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者仁心?(一)1~5
02-12
1.
我從小就沒有朋友。在我記憶中,那一次鄰居家的狗死了,我摸了他一把,結果剛剛抱過我的主人家阿姨倒地而亡。狗活蹦亂跳的起來了。村子裡的人都說我是個災星,沒有一個人肯抱我,甚至我的父親母親。我從小就一個人穿衣服,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睡覺。
有時候我也會覺得自己特別孤獨,明明身邊都是親人,但沒有一個甚至看我一眼,他們都討厭我。八歲那年,村裡來了一個穿的破破爛爛的老道士。他說我是整個村子的災星,必須要讓他收為徒弟帶走才能保證村子不滅亡。父親沒有多說,抽了一袋煙之後就讓母親收拾了我的衣服。從此,我跟師父離開了村子。2.師傅是個道士,但其實不是。他只是打扮成道士的樣子。其實他是個大夫。治病救人的大夫。
他教我醫術,教我用藥,但是從來不讓我診治患者。因為師父告訴我,我有一種特殊的能力,能把觸摸到的第一個生命傳遞給第二個。也就是一個生一個死。他說世間的法則是最公平的,一生換一死,我只是個媒介而已。師父還說,我們為醫,必須收取病人的診金,如果不收錢,就要收別的。比如在轉移生命的時候扣一點給自己。我懂。但是我要扣下來的生命幹什麼?讓自己孤獨的時間更長?過了二十年,師父的身體越來越差,我也慢慢長大了。有一天他把我叫到床邊:你已經學會了我所有的東西。我也快去了。我現在告訴你一些事情,你一定要牢牢記得。我答應了師父。
好!本門其實不是醫者,我們是刺客。老夫當面刺殺一個權勢滔天的人失敗,漏了真面目,才不得已隱姓埋名偽裝成一個道士行醫。本門最大的一條規矩就是生一人死一人。如果要殺人,除了酬金以外,還必須讓僱主救一個人。殺人的功夫我沒有教給你,因為你根本不需要。你只要用手一摸,人就死定了。但是江湖險惡,你絕對不能讓別人知道你的能力。所以,你以後還是作為一個醫者活下去吧。師父交代了這些就去了。他嚴禁我用能力救他的命,他說自己的命抵不上別人的命。讓我好自珍惜。師父以前禁止我用能力來給人家治病。甚至幾乎不讓我觸碰任何活物。他說這如果雙手背負的因果太多,就會不得善終。我不懂什麼因果。我只知道小時候死去的鄰居阿姨,她全家看著我的眼神。有恐懼,有憤怒。更多的是在看怪物。
我不是怪物。我也有自己的名字。我也有喜怒哀樂。3.師父走後,我負責給大家看病。遵從師父的指示,我從不觸摸病人,而是在兩人之間拉起一張帷幔,我也帶上手套。那是多年前一位病人送給師父的禮物。一雙麂皮手套。「大夫,你快救救我老婆,孩子生不下來就算了,我不能沒有她啊。」來的是村東頭的老張,他是村裡的鐵匠,村民的農具炊具都是他做的。手藝特別好。「張大叔您放心,我會盡全力的。」我戴上手套,拿起藥箱就跟著老張去了他家。難產,胎位不正,而且臍帶繞頸。
麻煩。特別麻煩。必須用手來擺正胎兒姿勢,才能順產。可我戴著手套根本做不到。我一頭汗。看向老張,他滿臉通紅,鼻涕眼淚糊了一臉。不行,我得救人。再這樣下去,非得一屍兩命。「張大哥,你家有沒有養什麼牲畜?」「什麼?我家後院餵了一頭豬。」「好,那你趕緊把它牽來。我有用。」「哎呀,小大夫,我們不會欠你診金的!你要是救活我家老婆孩子,就是讓我給你做牛做馬也沒有問題。」
