤,他認為這關係到彩虹團能不能發展下去,「缺勤,排練質量就保證不了。」
每周一晚上六點到九點是合唱團排練時間,有的成員要從南京、蘇州專門趕來。「每學期籌備一套曲目,每周只有一次排練,因此出勤率非常重要。」金承志說。
男低音潘正傑上一學期拿到了全勤獎。他在食品安全領域工作,最初加入彩虹團,是因為「前年想找個特別點的場合,向女朋友求婚」。他自稱在團里屬於聲樂水平較差的,為了提高自己的水平,以前會每周都去金承志家裡上課。
這個學期,彩虹團計劃排練20到22次,如果某個成員缺勤25%,即5或6次,就得在期末專場演出前,接受金承志和聲部首席們的考核。考官們會挑出最難的部分來考,沒通過的就不能上台演出。如果缺勤40%,即8次,則連考核資格也沒有了,到了這一步的團員大多主動退團。「你唱得再牛,排練的那些細節你知道么?」這項工作的主要制定者陳稼說。
上一學期,一名女團員因為生理期,排到後半場實在難以為繼,團員都勸她趕緊回家。陳稼後來只給她算上了0.5節課,這位團員不能接受,金承志出面勸陳稼改一下出勤率,也沒用。「如果前面有這個人的例子,就很難去衡量。」 陳稼說。
在金禧看來,在某種意義上,嚴格出勤已經代表進團的一種資格。金禧喜歡聚會,愛旅行,但朋友都知道周一晚上不能約她。
南京人「高鐵俠」每周一下午坐兩個小時高鐵來上海排練,排練結束後坐最後一班動車回家,回到南京已經是半夜十二點半。演出前,合唱團通常在周六加排,比平日排練多3個小時,他周六日就留在上海,周一晚上排練完再回去。
對於這樣「自討苦吃」的排練,還沒有分文報酬,潘正傑解釋說,「我覺得『堅持』兩個字有點偏苦的感覺,合唱已經融入了我的生活中,我並不覺得這是一件需要堅持的事情,這應該算是對於愛好的投入,比方一個人喜歡美食,他不會覺得需要『堅持』每周去吃一頓大餐吧。」
諸春飛是在2013年9月進入彩虹團的。在這裡,她發現團員不僅拿到譜基本就能唱,而且還有默契感,「節奏好快,我有點跟不上了」。那種心跳和默契的感覺,她很喜歡。
諸春飛很欣賞金承志,他是她見過的「少有的對音色要求特別高的,而且還要求每一首曲子的音色會有不同的變化」。「要是願意跟著一個團走,主要還是欣賞這個指揮的風格,如果你覺得指揮不對你的路子,那就找不對。」她說。
也有人問過諸春飛,在彩虹唱歌有什麼意義,她覺得這個問題有點奇怪,「就跟人為什麼要活著一樣,沒有正確答案的,自己開心就好了。」
2016年1月19日,上海彩虹室內合唱團在一間教室內排練完後,部分團員拍攝的合照。圖|受訪者提供「非音樂會不演,絕不參加任何奇怪的活動」到北京演出的那一天一早,彩虹成員們從上海飛到北京。晚上演出時,他們還處於疲憊狀態。和可以容納750人左右的賀綠汀音樂廳相比,可以容納1400人左右的中山音樂堂既大,又陌生。他們得站得更分散,這使得發出的聲音和在賀綠汀音樂廳時不一樣。金承志當天肚子也不舒服。
那晚,陳稼覺得一首一首唱下來,一首比一首差,「這是一種很可怕的狀態。」
「按道理,合唱本來一個人唱得不好,其他人可以補,但它的前提是每個人都得是專業的合唱歌手。而我們都是業餘出身的,就特別容易被不好的因素感染。」陳稼向《中國新聞周刊》解釋。
事實上,這個由業餘愛好者組建的「烏托邦」,除了演出水準有待上升以外,他們還有一個始終無法擺脫的現實煩惱——經費。
上海彩虹室內合唱團是掛靠在上海音樂學院指揮系下屬的大學生社團,最初以上音社團的名義借教室排練,蹭免費音樂廳演出。此外,金承志義務提供指導,課時費、指揮費也都省了。
合唱團的經費來源主要是每個團員每年50元的團費及商演收入。2014年開始籌備專場音樂會後,主要支出是上海賀綠汀音樂廳的3萬場租費,基本售罄的門票是主要收入來源,但僅能勉強收回籌備成本與場租費。而抵消成本後的錢,僅夠用來墊付下一場場租。
迄今為止,彩虹團辦過4次專場演出,但還沒有做過統一服裝。「做衣服太貴了,我又不想讓團員花錢,等我將來有錢了再給他們做。」副團長陳稼說。
說到彩虹室內合唱團的收入和支出時,金承志並不諱言:「沒賺到什麼錢。合唱團從成立到現在,經濟狀況可以說是入不敷出,為了維持日常運營開銷,我只能把自己在其他方面的收入貼進來,沒辦法,我得為我的愛好埋單。」
