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女生，從南半球到北半球的博士求學

我很想把我的故事寫出來。

它不夠長。

卻夠坎坷。

2015年，我從國內985的母校博士退學後，去到紐西蘭。

後來，我從紐西蘭來到英國。

人生就是那麼奇妙，在英國的學校，見到了我在國內的時候申請目標學校的師兄。

他讀完博，來跟我同一所學校做博後了。

1

【你所受過的所有挫折，都會變得有意義】

我至今都覺得我還能說出這樣的話是個奇蹟。

我從國內畢業後，很想出國讀博，那是我畢業前一年，聯繫到了英國的一位老教授，他盡心儘力的幫我掃除障礙，介紹他手下的博士生給我認識，讓這位師兄幫我，可命運捉弄，最終還是沒能成行。

然後我在國內讀了一年博士，因為種種原因，我後來退學了。帶著對學術的嚮往，我來到陌生的國家。有的人會說，要是真想搞學術你就去美國，去什麼紐西蘭！但很多時候，機會不是有你決定的，大多數都是普通人，有選擇放在你手裡，選還是不選？有一種叫做命運的東西，你信還是不信？

我當時在紐西蘭的某位導師，也是一開始招我過去的導師，他其實允諾我有項目的資金讓我讀博（美國的phd大多數都是老師的funding，所以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合適）可是資助了我幾個月的學習和生活。沒錢了。本來說他會有別的項目funding，所以才招了我。後來導師的項目據他說被系裡面砍掉了，也沒有別的項目。我很無奈，但是我也不能逼老師吧。

後來因為種種考慮被協商一致的情況下我被轉到了另外的學院聯合培養。加了主導師，之前的導師變成了我的副導師。清楚的記得因為資金問題在我為來年簽證申請被學校的visa office 拒了讓我自己向移民局申請，這個我最擔憂的時候，我給我當時的主導師寫了個郵件，心想孤身海外，導師才是最近的人了吧，希望得到一些可能的意見。

他給我回郵件中的每一個字，我至今記得。

真的讓我無比絕望。

Dear X, I can understand your situation, but if you want to quit your PhD, I will respect any decision you make.

是的，我哭了。那時候我才博一。這是一種被放棄的絕望吧，我的郵件里沒有說我要退學。

我去找實驗室一個差不多已經畢業但是已經留校做行政的伊朗的博士，我想問問我該怎麼辦。我怕我陷入自己的世界裡想不開，我也需要聽聽過來人的經驗和意見。博士很耐心，聽了我的事，告訴我怎麼給導師回復郵件比較合適。然後聊了2次之後開始時不時跟我約吃飯。漸漸覺得情況不對，就慢慢遠離了。

我嘗試過去打工，但是當地的機會很有限，只能做些體力活的工作，這些工作後讓我無法集中精力學習，甚至在我睡著的時候開始不知不覺的抽筋。打工讀完博的想法也破滅了。我經常一天兩頓飯，偶爾一頓，因為看著銀行卡不斷的出賬而沒有任何收入的時候，心慌到不知道下個月的房租在哪裡。還有來年的簽證的保證金生活費學費該怎麼辦。

我嘗試過與其他學校的合作甚至國內學校的合作，表示可以去國內幹活或者做科研，結果這位導師說不行，因為我們沒有先例。我不祈求導師能幫我解決資金問題，但是好像我自己的任何嘗試他都不是很贊同。那我又該怎麼辦？

回國？國內退學了，退學的時候還是頂著全家人的反對。

回國工作？博士讀退學了就是一個黑點，這是沒有恆心和毅力的人吧。

直接放棄？我不知道怎麼去面對自己曾經的努力和付出。

繼續讀下去？沒錢。

那天我回到家一個人獃獃的坐著，眼淚止不住的留，什麼都做不了。我想很多海外讀博的遇到沒有funding的人能夠理解我。

我把紐西蘭八所高校中跟我研究方向一致的都幾乎聯繫過了，表示沒有資金。

其中特別感謝奧克蘭大學的一位教授，他與我只有一面之緣，卻積極地介紹他的同學甚至他的導師給我，以求給我可能的幫助。他的每一個舉動行為都讓我很溫暖：

某一次跟教授溝通的時候，我給他辦公室的座機打電話，我們說著說著斷掉了，我才意識到我手機卡沒錢了。我趕緊充值，然後再繼續打過去說明情況，表達歉意。這位老師隨即告訴我讓我掛掉電話他給我打過來。這個舉動真的讓我特別溫暖，特別感恩。 他感懷我當時處境的艱難 。甚至給我規劃最差的就在奧克蘭大學讀完同時去公司里工作，相當於part time PhD。花個4-5年的時間也沒什麼了不起。

