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班牙城市小史——萊昂

02-11

萊昂聖母瑪利亞主教座堂（Santa María de León Cathedral）興建在公元2世紀的古羅馬浴室的遺址上，萊昂國王奧多尼奧二世將其改為宮殿。阿方索十世統治時期改建為主教座堂。教堂中精美的花窗也是在這一時期安放上去的。

萊昂，西班牙語：León，是一座位於西班牙西北部的城市，也是西班牙卡斯蒂利亞-萊昂大區萊昂省省會。萊昂地處西北山區與中部高原（距離馬德里343km）的邊界，扼守前往阿斯圖裡亞地區的咽喉要道（距離阿斯圖里亞斯大區首府奧維耶多123km），也處於通往西北加利西亞聖地亞哥朝聖路的必經之地（距離加利西亞大區首府拉科魯尼亞315km），戰略地位十分重要，自古以來就是兵家必爭之地。在中世紀時，這裡曾是萊昂王國的首都。儘管如今，這座城市如同很多歷史悠久的西班牙城市一樣，不再是人們關注的焦點，但是她神秘的過去靜靜地躺在歲月的長河中等著旅行者們去一窺真容。

羅馬時代——「萊昂」的由來

拉斯梅德拉斯（Las Médulas）是位於西班牙萊昂省蓬費拉達近郊的一個地區，為人工惡地地形。這個地區在羅馬帝國時代曾是金礦的礦山，是古羅馬時期重要的產業遺產。1997年，拉斯梅德拉斯被登錄入世界文化遺產。拉斯梅德拉斯之所以被列為世界遺產，是因為它是整個羅馬帝國最大的露天礦，也是金礦開採使伊比利亞半島西北部人民的生活形態發生巨大改變的最佳範例。

在西班牙語中「León」除了是萊昂這座城市的名稱之外，還有一個意思——獅子。所以很多人以為萊昂這座城市名字就跟獅子有關係，那麼這種說法對不對呢？不要以為封面中源自萊昂王國的獅子盾徽圖就跟萊昂有關係了，其實萊昂這座城市的名稱跟獅子一點邊兒都不佔。那麼獅子又是怎麼回事呢？我們後面再講，本章我們先從這座城市的名字講起，引入羅馬時代的伊比利亞半島。

伊比利亞半島最開始並不屬於羅馬的領土，北非的迦太基人在這裡經略多年，在沿海和沿河的內陸修建了多個戰略要點以控制西地中海的制海權和貿易權。隨著第二次布匿戰爭的爆發，公元前206年，羅馬人第一次踏足這片大陸最西端的土地，強大的羅馬軍團翻過比利牛斯山一路南下將迦太基人逐出伊比利亞。

經歷前後大大小小200餘年的戰爭之後，到公元前19年，伊比利亞半島才完全被納入羅馬帝國的版圖。儘管如此，伊比利亞半島仍然居住著大量少數民族，這些未羅馬化的「野蠻人」居住在伊比利亞各地區的深山裡，羅馬人能控制重要據點和城市，但對於深山老林依舊是束手無策。

歷史再現：古羅馬軍團士兵與坎塔布里亞人戰鬥。

公元前29年，羅馬帝國首任皇帝奧古斯都發動針對邊疆地區阿斯圖爾人和坎塔布里亞人的坎塔布里亞戰爭。面對這些盤踞在帝國邊疆群山中不肯臣服的少數民族，奧古斯都先後調集多支精銳的羅馬軍團作為主力前往作戰，包括：

第一奧古斯塔軍團（Legio I Augusta）；

第二奧古斯塔軍團（Legio II Augusta）；

第四馬其頓軍團（Legio IV Macedonica）；

第五雲雀軍團（Legio V Alaudae）；

第六勝利軍團（Legio VI Victrix）；

第九「西班牙」軍團（Legio IX Hispana）；

第十雙子軍團（Legio X Gemina）；

第二十英勇勝利軍團（Legio XX Valeria Victrix）。

公元前29年，第六凱旋軍團首先進駐戰場，在如今萊昂市所在地區修建了永久性軍事駐地。該軍團在此駐紮長達將近一個世紀，主要任務就是維持帝國邊境持續和持續監視坎塔布里亞人和阿斯圖爾人。

公元68年，為反對暴君尼祿的統治，時任塔拉戈西班牙行省總督的塞爾維烏斯·蘇爾皮基烏斯·加爾巴決定起兵反抗，招募當地的戰士按照羅馬軍團制式組建第七加爾巴納軍團（Legio VII Galbiana）。

