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踩在腳下的缽利

題圖、文：戴夫杜特·帕特奈克（Devdutt Pattanaik）

2017年10月15日發表於mid-day

原文http://www.mid-day.com/articles/devdutt-pattanaik-bali-underfoot/18655153

幾個月前，喀拉拉邦發生過一起爭吵，爭執歐南節（Onam）是否應該作為阿修羅王摩訶缽利（Mahabali）從地界歸來，或者毗濕奴化身伐摩納（Vamana）戰勝缽利的年度慶豐日。但是很少有人提到這一事實：在印度的其他地方與喀拉拉邦不同，缽利的回歸慶祝是在白半月的第一天，這一日被稱為「缽利白半月首日」（Bali Pratipadā），也是排燈節的第四日，拉克什米祭新月夜的次日。

根據《毗濕奴往世書》，有一個偉大的阿修羅王名叫摩訶缽利，在他的統治下，大家都幸福快樂，無憂無慮，火祭也無需祈請天神。而且人人都長生不老，這讓死神閻摩擔憂。天神們去向梵天求助，梵天又帶他們去求毗濕奴，毗濕奴答應會找個法子除掉光輝的摩訶缽利。由於摩訶缽利常勝不敗，毗濕奴就決定利用他的慷慨大度來打敗他。因為摩訶缽利對世人宣稱，他有求必應，無論人們求他什麼都行。毗濕奴化身為侏儒伐摩納，請求三步之地。摩訶缽利應允了。伐摩納頓時變身為一個巨人，兩步便跨越了天與地，他的聲音回蕩在天地之間，對摩訶缽利說他已經沒有地方可以邁出第三步了。摩訶缽利為這壯觀的景象所傾倒，請伐摩納把第三步踩在他的頭頂。伐摩納照辦了，一腳便把摩訶缽利踩到了地底。毗濕奴欣賞摩訶缽利的品行，讓他請求賜福，摩訶缽利便請求毗濕奴在地界當他的門衛。毗濕奴應允了，並宣布每年有一日，摩訶缽利可以回歸大地，帶來盛大的豐收和興旺。

從我神話學的角度看，這個故事十分複雜，包含了層層疊疊的內涵，延續3000年至今，從吠陀時期的毗濕奴傳說——跨步丈量時間與空間，到往世書時期天神與阿修羅的爭鬥、拉克什米與地界生靈的最初聯繫——包括那伽、阿修羅和葯叉，到婆羅門出於自身需求將毗濕奴的每個化身塑造為有特權的婆羅門——將幸運帶給尊重照顧他的人，到婆羅門教從北印到南印的歷史性發展，以及婆羅門在王權換地合法化過程中起到的作用，印度種姓階級的崛起，直至某些印度思想中對施捨的違和感（慈悲為懷的人物是阿修羅或總是受苦受難的反英雄）。

然而在19世紀，英國人將這複雜的神話故事轉化為為其自身服務的歷史敘述，諷刺的是，這一路子大大取悅了「理性的」、「世俗的」甚至是「無神論的」右翼和左翼政客。右翼政客把這故事視為一個歷史性過程，在這過程中正法傳遍印度，不死不德的惡魔被打敗了。左翼政客將之視為雅利安人入侵的故事，在這個故事中，白種婆羅門攫取權力，奴役黑膚的民眾，將他們變為達利特。

當思想迷惑了我們的雙眼，我們就把神話——關於人類狀況的群體主觀真實——當成歷史，但那多半只是政治上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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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排燈節的缽利回歸日，所以翻譯這篇開心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