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慵懶倦意的太宰治和沒有特徵的抒情詩

應當明白太宰治的這部類似兒童文學的作品出自他的創作生涯的第三個時期,這時候的太宰治既不是那個遊戲人生、數度自殺的、思想支離破碎,精神極度不安定,寫出《小丑之花》的「叛逆和反抗」的私小說家的形象,也不是個性鮮明、文字細膩的,筆墨多彩寫出《奔跑吧,梅勒斯》的「市井小說家」,觸及社會的嚴肅問題,格調明朗而不沉鬱,行文輕捷而不浮華。這時候的太宰經受了戰爭的創傷,是太宰文學走向成熟和個體毀滅的悲劇時期,著名的《人間失格》就是出自這個時期的作品。

雖然這部《御伽草紙》同樣出自這個時期,開篇交代的背景也設置在了躲避空襲的,簡易防空洞裡面,在每一個短篇敘述角度的切換,一切都構成了一種不可靠的敘述者的形象,藉以昭示戰爭造成的支離。

太宰是那種「心靈的王者」,是像贈你一朵蒲公英的「心中懷有幸福感的人」,也正是這種,罪多者,其愛亦深。太宰文學所具有的秉性,在於原罪的自覺。

文中對於宿命和命途戲謔的《摘肉瘤》,對於巍然清高,對於坦誠的探討,生死觀的恣意妄為,這一切在早期的太宰治那裡是看不到的,他拋棄他駕輕就熟的對私密心態的窺看和試探,大膽直白地傾瀉出來,把故事作為直撐自己所見人性荒謬的載體。

形式和內容,本來就是一個東西。只是有兩層意思 所以藉此表達,到了一定的地點絕無二致就像繪畫和花紋一樣,要把這兩個東西截然分明並加以討論是不可能的。藝術內容的價值而引起的論戰自古不少,太宰治就借著妖精故事表現其中的巧妙即可,太宰治認為藝術就是表現,在《御伽草紙》的體現就是關於形式和內容的傾向。

《浦島太郎》中希望和忘卻的巧妙轉移,太宰治也不忘作為左翼揶揄一把舊貴族,令人發笑的對話段落,又把人世虛妄和悲靡框在其中。《噼里啪啦山》中的無賴狸貓純真而又邪惡,帶有一種特殊的安慰。

無賴派在太宰治這部最不像他的作品裡較之過去的流派顯現出了一種更加具有綜合特色的氣象。出現了帶有傾向性的作品,同時理論方面證明了他的形式和內容在表現上是一致的 。但此時的戰後文壇害怕狹義的解釋會讓讀者陷入時弊,像十九世紀末的走向絕境的法國藝術一樣,表現除了非常乖巧的、單純追求的一些小家子氣的作品,會失去現身的機會。當然並不能單純地把藝術當作能包容更多題材,任何思想,任何動機的載體。

那麼有沒有可能藉助幾個故事,把文藝弄得更易懂一些,這玩意實在是沒辦法淺顯了。換更通俗的方法和途徑去解釋,總之是不用科學思考來解決問題。如果不是立足於科學思考的產物 ,但是又必須闡明文藝上的美和文藝上的本質。內容是絕對需要形式的 世上也沒有不具內容的形式。這個時候《御伽草紙》就這樣跳進了大家的視野,當某種事物深深感動我們的時候,我們會發出難以描述的感慨,這不僅僅是一種儲備和表達的匱乏,同時也是一種文學發出來的嘆息。

包含認知和情緒的文藝。這也代表了另一個方向的文藝的差別,情緒佔優的文藝,純情緒藝術的文藝,如魏爾倫在《詩的藝術》中所說的一樣——音樂性 但這是因為是抒情詩,但是,短歌就不一定能夠響應這種需求,這也和挪威的戲劇家過分倡導問題劇是一個道理,也正是小說之於戲劇的東西,志奇故事在這裡更像是沒有特徵的抒情詩。

如果說文藝的左手是小說、戲劇等,那麼排列在文藝右側的就是抒情詩之類的東西,而夾雜其間者就是這類倚靠非典型載體發揮功用的魔力故事。

文藝的極北——最文藝的文藝,令我們心平神靜,關於這方面的驚人的魅力,倘若人生是以實踐側面為主 可以說任何藝術的根底都或多或少具有降服我們的能力。整個無賴派領導和貫穿的是一種鼓吹、懷疑、造反的道德觀,兩個肉瘤老爺子不同的遭遇反反映了這點。

特殊的熱情屬於錯覺的人是不不幸的,而明確認識到這股熱情屬於錯覺的人,恐怕他們也必須有一定的錯覺,可沒人對這個有完全正確的判斷。在戰後的混沌和頹廢中迷惘,在其中尋找美。不可否認的是在「軍國主義」造成的權威之下的破滅神話起到的一定的歷史作用。包括對秩序的不滿和懷疑也是真正整合改造的源動力。但是作為歷史,和社會現象的反思者和懷疑者也正是那個時代的參與者。他們做出的巨大否定包括自我,否定的結果往往包括作為個體對象來說對未來的迷茫和彷徨。

而以往小說的與生活同步的描寫,設置出現強烈連動的關係。基於此,太宰治選擇了妖精小說。對病態社會的批判,對虛偽人類的嘲弄,對命運的唾棄,對自由、真實、善良的坦誠紮根作者內心深層的意識而產生的願望和美的傾向。發展到人倫道德的必然性,最後達到精彩的一致。這是一種「愛的存在與發現」

「藝術至上」和「美的發現」因為時代而產生的強烈的躁動和不安。過分敏感的神經,以及對自己的小說藝術價值所產生的懷疑。這也是很多日本作家自殺的一個原因。

鑒賞文學作品所必需的文藝素養,主要是需要面對作品,放下自己的成見,即使是偉大的作品也不一定會產生銘感的。

無論太宰治的作品是何等優秀,人們難免會因為讀者自身的閱歷、年齡、修養和儲備的干擾對作品做出不同方向的閱讀。毫不為怪,人人都會有感到費解的時候,儘管這並不值得驕傲,但是總比自欺欺人或是裝出一副飽受感動的樣子要好得多。所做的,是只能成為一個成年人,從普遍意義上來了解人們之間的細微感情。享受地面對作品。

《瑜伽草紙》大致如此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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