公元74年，羅馬帝國皇帝提圖斯·弗拉維烏斯·維斯帕西亞努斯將加爾巴組建的第七軍團改組為第七雙子軍團（Legio VII Gemina）派往曾經第六凱旋軍團的駐地，以接替早已被派往日耳曼地區的第六軍團，繼續維持帝國邊境穩定。

放置於萊昂市政府（Ayutamento de Leon）的古羅馬時代萊昂城市復原模型。

兩隻軍團先後駐紮在同一個地方多年，尤其是第七軍團一直持續到公元3世紀前後，對這個羅馬軍事營地進行了大規模的修建和擴建。軍事營地慢慢地從軍事要塞轉變程半軍半民的要塞城市，修建了城牆和水渠等等設施，來自臨近的村落商人和農民為了和羅馬人交易也逐漸地從深山中搬遷了出來，圍繞這座軍事要塞定居下來。當地人就把這座由軍營轉變過來的城市稱作「Legio」，隨著拉丁語與當地部落語言的持續融合，由「Legio」逐漸派生出「Legionem 」而進一步簡化成「Leionem」，最終成為如今西班牙語中的「León」。

萊昂城市名稱和城市起源便源自於這兩支羅馬軍團。

後羅馬時代——民族大融合

隨著驍勇善戰的草原匈人部落的崛起，日耳曼系少數民族諸部落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生存壓力，進一步向羅馬帝國邊境逼近。此時羅馬的國力早已不是當初雄霸地中海的大帝國，內憂接外患使這個國家已經走到了滅亡邊緣。面對，日耳曼諸部落的壓力，帝國不得不同意開放邊境，讓這些所謂的「蠻族」進入帝國「避難」。

公元476年最後一任西羅馬帝國皇帝被日耳曼人廢除，古羅馬畫上了中止符。然而在此之前，公元409年第一批日耳曼部落就已經翻越比利牛斯山來到了伊比利亞。

從公元409年到公元429年多個日耳曼部落從北方來到了伊比利亞半島：汪達爾-阿蘭部落首先進入伊比利亞，來到萊昂，沿著加利西亞從北到南一陣劫掠；緊接著是蘇維匯人，在如今加利西亞地區建立了蘇維匯王國，將萊昂納入了王國的直接管轄；接下來是西哥特人，從法國起家建立起橫跨比利牛斯山的西哥特王國；當初不安分的坎塔布里亞人也在乘機在如今比斯開灣沿岸建立了自己的國家。

圖盧茲西哥特王國（Tolosa Visigodo）強敵環伺：伊比利亞的蘇維匯（Suecos）和巴斯克（Vascoes），高盧的法蘭克（Francos）和勃艮第（Burgundios）以及北非的汪達爾（Vandalos）。

公元456年，定都圖盧茲的西哥特王國在萊昂附近的奧爾比戈河與蘇維匯王國進行決戰，亞拉里克二世取得勝利，攻入蘇維匯王國腹地，萊昂成為兩國交戰的前沿。但隨後法蘭克王國在高盧發動攻勢，圖盧茲西哥特王國被迫收縮戰線，蘇維匯王國得到喘息。

公元507年，圖盧茲西哥特王國被法蘭克王國擊敗，西哥特人放棄高盧退入伊比利亞半島，遷都托雷多。

公元569年伊比利亞半島（Peninsula Iberica）局勢圖：北非和半島南部沿海被拜占庭帝國（Imperio Bizantino）佔據，中部大半是托雷多（Toletum）西哥特王國（Reino Vsigodo），西北是蘇維匯王國（Reino Suevo）和北部阿斯圖爾人（Astures）、坎塔布里亞人（Cantabros）以及巴斯克人（Vascores）的割據勢力。

公元585年，托雷多西哥特王國滅亡蘇維匯王國完成伊比利亞半島自西羅馬帝國滅亡以來第一次統一。萊昂歸於西哥特王國的管轄。

萊昂因地處多個民族聚集的地方，成為了西哥特、蘇維匯和坎塔布里亞三個民族交流融合的地方。儘管民族融合和文化交流在此期間得到了充分的發展，然而各國（各民族）間連年的征戰並沒有讓萊昂城市得到發展，城市在毀壞和重建中循環。

