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親的回家故事

我已過而立之年,走南闖北的也走了不少地方,父親長我23歲,最遠只到過昆明兩次,但父親這兩次回家的故事卻令我今生難忘。

2005年秋,父親和我搭上了從保山發往昆明的夜班車。車才行至永平,一位女乘客的手機就被摸走了。睡在下鋪的父親摸了摸在襯衣內袋裡放著的學費,將雙臂環抱胸前不敢鬆開。車窗外一片漆黑,只有偶爾對向車燈的光亮一閃而過,父親一夜無眠。

翌日清晨,2張168元的車票將父親和我帶到了昆明這個陌生的城市。人生地不熟的父親和我費盡周折終於來到了偌大的大學校園,報到、繳費、註冊、辦理住宿,我與父親拎著行李奔走在一座又一座大樓之間。由於學校規定家長不得在學生宿舍留宿,所以父親不得不搭校車前往位於市區的校本部住宿。當夜,我在宿舍看著睡在我對面下鋪的父子倆,聽著窗外的火車聲,一夜無眠。

後來從母親哪裡得知父親當晚就趕回了保山。當時學校給送學家長安排的住宿地點是學校後勤集團下屬的校賓館,100元一間,父親覺得太貴了,而且我的入學手續也基本辦妥,於是他決定當晚就啟程回家。晚上9點,父親獨自穿越了半個昆明城來到了長途汽車站,可是當天的車票已經賣完了。所幸正值中秋,有一趟加班車恰好還有空座,經過和大巴司機的數輪討價還價,父親以110元的價格坐上了這輛開往騰衝的加班車。

由於坐的是過路車,車不進站,到了保山後父親需要在高速路上下車。或許是旅途疲憊,亦許是秋涼入侵,父親在途中發燒了。凌晨4點,燒的迷迷糊糊的父親在保山壩子中間的高速路上下了車,相比昆明的華燈璀璨,此時的保山城彷彿正處於安睡之中,無燈亦無聲。父親跌跌撞撞地走下了高速路,仔細辨認著自己所在的位置,尋找著回家的路。

05年時,高速路邊還有水田,金秋季節,收割了的稻田難以區分哪裡是田、哪裡是路。夜幕下,父親蹣跚的穿行在稻田間不足半米寬的田埂上。從下車處到家中大約有5公里,父親卻從凌晨4點走到了天明,回到家中時,雙腳沾滿泥水,感冒更加嚴重了。

36個小時,從保山到昆明,再從昆明到保山,輾轉一千餘公里,父親送我走進了大學,獨自帶病回到了家。

2016年夏,夏日的艷陽天並未給我帶來好心情,因為母親來電話說,父親突然言語不清、行動遲緩,已經住院了。掛了母親的電話,我趕緊向單位領導請了假,匆匆收拾幾件換洗衣服就踏上了回家之路,一路思緒不寧。

8小時後,我在醫院樓梯休息台的加床上看到了父親,他看上去並不消瘦,只是臉上少了些往日的光澤。我喊了他一聲,他點點頭算是應了我。他抬起手來,想示意我在凳子上坐下,而手卻顫顫巍巍的指不準凳子的位置,我會意坐下,他放下手,張嘴想和我說話,我俯身仔細辨聽,只聽到含混不清的發音,卻始終聽不清他一字一頓說的話,我的表情靜如止水,但內心卻是翻江倒海。醫生告訴我,CT檢查顯示父親小腦有損傷,但卻始終查不出病因,只能做治療性診斷,有沒有效果需要觀察著看。住院三天,治療三天,父親仍不見好轉。我在徵詢了主治醫生的建議後決定轉院。

就這樣,時隔11年之後,父親再次來到了昆明,此時的父親已經站不太穩了。辦住院、做檢查、取報告,我用輪椅推著父親輾轉於醫院的各幢大樓之間。病因仍然不明,醫生說還是只能先上治療觀察著看。買早點、喂飯、洗漱、刮鬍子,我盡心儘力的照顧著父親。父親每天需要輸十幾瓶液,我日夜陪坐在床邊,回憶著印象中的父親,父親雖然屬虎卻脾氣性格很好,一生做人忠厚老實、做事踏實認真,有一手很好的木匠手藝……思緒輪轉,看著點滴順著針管滴下流進父親的手臂里,我期許著這些液體能起作用,期許著我的父親能好起來。或許好人真是有好報,入院第5天,父親的癥狀有所好轉,可以和我正常的說話聊天了。入院第7天,父親可以下床到醫院的院子里走走路了。就這樣,在父親住院的近20天里,我和父親聊了之前31年不曾聊過的話,我陪父親走了之前31年都不曾走過的路。還是一個艷陽天,父親康復出院,母親妻女到昆明接父親回家,一路歡聲笑語。

20餘天,從保山到昆明,再從昆明到保山,輾轉一千餘公里,我帶父親求醫治病,康健的父親回到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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