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的風水先生

一年冬天，時值臘月，村裡來了一個老乞丐，大約六十多歲，衣著破爛，在村口挨家挨戶乞討。

或是人情冷漠，世態炎涼，老乞丐連走幾戶人家都沒能討到食物，這時，老乞丐來到了我家門前，看著年少的我欲言又止，最終還是輕聲問道：「小朋友，家裡有吃的東西嗎？能否施捨一點？」

看著眼前這凍得有些瑟瑟發抖的老人，我竟一時不知該怎麼回答，還是屋裡爺爺聽到聲音走了出來，打量了老乞丐一番，隨後豪邁回應：「正在做飯呢，稍等會兒就好。」

「外面風大，進屋暖和一點！」爺爺對老乞丐伸手相邀。

老乞丐也不作做，連番道謝後跟隨爺爺進了屋，坐在凳子上不時抬頭打量四周，當目光看向正冒著熊熊大火的土灶時，老乞丐臉上露出了思索之色。

不一會兒，晚飯做好，我幫著爺爺將碗筷放上了桌，爺爺招呼老乞丐過來坐下，同時開口問道：「來一碗？」說著也不管老乞丐是否同意，就給他倒滿一碗烈酒。

老乞丐一臉感激，端起酒碗與爺爺對飲起來，而我面對陌生人，總有些生澀，也插不上話，只能埋頭扒飯。

酒過三巡，老乞丐突然出聲道：「主人家，承蒙招待之恩，只是剛才我看了看你家土灶，卻是感覺有些問題。」

「雖然不知你家人生辰八字，但是看你房屋朝向與布局，我覺得土灶位置有些不對，雖然問題不大，可若想喂些畜牲怕是諸多不順！」

我一臉詫異的抬起頭顱，卻剛好迎上爺爺那震驚的目光，雖然我不知道家中土灶是否有問題，可這幾年來家裡餵養的畜牲不順卻是真的，花錢買來，不是無故丟失，就是生病死亡，難得養大，故此，父母才只能外出打工，直到年關之際才回來。

「大兄弟還懂風水？」爺爺吃驚一問！

老乞丐沉默片刻才點了點頭，「略懂一些。」

「我看大兄弟舉止談吐皆不像乞討者，怎麼會流落到此？」

我也有些疑惑，既然懂得風水，怎麼還會以乞討為生？村裡幾個半桶水的風水先生，手藝不怎麼樣，可靠著那滿嘴忽悠，生活過得有滋有潤，羨煞旁人。

老乞丐沒有回答爺爺的問題，竟然轉而看向了我，眼中露出一抹慈祥，嘆息道：「若是我的大孫子還在，估計也有這麼大了，可惜，都是我作的孽啊！」

不等爺爺追問，老乞丐端起酒碗，仰頭將白酒全給灌進嘴裡，綳著嘴說出一句令人震驚的話來。

「其實，曾經我也是一個風水先生…………」

昏黃的燈光下，老乞丐滄桑的面孔顯得有些落寞，眼神飄忽，徐徐說出了當年往事。

老乞丐生在一個戰亂的時代，每日過著吃了上頓沒下頓的生活，一年邁的風水先生眼見老乞丐一家可憐，就將老乞丐收作弟子，並把自身所會的風水玄學盡皆傾囊相授。

老乞丐出師前，年邁的風水先生一再叮囑他：風水玄學也是泄露天機，切莫拿來胡作非為，生活不易，拿來養家糊口就行，千萬不要作為斂財工具，否則定有報應纏身。

老乞丐出師後，憑藉一身過硬的風水本事，很快就在當地搏出了名聲，前來請他看風水的人絡繹不絕，這讓老乞丐興奮不已。

逐漸，老乞丐家境開始殷實起來，不再為生活犯愁，而老乞丐也娶妻生子，過上了平淡的生活。

一開始，老乞丐還能格守本心，嚴格按照老風水先生的話做，可這人心在金錢利益面前卻是很難不被誘惑，當足夠的利益擺在老乞丐面前時，老乞丐開始為了錢喪盡天狼，大肆斂財，奢侈享樂，揮霍無度。

老乞丐家人也曾多次勸誡他，不要再助紂為虐，做這缺德之事，可這時的老乞丐哪能聽得進去，眼中除了錢就是利，早已迷失了心智。

泄露天機過多，這報應終究還是來了，老乞丐父母六十不到就無故離開人世，不久，老乞丐妻子也被病痛折磨而死，家中僅剩下唯一的兒子。

不久，老乞丐兒子成家立業，並生下一個孩子，正當老乞丐驚喜之餘，誰知禍從天降，村中來了一夥竄匪，將村裡有錢的幾戶人家盡皆洗劫一空。

一夜間，老乞丐再次變得一貧如洗，碰巧年幼的孫子染上重疾，要錢醫治，可是村裡人都痛恨老乞丐平日里的冷漠無情，見錢眼開，竟無一人伸出援助之手，老乞丐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孫子在無助中夭折。

老乞丐的兒子也終於在怒火中爆發，大罵老乞丐種種劣行，將他趕出家門。

經歷了人生大起大落，老乞丐竟成了孤家寡人，再想起老風水先生的叮囑，老乞丐才幡然醒悟，這都是報應，是對自己泄露太多天機的懲罰，也是自己胡作非為的代價，只是，一切醒悟都遲了！

從此，老乞丐不再為人看風水，化作一個孤獨的老人，過上了流浪的生活，至今，已有十個年頭。

……

故事說完，卻不知老乞丐充滿皺紋的臉上何時多了濁淚，老乞丐意識到自己情緒，急忙用那枯槁般的手臂抹去。

「唉……」

爺爺聽完，似有千言萬語想說，可最終卻又不知從何說起，最終只得化作一聲沉悶的嘆息。

誠如老乞丐所說，若不是他泄露天機過多，怎會有此報應？若是他平時不胡作非為，孫子又怎會因無人救助而死去，這一切都是他的咎由自取，雖然他醒悟了，可這醒悟是用親人的生命換來的。

爺爺再次為老乞丐倒滿了酒，端起自己酒碗在老乞丐的酒碗上碰了一下，安慰道：「時間總能沖淡一切，你兒子也非無情無義之人，你每年還是回去和他們聚聚，總有一天會再次相認的。」

「回不去了，作了太多的孽，村裡也容不下我，而且也只能遠離他們，我沾了天機會影響到第二個孫子的成長，如今，我每年也會回鄉一趟，遠遠的看著，只要知道他們過的好就足夠了。」

老乞丐再次將白酒一飲而盡，寒風下，黝黑的臉上憂傷卻是越發濃郁，帶著無盡苦澀。

「福我享，罪卻不是我一人受，歷經人世百態，方知平平淡淡才是真，我是一個平凡人，卻再也擁有不了平凡的生活！」老乞丐透漏著無盡悲哀。

這一夜，爺爺和老乞丐喝了很多很多的酒，兩人無話不談，最後爺爺醉了，老乞丐也醉了，老乞丐趴在桌上哭的傷心欲絕，彷彿多年的抑鬱終於得到宣洩，這時，在我眼裡，老乞丐無疑是個最可憐的人，有家不能回，一人無依無靠，過著乞食生活，有一天，會在無人的角落安靜的死去。

第二天清早，我和爺爺醒來時已不見老乞丐的身影，唯有桌上有木炭寫下的幾行字。

老乞丐走了，留下了土灶的改動方法，也留下了以後若是翻修房屋的風水志向及動土吉日。

故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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