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門為臭豆腐而寫一篇散文在人類史上恐怕只有我了

十一月,鄭州的白天變的越來越短了。此時是下午的五點四十分,天已經全部黑了下來。我們在幫一個住在儉學街上的朋友搬家。我搬著一箱子他在本科時代的舊書,其實不會再發揮什麼作用,我知道他以後再去翻看的的概率幾乎為零,但是他卻死活不捨得扔掉。我想這也許是人性邪門的地方。在這個時間點,你一定能夠想像鄭州的晚高峰是一個什麼樣子。我一直打不到車,什麼叫車電話,打車軟體此時全部失靈。我搬著箱子走了不到一公里的路,累的氣喘吁吁,兩個手臂想火燒一樣。我把箱子重重的放在地上,不得不承認我是太缺乏鍛煉了。這時候一股奇怪的味道傳入鼻中,這味道像是一條絲滑的綢緞輕輕的繞過街道。沿著綢緞發現它的源頭是幾米外的一個小三輪車,車上撐有一個小布條幅,上面寫著紹興第一臭豆腐。

走上前去,要了一碗。我坐在老闆的小馬紮上,在忽明忽暗的燈光下看已經被秋風吹盡了樹葉的光禿禿的梧桐樹。幽暗的燈光被樹枝切的零零碎碎,灑在地面上像是一朵朵的梅花,殘缺的讓人心煩。不一會兒的功夫,一碗兒臭豆腐炸好了,老闆問我要不要辣椒和香菜。我接過小碗(其實是一次性的紙杯)和竹籤(比牙籤稍微大一點)慢慢的吃起來。這東西初聞臭氣撲鼻,但是細嗅卻濃香誘人;吃起來外焦里嫩,既有嫩豆腐的新鮮爽口,也有油炸豆腐的芳香鬆脆;喝一口加入了辣椒、孜然、香菜的湯汁真的能使我們暫時忘掉這個惡俗城市的林林總總的不好。

臭豆腐並不是某一個地方的特有的東西,有許多地方都有臭豆腐,北京,紹興,台灣,長沙等。長沙的臭豆腐使我想起在電視劇《恰同學少年》中蕭氏兄弟和毛澤東在長沙吃臭豆腐的劇情;紹興使我想起魯迅先生,他曾說過要把世俗的臭氣全部吃完。

我記憶中的臭豆腐攤是在那個小鎮中學的拐角處。一個人力木架車,車上鑲嵌一個煤球爐子,一個油鍋,車內放置著各種各樣的材料和工具,一個白頭髮的老爺爺帶著他的助手-----裹著小腳的老奶奶。他們專心致志的炸豆腐,從沒有聽過他們的吆喝聲,但是總有許多的人尋著味道而來,把小車圍城一圈。他的豆腐很有特色,乍看上去和別家的沒有什麼兩樣,黑不溜秋的,但是一入鍋就不一樣了,就會變得金燦燦的、想噴噴的,把我的舌頭燙的直打卷。離開那個小鎮已經十多年了,我再也沒有吃過那樣的臭豆腐,它在我的夢裡出現過。

如今人力車已經換成了電動三輪車,煤球爐已變成了電磁爐,湯汁也不用保溫瓶盛了。這裡有不少放學的學生,騎著自行車,他們的自行車瞬間把豆腐車圍了起來。然後買上三塊、四塊、五塊錢的豆腐,或大口咽下或細細品味。有的小情侶,彼此交換碗里的豆腐和香菜。我羨慕他們悲傷自己沒人和我一塊兒吃。

我坐在這裡唯一的小馬紮上,我和老闆攀談了起來。一看就知道她是那種淳樸勤勞的人,她們這一類人,吃苦耐勞是深入他們的骨髓中的。她說:「我以前是在實驗中學門口嘞,都是回頭客,這條街上(的人)都吃過我炸的豆腐,在這七八年了。」「實驗中學是個好學校啊」「被(城管)輦到這裡,頭先(河南話,以前)有桌子和馬扎嘞,但是怕他們攆都沒帶」她的臉上流露些許歉意。實驗中學是這裡數一數二的好中學,我想一定有許多考上清華北大的學生在這裡吃過臭豆腐。做小生意的阿姨也是非常健談,我們聊到小鋪這個地方就要拆遷了,聊到鄭州的下班高峰坐車真是難。她主動打電話幫我聯繫摩的司機(司機是她的鄰居)。

摩的哥很快來了,我搬著箱子,坐在了摩的的后座上。整條街都被臭豆腐的味道縈繞著,我們離開的時候,臭豆腐的味道像是拖著的一條尾巴,走遠了還跟著。

注釋:馬扎:北方的一種攜帶型小凳子,用編織的布條和木橧子做成。

木駕車:人力推的木質小馬車,車輪子比自行車的輪胎稍粗。

摩的哥:電動自行車或者三輪車,在街道上拉活為生的人,他們或是全職,或是下班後兼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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