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神都是撲克臉？

02-12

德州撲克實戰技巧第一條：

在實際賭場中，當你拿到自己的兩張暗牌以後，要做到喜怒不形於色，讓別人無法根據你的舉止表情猜出你手中牌的好壞。對手如果猜出你手中牌的好壞，下注時會佔很多優勢。

國際大賽中，也能看到選手們在拿到牌後毫無表情的面孔。而Poker Face或者叫Stone Face也成為了高手的標配，越能掩飾自己表情的人越有可能成為最終的勝利者。

這樣看起來很有道理，也得到了廣泛的接受。甚至不僅僅在賭場牌桌，在談判桌邊，在升遷路上，在我們有必要隱藏的時候，都會面無表情、冷眼看著對手暴露自己的底牌。踩著太多沉不住氣的競爭者的屍體，我們越來越熟習了壓抑表情，不再只是對奪取我們利益的人，甚至包括那些能給予溫暖的人。

沒有人懷疑Poker Face在賭博中真正的作用嗎？牌桌上我們需要通過兩種途徑做兩件事，兩種途徑分別是計算和觀察，兩件事情分別是「掩藏自己的信息獲取更多的機會」和「獲得對手的信息減少失敗的損失」。然而，面無表情只能完成掩藏自己信息的事情，卻沒有人提到是不是能觀察到對手的信息。

因為撲克臉確實更難捕捉到對手的表情。相較於自然狀態，刻意壓抑著不表現情緒的人，在識別低強度的情緒面孔時的速度和正確率都明顯下降。這意味著在對方的表情很細微的時候，撲克臉的選手非常難以察覺到這種表情的出現。這就是說，當我們試圖隱藏自己的時候，就無法看穿對手；當我們試圖看穿對手的時候，就無法隱藏自己。WTF！看起來「賭神」們的面無表情並不一定比低端玩家的喜怒形於色更有優勢。

那有沒有什麼二者兼顧的策略呢？有是有的，這種策略是模仿。

不是這種形式上的模仿，也不是表達最難擊敗的就是自己。事實上考慮到表情識別的過程，我們就可以理解模仿的意義。現在的研究認為，表情識別的過程中需要某種機制（鏡像神經元假說）自動化的模擬看到的表情全部，事實上通過這種模擬激發了自己真實的情緒體驗來理解表情。在我們壓抑表情的時候，肌肉活動的信號和模擬信號相衝突，自然很難完成識別；在我們模仿表情的時候，肌肉活動的信號增強了模擬信號，就能做到有快速又準確的識別表情。然而模仿的最大問題在於，賭博的時候真的有足夠的注意可以分配到模仿過程中嗎？

更大的問題甚至不在於此，如果我們只是將表情抑制的策略用於賭博或許還只是不好不壞，然而隨著更多的人樂此不疲的將其用於生活中的方方面面，甚至很多人刻意學習這種不形於色的「高超技藝」，表情抑制的危害表現的更加明顯。首當其衝的就是被抑制的情緒，當我們試圖抑制恐懼的表情時，恐懼情緒的實際強度非但不會消退，反而進一步增加。而更強烈的情緒體驗可能進一步影響到決策，也就是說抑制情緒非但沒有幫助決策，反而使決策更加非理性。另外，在表情抑制發生時也出現了記憶障礙，尤其是工作記憶會受到暫時的影響，信息處理的能力明顯下降。

不只是這些短期的問題，研究還發現表情抑制和一系列情緒調節相關的心理異常相關，包括創傷後應激障礙、進食障礙、抑鬱症。而對於憤怒的抑制和心血管相關的疾病發生也有關係。更長期來看，表情抑制還會帶來社會功能的問題，更難發展友誼，社會親密的發展也會出現障礙。長期使用這種策略還會降低生活的舒適度、降低自尊水平，更不樂觀也更容易體驗到消極的情緒。

這可不是聳人聽聞。進化上，表情的出現意味著表情有其有價值的側面，這種價值既反映在情緒體驗以及受其影響的認知活動中，也反映在更長期的社會進程上。我們通過閉關鎖國固然能保留有自己的底牌，卻也失去了和更廣闊世界交流的機會。至於賭博的時候還要不要保持一張撲克臉？如果你見過打三國殺都記牌的朋友，就知道表情管理都是雕蟲小技，像@段昊那樣實打實的進行深入的研究才是王道。

而且，在國內賭博是違法的，大家湊在一起熱鬧熱鬧、咋呼咋呼就挺好，辛苦一天/年何必再綳著臉想盡辦法算計別人呢？

拓展閱讀：（可私信留郵箱獲取）

Schneider, K. G., Hempel, R. J., & Lynch, T. R. (2013). That "poker face" just might lose you the game! The impact of expressive suppression and mimicry on sensitivity to facial expressions of emotion. Emotion, 13(5), 852-8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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