「你趕緊把豬牽來,再晚了我也沒辦法。」老張莫名其妙。但還是把豬拽了過來。我走到豬旁邊,心中默念對豬的感謝和抱歉。摘掉了手套。剛一接觸,豬摔倒在地。手術很順利。母子平安。我扯了個理由,說需要豬身上的一味葯,才用內力把豬打死了。老張半信半疑但還是把豬殺好給我送了過來。我收了一條後腿,然後讓他把豬帶回去做了幾大桌,請了全村人過去喝喜酒。老張的兒子長的很快,而且身體很結實,整個月子沒有一點不舒服。就連老張媳婦,身體也恢復的特別快,月子剛出就下地幹活了。他們都以為是我醫術高明,但我自己知道,是這雙手的問題。
我該離開了,那天我摸豬的時候,很多人都看到了。村裡已經有人說我會巫術,走在街上的時候感覺總有人戳戳點點。我必須要離開了。我收拾了東西,離開了這個師父和我生活了三年的村子。臨走的時候,我去拜祭了師父。那天很冷。4.三年的時間裡我治好了很多很多人。但我不願意去城市,一直行走在鄉村。城裡有太多好大夫,而村民比城裡人更需要我。診金我每次都收,有時候是一頓飯,有時候是一件外衣。我有時候也會用能力,替代者一般都是家養的牲畜,有雞有鴨,但更多的是豬狗之類。慢慢的,我發現了我能力的一些細節。
一,牲畜越大,轉移的就越多,但是如果要起死回生都做不到,應該需要人命才行。二,我不可以控制吸收多少。只要觸摸就是全部,替代者必須死。三,但我可以控制轉移出去多少。曾經我保留了半頭豬的生命,這支撐我一周沒有吃任何東西。四,我可以把全部生命都留在自己體內,這樣我可以長時間不進食,甚至頭髮不會變長,指甲也不會。三年里,我走遍了江南。再一個三年,我走遍了江漢平原。再一個三年,我來到了華北。這一年,我三十五歲,但是看起來還是二十幾歲的樣子。5,三年換一個地方,這是我給自己定的規矩。
三年,我面貌的變化不會引起大家的注意。三年,我的能力也不會引起大家的注意,尤其是我平時無論寒暑都得戴著手套這件事。更重要的是,三年,我不會對一個地方產生太大的感情歸屬,走的時候不會有不舍。又過了三十年。我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又回到了生我的村子。村口的核桃樹已經高不可攀。街道和房子也變了樣子。我用了假名,借住在村裡的土地廟。廟住和我同姓。當然,這個村子幾乎都是一個姓。我旁敲側擊的詢問了父母的情況。母親在我回來前五年因病去世。父親和我大哥一起住。後來我還有了兩個妹妹,都嫁到了外面。大哥已經快六十歲了,一副老人的樣子,但是長年種地,所以身體很好。我也見過自己的父親,垂垂老矣。他們似乎遺忘了我的存在。當我為大哥的孫子診病的時候我問過他家的成員。大哥說他只有兩個妹妹,都嫁到外地去了。對於我的存在不知是忘了還是壓根不想想起來。我不怪他們。畢竟我是一個怪物。而我,面對比我大兩歲的大哥,看起來卻是一個二十幾歲的少年郎。任誰也不會想得到,我會是當面那個邋遢道士帶走的怪物。兩年之後,父親病入膏肓。無藥可救。面對父親,我雖然還是有一絲不舍,但始終沒辦法用我的手為他續命。因為。我找不到任何一個替代者。父親在病床上堅持了一個秋天,剛立冬就去了。我參加了他的葬禮。在角落裡默默的磕了一個頭。從此我離開了村子,再也沒有回去過。推薦閱讀:
※《失之城》第一幕 傳記
※聖梟傳說 第二章 聖梟行動
※長篇小說《失之城》豆瓣閱讀連載上架
※《一期一圖》第13期:鳥宿池邊樹,僧敲月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