收復失地運動——萊昂王國的誕生

萊昂聖伊西德羅大殿（Basílica de San Isidoro de León），原址是公元10世紀為紀念科爾多瓦殉難使徒聖佩拉約的修道院。在阿爾曼佐爾焚毀萊昂城之後，1036年塞維利亞泰法將聖伊西德羅部分聖物轉交給萊昂王國，遂在該地重建和擴建成了如今的模樣。

公元711年，塔里克·伊本·齊亞德率阿拉伯-柏柏爾聯軍渡過直布羅陀海峽，開始了對伊比利亞半島的征服。很快穆斯林的鐵騎橫掃伊比利亞半島西哥特王國滅亡。公元712年，阿拉伯人征服萊昂。

被滅國的西哥特人退到半島西北的群山中，在一位名叫佩拉約的西哥特貴族的帶領下，在當年阿斯圖爾人和坎塔布里亞人居住的群山中建立根據地，蓄積力量準備反抗入侵的阿拉伯人。

矗立在科瓦東加的佩拉約雕塑，身後是巨大的聖十字。

公元722年，時任阿拉伯帝國倭馬亞王朝的阿爾安達盧斯總督安巴薩·伊本·蘇哈伊姆·阿爾卡爾比下令對長期盤踞在半島西北群山中的抵抗分子發動攻勢，以期可以徹底肅清伊比利亞的天主教反抗勢力。憑藉著對地形的熟悉，佩拉約率領抵抗軍取得科瓦東加戰役的勝利，成為「收復失地運動」的發端，同時也被眾人推舉成為阿斯圖里亞斯王國首位國王。

公元740年柏柏爾人大起義和公元750年倭馬亞王朝被推翻，使得阿拉伯帝國在伊比利亞半島的統治根基受到了嚴重動搖。此時南部的穆斯林勢力已經無暇兼顧北部的阿斯圖里亞斯王國，阿斯圖里亞斯國王阿方索一世瞧準時機，興兵從山上殺來，於公元754年一舉奪取了萊昂城。

阿方索一世國王：第三位阿斯圖裡亞國王和第一位萊昂國王，公元739年起執政，公元757年逝世。

阿方索一世深知敵我力量懸殊，穆斯林勢力只是暫時戰略收縮，萊昂城雖然重要但是無險可守，一旦穆斯林捲土重來這座城市遲早還是丟的。於是國王下令將萊昂城居民向北遷入阿斯圖裡亞腹地，然後在杜羅河谷搞「堅壁清野」，形成一片「無人區」緩衝區。

阿斯圖里亞斯王國在北部開疆拓土和平定內亂之後，把眼光重新聚焦到「杜羅河谷沙漠」。「中興之君」拉米羅一世國王趁後倭馬亞王朝阿卜杜勒二世困擾於叛亂和維京人劫掠之時，開始嘗試重新在萊昂建立據點和移民。

拉米羅一世之子奧多尼奧一世接過父親的權力，進一步在萊昂進行大規模移民和城堡修築。在與南方穆斯林勢力對抗時放棄阿方索一世的「堅壁清野」戰略，轉而採取「步步為營」的戰略。以城堡為點，各城鎮間的道路為線，逐步向南蠶食穆斯林控制的區域。

一時間以萊昂為中心而由此延伸杜羅河谷和臨近東部大片區域城堡（Castillo）林立，當地人稱這片區域卡斯蒂利亞，也是日後卡斯蒂利亞（Castilla）王國名稱的由來。

到了阿斯圖里亞斯國王阿方索三世，他將王國一分為三，誕生了萊昂王國。自公元910年起，萊昂王國便成為獨立的王國，定都如今的萊昂市。

西班牙王國的誕生——萊昂王國與卡斯蒂利亞王國的合併

新生的萊昂王國所面臨的對手不僅僅來自南部的穆斯林，還有強敵環伺的北方其他天主教王國勢力。尤其是之前阿斯圖里亞斯王國在東部地區扶持的卡斯蒂利亞伯爵國，也就是上文提到的東部移民運動的城堡區域。不過，此時卡斯蒂利亞伯國名義上還是尊萊昂國王為首領，但是獨立膨脹的慾望已經昭然若揭了。

阿爾曼佐爾（Almanzor）原名穆哈馬德·伊本·阿比·阿米爾（Muhammad Ibn Abi Amir）是後倭馬亞王朝時期最令人敬畏的阿拉伯軍事將領和政治統帥，對內實行高壓政策積極促進國家發展，對外一邊拉攏北非的穆斯林一邊對伊比利亞北部天主教國家保持戰略進攻的態勢。

