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請客與AA制的適應場景

在上一篇專欄文章中，我討論了犯錯者的自我修養。正如前文所說，文章的主角B哥最近有不少煩惱。今天他特地跑來我的house感謝我。感謝我幫助他脫離了一個獨自來到英國的留學生的社交困境。B哥原本比我大一屆，本該比我早出國一年。然而由於學習成績過於差勁。於是便留在了國內勤學雅思。終於在我碩士讀到一半時來到了英國。但是到達英國後，他又遇到了許多問題。最大的問題就是身份的落差帶來的社交苦惱。

話說B哥在國內讀大學時也算是一個響噹噹的人物。至少在他的同屆男生里，可以說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大多人惹上了麻煩，都會來找B哥幫忙叫人，或者在中間調停。按理說，B哥這樣外向的人，應該不至於遇到社交上的麻煩。然後來到英國之後，他卻感到了深深地孤獨與失落感。因為他最好的朋友翔哥在他來了之後剛好臨近畢業。等B哥讀完語言班，翔哥已經跑去另一個城市再讀一個碩士了。而我和B哥雖說認識，卻算不上熟絡。B哥找上我傾述煩惱，卻是因為一次火車上的談話。

當時我與B哥的好友翔哥以及我的好友彬少一道坐火車去市區里買東西，B哥也跟在一旁。英國的火車信號很差，閑來無事的我便與彬少分享最近讀書的心得體會。我問了彬少一個問題，本文的讀者（假如有的話）現在也可以先嘗試解答一下：「你覺得人際交往之間是請客好還是AA制好。

而彬少當時的回答是：「我覺得是請客好，AA制太麻煩了。」

「那你可以再深入分析一下，請客到底哪裡好嗎？」

這時彬少就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了。

為什麼請客比AA制好？眾所周知，國外的人在外出聚會時喜歡AA制，而這個方式傳入中國後，也慢慢流行了起來。但是AA制算起錢來很麻煩。丹艾瑞里在他的著作《怪誕行為學1》中曾經討論過這個問題。

AA制雖然看起來很公平，但是在真正付錢時，卻要考慮到很多情況。有的人會覺得，他點了果汁，我卻沒點飲料。他吃了好多菜，我卻沒吃到多少。在這種情境下，當事人往往會覺得自己的付出與回報不成比例。這樣的AA制反而容易讓一方覺得不公平，從而導致情緒惡化，進而影響到人際關係。而假如在付錢時又要去細化到：他多點了果汁，要多付果汁錢，那道菜我一口沒吃，我不應該出錢。這樣未免又太過麻煩。當我們付款時，無論如何都會感覺到痛苦，這種痛苦，社會學家稱之為「付款痛苦」。

「付款痛苦」有兩個有趣的特點。第一，當我們付款為0時，這個痛苦也為0；第二，「付款痛苦的敏感程度會隨金額下增加而相對下降。也就是說，付的越多，我們感受到的痛苦越大，但是隨著付款金額的增加，對於賬單金額的敏感度反而會逐漸減少。

而社會學家將這個現象稱之為「敏感度遞減」。作者在書中舉了一個例子：當我們背著一個空書包，我們將感受不到多少重量。假如往包里放入一台手提電腦，我們會覺得背包重了很多。但是當書包里本身有一台手提電腦時，我們再往包里放進一本書，還有一些零碎的小物品，反而不會有特別明顯的重量差異。換作金額也是同理。當我們付100元時，我們感到特別痛苦，當我們付200元時，感受到的痛苦卻又沒有隨著金額的增加而強烈加劇。

所以假設每個人都需要為這一頓飯付錢，每個人都感覺到了付款痛苦。而那吃的多的一人付款痛苦最為顯著。但是當一個人請客時，只有請客的人感受到了付款痛苦，這個痛苦卻隨著金額的增加逐漸減少。而被請者卻不會感受到這個付款痛苦，並因此而提升與請客者之間的好感。當下一次聚餐時，輪到被請客者請客。上一次請客者這次作為被請者的付款痛苦為零，同時又增加了對請客者的好感。成為良性循環。

在我和彬少闡述完以上理由之後，B哥忍不住插嘴進來了：「假如說這次我請了客，有的人光吃不請，下次輪到他買單時就找各種借口與理由推脫；我只感覺到自己的付款痛苦在無限疊加，這該如何是好。」

我的回答是：這種時候我只能恭喜你，花幾頓飯的錢看清楚一個人的為人，避免更大的損失，世上還有比這更划算的事情嗎？看清對方為人之後，就可以盡量避免與對方的接觸，就算不得不繼續接觸也可以再由請客改為AA，假如你害怕改為AA得罪對方，你可以採取委婉點的方式。例如表達出：今天出門忘了帶錢了，口袋裡只有50塊錢，雙方各付各的。或者讓身邊其它朋友再次提出AA的要求。而假如對方值得交往，今天你請他，明天他自然會在別的地方回報你。人與人的關係也在人情往來中聯繫的更加緊密，這其實是一件雙贏的事情。

但是具體情況需要具體分析，請客並不是在所有情況下都適宜的。假如今天你是一個人際圈中的領袖地位，你與底下的小弟吃飯，頓頓請客付錢自然是理所應當。你作為朋友中的主心骨，通過組織活動和請客來加固自己的威信以及以你為中心的朋友圈中夥伴之間得關係。大家對你心悅誠服，覺得這是理所應當，並會記得你所做的付出。但是假如今天你並不是朋友中的主心骨，也不是有求於人。你頓頓請客反而會讓人覺得：裝什麼大哥，覺得自己很了不起嗎？頓頓請客是不是看不起我？

而假如今天是在一個並不緊密並且並不是有求於人的關係圈中，大家一起吃飯，AA反而是更好的選擇。例如同學聚會，公司聚餐，還有網友聚會這種場景。畢竟即使請了，之後也不會和其中的大部分人有更多的交集。大家今天並不是為了你這個人，而是為了一個共同的目的而出來吃飯。這種情境下，所有人都處於一個並不緊密的關係圈，並且擁有同等地位。AA比請客反而更加適合。

而在朋友交際情境下請客時，有個重要的一點就是，不要特地讓對方知道你今天花了多少錢。因為當對方知道你花了多少錢時，他在這個交往過程中容易把自己代入一個市場規範而不是社會規範。這樣往往容易讓這頓飯顯得物質化，對方會記下你付出的錢，而不是感受到你付出的情誼。簡而言之，就是顯得庸俗。

最後的最後，一個最重要的要點是。牢記，交往價值不是建立在請客之上，請客只是你展現自己交往價值的一個途徑罷了。本末倒置的結果就是，你成為別人眼中的，冤大頭。

時間不早了，本次人際交往小套路就到此為止。下一篇文章，我將闡述如何在一個陌生的環境下打開人際交往的突破口。如果還有下一篇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