他幫我聯繫了他在新加坡國立的導師，是業界大牛，學術引用已達8k的那種。這位教授在我聯繫他的時候跳槽到了澳大利亞. 可能真的是我不夠好，學校給了我入學的offer卻沒有給我獎學金。我又一次猶豫了。教授表示可以給我助教助研來cover我的費用。我衡量了一下覺得還是不夠。International fee 是很大一部分，精細地計算當地的消費水平，幾年預算，與閨蜜商量。於是婉拒了。此時，奧克蘭大學的導師一直在跟進我的進展，還告訴我說不要放棄，他告訴我，我很優秀，一再勸說我澳大利亞是一個非常好的選擇，因為導師真的特別好，學術大牛和人品很棒。中間大牛教授還給我打了電話勸勉和支持。特別感謝他們。

而我自己導師的郵件和態度將我再一次拉倒更深的谷底。我哭累了，睡去。早上4點被手機郵件提示音驚醒，才發現我把手機握在手裡握了一夜。 翻開收件箱，看到這所學校的官方郵件。這是一份獎學金的offer。那時候我是沒有任何心理狀態的。沒哭，沒笑。看看外面，天慢慢亮了。

後來我離開紐西蘭的時候，跟那位教授約時間去看望他，可是他太忙了，時間沒能match上，很遺憾，只能給他寄了張感謝卡。他算是我人生導師了吧，生活和學習中的變化，我會跟他溝通聯繫。他也會給我一些鼓勵。也是因為這位老師，我說，我以後當老師也會當像他這樣的人。

不管怎樣，感謝我之前招我的導師，畢竟資助了我幾個月的博士生活，雖然他最後也是沒辦法放棄我了。感恩我現在的導師，所以要更努力的科研和工作。

2

【有些事情就是沒有原因的，學會了釋然】

也不知道是不是太善良的人都容易被欺負。特別是海外。

某位來自中國XX的同學，跟我一個導師。某天突然跟明顯的排斥我。打招呼不理，跟我在一起同時進辦公室的俄羅斯同學跟他打招呼就顯得特別熱情和諂媚。再遲鈍的人都能感受到了被歧視了。畢竟還要一起開組會，很尷尬。我通常比較熱情直接，以前跟周圍的人的關係也都比較好。無法理解到底發生了什麼，就想去問個明白。而得到的回復也是讓我長了見識：「沒什麼，我就是不喜歡你，就是討厭你，我就是不想理你」。我整個人懵了半分鐘。默默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或許大部分人會覺得，他不理你，你也不理他就好了，別那麼在乎。也有人覺得，他是不是喜歡你啊？不是的，這位有女朋友，據說在法國讀博。可是我們一個導師，一個辦公室，我的座位在他隔壁，每周定期開兩次組會，天天見到。我能怎麼辦，很彆扭很尷尬很無奈啊。誰不想在歡快融洽的氛圍里工作，況且讀博本來壓力就那麼大。

有別的朋友跟我說，私下的時候這位學長是覺得是因為我剛去的那段時間導師資助了我幾個月，如果這個資金不是給我，就可以用在別的事情上了，比如資助學生出去開會啊。學長還跟中國圈子說XX來就是騙導師錢的，騙完就回國。我聽到就哭了。導師的funding是我能決定的嗎？是你能決定的嗎？為什麼會有人那麼無恥和不要臉。

我慢慢的開始在歧視和畸形的環境里，自卑，自我懷疑。

要麼說老天是公平的，可能我以前太順利，在同學朋友老師們中都很有很好的人緣。我性格也比較開朗，很容易跟陌生人建立信任，而這時候我開始嚴重懷疑我的交流能力。時間越久，我的壓抑堆積的越多。我慢慢開始自閉，害怕跟人說話，也不會笑。怕說錯什麼做錯什麼又被別人厭惡。

期間我默默的調整自己好長時間，時隔半年後，我聽到還是這位莫名其妙的誹謗我，說我為了拿紐西蘭的永久居民跟中東人睡。某一次我在gym跑步，遇到一個中國面孔的妹子，她很熱情打了招呼。自然被問到你讀什麼專業啊，你叫什麼名字啊這些問題。我說我叫XX,「哦…原來你就是那個啊」「啥」我一臉的疑惑。仔細詢問請求下才知道，原來我要拿紐西蘭的綠卡跟中東人睡這件事已經在中國圈子出了名。憤怒。作為一個女生，名譽是不是很重要？憑什麼這麼無中生有。我其實很不喜歡跟一個人去評論另一個人。可是獨在異國的我，能怎麼辦？於是我去找了我的導師。

導師也很無奈。說在國外，導師沒辦法去約束學生的道德和行為。畢竟之前有這個男生的導師找他談話，學長是這麼說的：「老師，你可以跟我討論學術，但是請不要跟我討論我的人品」。 導師也很絕望啊。導師可能能做的就是讓他趕緊畢業走人吧，可是這樣的人如果在國內當了導師，不知道學生會怎麼活。