合唱團成立六年,所有團員沒拿過一分錢。5月2日晚上,陳稼讓團員們簽收勞務費。署完名,演出邀請方就會把錢打過來,但他們只簽字,不拿錢,這些錢得先緊著下一場專場演出使用。
隨著近日彩虹團「大火」,稀釋了一些困境。前來採訪的媒體大都提出想看看排練,有時甚至一場排練有六七台攝像機,20多個記者。這學期,金承志完全沒了給團員單獨上小課的時間,「主要工作就是和媒體聊天。」
不過,金承志推掉了很多慕名而來的商演邀請,他希望這永遠都是以興趣為目的的非營利團體,「我們非音樂會不演,絕不在廣場上唱歌,絕不參加任何奇怪的活動」。
「我不希望參加過多的節目而讓大家的積極性給燃燒殆盡。」他補充說。
在中國,合唱團是一個相對封閉的圈子。在上海還有百格合唱團、Echo合唱團,還有武漢大學人文愛樂合唱團、北洋合唱團,幾個合唱團之間挺熟絡,經常會一起交流。陳稼告訴《中國新聞周刊》,彩虹現在3000人固定演出票中,大多數還是來自合唱領域的同行,聽眾多屬精英階層。
金承志解釋了聽眾難以增長的原因:在中國,合唱受眾主要分為兩類,第一類為專業音樂從業人員;第二類就是業餘合唱愛好者;其他的只能稱之為「群眾歌詠」聽眾。由於中國音樂教育對於合唱這門藝術的投入不大,大眾媒體對於合唱的宣導大多是錯誤的概念,無法培養出具有正確鑒賞能力的合唱音樂人口。
而室內合唱團又有別於大合唱。室內合唱是小型的合唱隊伍,一般人數在36人以下,以展示音樂的清晰和細膩。彩虹室內合唱團目前固定團員接近50人,這個規模在國內業餘室內合唱團中屬於中上等水平。金承志有意控制著團隊的人員數量,他對團員的挑選可謂苛刻,「有些來面試的人,已經學習了一段時間的聲樂,但是帶有太多原來老師的毛病和痕迹,想改已經很難了。可我們又不太可能招收那些一竅不通的零基礎團員。我們要找那些有基礎,但又像一張白紙的學員。」金承志說完自己都笑了,「挺難找到。最近一批來面試的學員有三百多人,最終我們只吸收了十幾個人。」
開始認真地想把合唱作為事業,是這兩年的事。
大學時的金承志留著一臉大鬍子和大波浪長捲髮,闊少派頭。在給彩虹排練前,他一般不做太多準備,三個小時,嘻嘻哈哈就過去了。「這是種既膨脹也孤獨且危險的狀態。」
2014年的一天,金承志走在路上,突然問自己「我到底在幹什麼」。他告訴《中國新聞周刊》,「我學了合唱快十年,沒幹成任何事情」,他開始懷疑自己哪裡有問題。處在人生交叉口的金承志感覺到了來自家庭與未來的壓力。
金承志把頭髮剪成小卷,之後越剪越短。他開始心無旁騖,對著鏡子從打拍子重新學起,向其他合唱同行請教聲樂技巧,還安排團員去他的出租屋裡上小課,一對一教摳問題。
也是從那時開始,一直處於頹勢的彩虹團有了起色,他們也開始有意推出自己原創的合唱作品。
到了今年年初演出第三次專場《雙城記》,演出內容已成為了偏古風的《澤雅集》,這是金承志憑在溫州澤雅山居住的記憶所寫的一組套曲。「寫《澤雅集》的時候,我有很多很乾凈的想法。」
金承志說,自己大多數作品都「比較平靜、可愛、小清新」。《張士超你到底把我家鑰匙放在哪裡了》這樣的曲子是他第一次創新的嘗試,他覺得自己一直還蠻有幽默感。在《澤雅集》七首的最後一首「小溪」里,金承志繼續在故事裡加進了詼諧元素,「這部作品本來就是對王家衛喜劇片的一種觀後感,至少我在寫的時候,滿腦子都是《天下無雙》裡面的啦啦歌——『天啦地啦你啦我啦大家全都啦啦啦』。」
他說,今年將會寫一部以中古漢語發音為基準的宋詞音樂作品,這也是他迄今為止最為重視的作品。他將從辛棄疾《稼軒長短句》中挑選四首來作詞。「這是一個實驗性很高的作品,可能離普通觀眾非常非常遠,接受度非常低,但我們還是要這麼去做,因為我們對中國傳統文化有責任。既然我們有能力把這兩個元素融合在一起,就必須要去做,我也不會為了娛樂放棄對辛棄疾、對宋詞、對中國漢語的致敬和挖掘。」
說這些話的時候,金承志沒有嬉笑。
(原文刊於《中國新聞周刊》第758期,原標題《彩虹合唱團:我們絕不在廣場上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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