此時，面對多年來北方天主教國家的步步蠶食，南方的科爾多瓦後倭馬亞王朝終於忍不下去了。攝政王阿爾曼佐爾在公元967年前後成功了取得哈里發國家的軍政大權，成為「挾天子以令諸侯」權臣，立即向北方不聽話的天主教諸國發動了一系列攻勢：

公元977年攻入薩拉曼卡；

公元979年攻入薩莫拉；

公元982/986/988年三次攻入萊昂；

公元984-985年攻入巴塞羅那；

公元997年先後攻入布拉加和聖地亞哥孔波斯特拉；

公元1000年攻入布爾戈斯。

以上戰役皆以阿爾曼佐爾大獲全勝告終，最受傷的當屬萊昂王國，尤其是997年對聖地亞哥孔波斯特拉的征伐，不僅摧毀了聖雅各的城市還把教堂的大鐘帶回了科爾多瓦，一時間北部各國鬼哭狼嚎。

美國藝術家埃德溫·洛德·威克斯（Edwin Lord Weeks）於1880年創作的《科爾多瓦大清真寺內》（Interior Of The Mosque At Cordova），其表現的是伊斯蘭士兵出征前在科爾多瓦大清真寺內由阿訇的帶領下舉行祈禱儀式。該畫現存於美國沃爾特斯藝術博物館（The Walters Art Museum）。

隨著公元1002年阿爾曼佐爾的逝世以及公元1031年後倭馬亞王朝的垮台，南部的伊斯蘭勢力再也力不能及萊昂，儘管後來北非穆拉比特王朝和穆瓦希德王朝先後對半島用兵，但是萊昂城始終牢牢地控制在天主教一方的手裡。

在後倭馬亞王朝倒台前2年，也就是公元1029年，費爾南多一世取得卡斯蒂利亞伯爵爵位，統領當初用於邊境屯兵的城堡之地。沒過多久，公元1037年這位伯爵擊敗貝爾穆多三世取得萊昂王國王位。之後，費爾南多一世把卡斯蒂利亞伯國地位提升到王國地位，從而誕生了卡斯蒂利亞王國。

時間來到公元1217年，費爾南多三世的母親貝倫加利亞從弟弟恩里克一世手中接過卡斯蒂利亞王國的王位，隨即便讓位給了費爾南多三世。公元1230年萊昂王國的阿方索九世去世，王位自然而然繼承到了費爾南多三世。於是費爾南多三世將兩個王位合二為一，萊昂國王和卡斯蒂利亞國王由同一人兼任。萊昂市不再作為王國首都，宮廷牽往巴利亞多利德和布爾戈斯。

到了阿方索十世，整個卡斯蒂利亞-萊昂地區得到了充分發展，包括作為前萊昂王國首都的萊昂也迎來了黃金時期。

後收復失地運動——萊昂昔日的榮耀不再

卡斯蒂利亞與萊昂的盾徽，城堡代表卡斯蒂利亞，獅子代表萊昂。獅子在西班牙封建統治時代代表著權力，萊昂王國借用了這個意象，其王國名稱「萊昂」並非源自獅子這個單詞。

公元1492年當「天主教雙王」終於取得格拉納達之時，長達7個多世紀的半島「收復失地運動」勝利結束，這對於以卡斯蒂利亞-阿拉貢為主體的西班牙王國無疑是一個新開端。然而對於萊昂這座曾經的榮耀之城來說則是衰落的起始。

圖為目前西班牙的大區行政區劃，我們可以很清晰地發現在卡斯蒂利亞-萊昂（Castilla-Leon）大區，也就是曾經的卡斯蒂利亞-萊昂王國統治區域，其中心城市已經是巴利亞多利德（Valladolid）。

和她的北方其他兄弟城市包括像塞哥維亞和布爾戈斯，由於國家的統一，政治和經濟重心遷往王國的領土的中心。傳統都城托雷多首先得到重視，塞維利亞也因地理大發現重現內河第一港口的繁榮，巴塞羅那和瓦倫西亞靠著地中海繼續享受著航海貿易帶來奢華。萊昂失去了軍事和政治上的地位之後，開始逐漸衰落了下去，成了一個普通的西班牙城市。

如今萊昂城市風貌，圖中最顯眼的建築當屬萊昂聖母瑪利亞主教座堂，也就是我們常說的萊昂大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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