這期間，我深受同學間流言蜚語的困擾，生存的壓力，對未來的擔憂，一個XX畢業的學生，混到這個地步，我真的是個loser，我很自卑。對不起母校，我給你丟臉了。

我不止一次的問自己，上輩子是不是做了什麼孽 。

我現在的導師跟我說：你真的很優秀，你值得這份offer。我要怎麼相信，連我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時候，居然還有人願意相信我 。這時候，我哭了。

3

【要像我愛你們一樣愛別人】

我被愛著。

就在一團亂麻的時候，我被發現了一個淋巴腫瘤。良性。但是醫生說如果不切除有可能繼續長大或者會惡化。

於是，我一個人去醫院做檢查。一個人去跟醫生溝通。一個人去做了手術。那是過年前的幾天。當醫生問我，有沒有家人在，手術後需要人照顧，還有這需要全身麻醉，需要家人簽字，我說沒有家人在，我自己簽了。就這樣吧。

手術還算順利，醒來已經過了6個小時。但是已經30個小時沒有吃過任何東西，護士照顧的很周到，每隔15分鐘來清理術後傷口流的血，時不時問問冷不冷，關窗加毯子什麼的，就是手術後給病人吃冰棍兒和三明治，感覺有點不太好。

手術後要每隔四五個小時吃不同藥效的止痛藥，所以神經都是麻痹的。出院後一個人在家躺著養傷口，吃飯就勉強自己隨便煮煮，畢竟行動困難。中國農曆的除夕夜。想著有點悲涼，教會的阿姨讓幾個小妹妹給我送了一盤餃子讓我至今無比感動。一直覺得誰都不容易，特別是海外，何必要麻煩別人呢。別人給到的幫助就要感恩，如果沒有，也是理所應當的。

大概過了半個多月，終於覺得一口氣回來了，有了力氣。可以走去學校了。之前一個多星期後，嘗試去學校，走到一半路就要扶牆。這讓我感慨，健康是那麼重要，能不能讀完博士又怎麼樣，學位在生命面前，不重要。

可能真的紐西蘭的風水不適合我，八字不合。某個星期六，天空特別藍，陽光特別好，我背著書包準備去學校加班，下了樓梯一腳踩空了三個樓梯滾下來。腳扭了。冬天，背著書包的我趴在地上五分鐘出了一身的汗，無法站起來。然後我給生物系做博士後一個在教會認識的姐姐發消息，說我扭了。她告訴我要冰敷，從實驗室拿一堆碎冰過來，看到我的時候她嚇壞了，腫的特別嚴重，立刻開車把我送去醫院急診，我自己是根本不可能走去醫院的，各種填表等待。拍了X ray已經半天過去了，又回家給我做吃的送醫院。此後的一個多月，我跟拐杖結下了緣分。腫的地方已經開始出現淤青，青的發紫，紫的發黑了。同時去針灸。姐姐一直車接車送上下班治療堅持到了我離開紐西蘭。

在我到英國安頓好後，她說，突然不去接你了，好不習慣。我又哭了。

我變成了一個愛哭鬼。

4

【感恩，我有閨蜜】

可能因為我不是家裡唯一的孩子，從小也比較獨立所以父母也不是特別在意。通常發給父母的消息最快的都是兩天之後才會被回復。漸漸的，我知道我得不到來自父母的支撐。

得不到的，我就不會奢求。

閨蜜，沒有她，我不可能度過那段我二十幾年人生中最黑暗的時刻。

只有我自己知道她在我生命里佔據著多麼重要的位置。

她遠程督促我學習，給我安慰，時不時的給我視頻語音，問我情況，給了我最堅強的後盾。

我想想我那時候內心受傷的程度，就是在我見到我最親的閨蜜的時候，我居然說話也是很小心翼翼的。因為很害怕。其實她四五點就起床去機場接的我。

我回想，在我賴在北京的那段時間，她治好了我種種奇怪的行為。比如我還在睡覺，她給我留了吃的就去上班了。因為她沒告訴我給我留的，我就不想太不把自己當外人。這是閨蜜嗎？不是，厚重的距離感。其實她一直沒變，是我變了。我怕被排斥，我怕被嫌棄。

我當了她的伴娘，伴娘團中笑的最燦爛，可誰知道，我的內心還在焦灼。

考慮到我在外面沒有什麼機會吃到各種葉子的蔬菜，閨蜜讓家裡的阿姨特地專門做了好多不同種類的菜，各種不同的水果，一在家吃飯就是吃吃吃。吃到不想走了。

從紐西蘭來英國，在上海轉機，匆忙的與來看我的爸媽呆了三四天就去北京找閨蜜了。摔下了樓梯後，回程的飛機都是跟空姐說明情況安排了一個人躺了一排座位來的，因為15個小時真的受不了。後來腳傷一直養不好，閨蜜一直陪著我到處去藥店找護踝。

這樣的事情數不勝數。

很多時候，我覺得我沒有一直放棄自己或者自殺已經很堅強了。那種絕望的感覺我可能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會忘記，也不想再有。

這邊的師兄跟我說，很多時候你不是不優秀，不是不夠好，只是運氣不好。這也不是借口，甚至還有時候，是不是有足夠信息量，是不是導師跟你有眼緣都很重要。相隔四年，我居然在英國的另外一所學校遇到這位師兄。感慨，我終於在一個正常的圈子裡了。

今天，給心理學系的一位博後學姐做一個志願者的實驗，涉及到內心創傷和信任的問題，需要回憶一些事情並且寫下來。我一個人坐在被測實驗室，回憶以前的這些事情仍然會流淚，幾經不能控制自己。完成了實驗，我發現我還是只在自我修復過程中。

其實現在的我，經常感覺幸福感爆棚，就算每天都是一個人也還是開心的，辦公室的同學都很好，都非常友善。即使還是不敢過近的去融入中國人的圈子，畢竟哪個學校計算機系的中國人都多，只感覺維持現狀就已經很好了。

我可以感受到我內心在慢慢變強大，也不知道是更成熟還是更冷漠了，也不是很在乎別人的看法了。也可能畢竟紐西蘭的人比較少，圈子那麼小，無聊的人就願意製造是非以圖娛樂。現在的生活我很滿意，我只要在乎我要做好的科研就好了，我只要跟導師建立好溝通就好。其他的，奢求不來。

經常會提醒自己，我一路過來是多麼不容易，那些在我困境中伸手拉我一把的人，真的特別感恩，所以要像他們一樣，在別人困難的時候能儘可能的給予幫助。

希望自己的心理傷害能隨著時間的流動和遇到的溫暖慢慢的變淡，希望留學生都能被關愛。

祈禱未來都能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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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我為能繼續讀博做過的努力

（1）

其實我遇到很多很好的人，國內IT公司有一個朋友，問我要過簡歷給他們人力。

讓我問問能不能請求幫助，比如畢業後定向到他們公司工作。問了，沒有然後了。

（2）

我在紐西蘭當地投過一些簡歷，有的不對口，有的沒有消息，畢竟我還在讀。

最後不得不去做體力活兒，導致晚上睡覺手腳抽筋，第二天根本爬不起來，

只干周六周日，我周一周二基本是廢的，學習沒法集中注意力。

這時候我就會問自己，我到紐西蘭來是為了什麼？

如果因為賺錢我科研也做不好，畢業也畢業不了，我究竟為什麼來這裡。

（3）

我跟我當時的主導師說，我能不能回國內實驗室待著做科研，這樣花費少一些，這樣這邊實驗室跟國內實驗室也能建立合作關係。

我記得我導師聽了我的話，沉默了一會兒（這一會兒讓我非常難熬）說：「不行」，「為什麼呢」我問，「因為我們沒有這個先例」。

我這個導師是個原則性非常強的人，我知道再懇求也不會答應的，就放棄了。

（4）

聯繫別的學校導師

有些聯繫著，就是沒有資金，也不能怪老師，確實紐西蘭資金不太充足。

因為我的某個朋友在逛網頁的時候無意中看到了學校招聘消息。極力勸說我。

其實我內心不報任何希望了，怎麼可能。我申請了那麼多，還不是這樣。

要多少現實的打擊能讓我對嘗試都失去了信心，我不一直是那個不撞南牆不回頭的人么？

他說，反正材料你都有，你就發個郵件試試。

我在申請截止前2周的時候聯繫到了我現在的導師。

最後我來了這裡。感恩。

謝謝大家的關心和鼓勵，其實我也有一些收穫，對科研的態度，對自由的認識和人性的理解。

正在海外讀博的人，處在艱難中的人跟我有深刻的共鳴。

自己的任性和執著，讓我嘗到了生活真的很苦。

雖然我們的困難情況不一，但是真的都不容易。

不管國內還是國外，讀博本就是一個不容易的事情。

真的再也不想有以前那種陷在一個圈圈裡不斷的重複不斷地重複走不出來的感覺了，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抑鬱的前兆。但是我在調節。

我現在發現，真心關注的就是儘力做科研的基礎上，希望能梳理好自己的心態，其實我知道這是最難的。

但是世界上有那麼多美好的東西，比如友情，愛情，遊戲，還有好多好吃的，還有運動後的那種淋漓感。科研煩了，累了，倦了，去干點別的再回來。人生還是可以繼續的。

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