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的蜘蛛俠

02-11

一

「放開她。」一個冷冷的聲音從頭頂傳來，穿過漏著油膩蒸汽的管道，落在潮濕滑膩，還積著水窪的窄巷裡。

兩個把頭髮染成紅綠燈的流氓抬頭看去，只見一個暗影蹲踞在三樓的防火梯上。一個流氓幾乎放鬆了手中女孩兒的胳膊，胸口衣襟被撕裂的女孩正想逃脫，卻被對方又緊住了手臂。

「你他媽算什麼東西？」「不想活了就下來，讓老子給你開開瓢！」作為專業流氓，兩人的聲音也好像經過訓練一樣，有著極高的「流氓辨識度」。其中一個把圍在腰間的粗鐵鏈摘下來，抓著姑娘的那個則騰出一隻手來，戴上了鐵指虎。

黑影冷笑了一聲。

「小子，沒膽子下來？那你在上面看我們樂一樂吧，讓你開開眼界！」其中一個流氓看到對方毫無動作，嗤笑著拉開了褲襠。

黑影依然沒有動，沒有人看到他的身下正衍伸出兩根幾乎看不見的線，線的另一頭則是兩個拳頭大小的黑色圓球。圓球悄無聲息地張開了縮著的腿，被看不見的風帶動一般，突然撲上了兩個流氓的臉。

「啊啊啊啊啊！」

「蜘蛛，蜘蛛啊！」兩個流氓想要掙扎卻又不敢，兩隻毛茸茸的大蜘蛛趴在他們的臉上。如果被咬了一口也就罷了，可偏偏是欲咬未咬，反而讓他們倆不敢輕舉妄動。兩隻蜘蛛在臉上蠕蠕而動，流氓們都能和它們的八隻眼睛對視起來。

「這兩隻是經過雜交的食鳥蛛。只要我拉一下這兩根線，它們就會在你們臉上咬一口。要知道，蜘蛛的唾液能消化蛋白質，你們倆雖然不會死，但以後就頂著會流動的臉出門吧。」

流氓們很有專業精神地立刻選擇了下跪求饒。黑影對姑娘說：「你快走，不要回頭，走到大路上去。」

姑娘走出巷子的時候，還是回了回頭，看見黑影從防火梯上消失了。深夜暗巷裡沒有路燈，她只看到黑影穿著白色的T恤，背後爬著兩隻蜘蛛。

二

「真正的蜘蛛俠出現！」

「蜘蛛俠不會飛檐走壁，是養蜘蛛的怪人！」

「劇毒正義！」

連續幾天，報紙頭版都是這個養蜘蛛的傢伙。除了三起強姦案以外，蜘蛛俠還解決了六起盜竊和兩起謀殺未遂。被蜘蛛咬了的罪犯們驚恐萬狀地衝進醫院請求解毒。

「這傢伙不是什麼好人。」約翰警官推了推眼鏡。「養劇毒蜘蛛本來就是件危險的事情，更不是拿來逞英雄的工具。」

「可是很帥啊！而且到現在，他都沒有真正傷害過誰。報紙上說，他跟被咬的罪犯說了，他的蜘蛛毒只需要用雙氧水加上青黴素就能解了，所以罪犯們都去醫院自首了。這不是很帥嗎？！」約翰警官的女兒凱瑟琳一邊說，一邊把報紙上關於蜘蛛俠的故事和圖片剪下來。有個攝影師拍到了蜘蛛俠的背影，白色T恤上幾隻蜘蛛趴著，一動不動，但一眼就能看出它們可不是T恤上的圖案。

「好吧，沒想到抓了一輩子小偷，女兒居然覺得制服筆挺的老爸不帥，那個養蜘蛛的死宅比較帥。」約翰警官露出一個誇張的委屈表情，凱瑟琳趕緊過去抱著老爸的脖子。

三

第二天，凱瑟琳被堵在了小巷子里。

「聽說你爹就是那個約翰警官，是吧。好好的孝敬錢不要，硬把我們老大抓進去。今天要是不把你的【和諧】徹底給【和諧】成【和諧】，不讓你好好【和諧】我的【和諧】，以後我們還怎麼混？」說話的是個一臉橫肉的傢伙。

「你，你們……」凱瑟琳畢竟是警察的女兒，見到這種場景反而沉靜了下來。在對方伸出手來抓她頭髮的時候，她一矮身，躥了出去，一腳踹在了對方的兩腿之間。

「你的【和諧】看來只能去【和諧】了。」她擺出個格鬥的起手式，姿態很標準。

但對方可是五六條大漢，都帶著球棒，凱瑟琳的反抗根本算不上什麼，就被制服了。

就在凱瑟琳的褲子即將被脫下的時候，一個聲音從頭頂響起：「放開她，現在滾。」眾人下意識地抬起頭，凱瑟琳脫口喊出：「蜘蛛俠！」

白色T恤，爬滿了蜘蛛，幾個黑色的圓球沿著細絲緩緩地降落。

「還要我再說一次么？還是你們下半輩子想每天看得到自己的腸子？」那個聲音冷冷道。

話音剛落，流氓們跑得一乾二淨，連句狠話都沒放。

黑影慢慢地從樓上爬了下來，凱瑟琳這才發現他是個看上去很瘦弱的少年人。她仔細一看，才發現白色T恤上的蜘蛛並不是真的，緩緩降下的蜘蛛也不過只是模型。

「我不是真的蜘蛛俠，只是很仰慕他，希望能夠用這種方式守護城市的和平。」少年笑笑，從衣服上摘下一隻假蜘蛛，塞在凱瑟琳手裡。

一個禮拜之後，報紙的小角落刊登了一條消息：「一少年遭暴徒群毆致死，疑冒名蜘蛛俠被揭穿」。凱瑟琳默默地剪下了這條報道。她翻箱倒櫃找出小時候做手工用的布料與針線。

四

「所以這就是你們的城市改名蜘蛛市的原因？」在中央廣場的紀念品商店門口，我手裡拿著採訪本，胸口掛著照相機，看著掛了一牆的白色t恤，上面都爬著蜘蛛裝飾。

「沒錯。後來，凱瑟琳發起了『每個人都是蜘蛛俠』的行動，她做了兩百隻蜘蛛在學校里分發，結果有六十個同學被揍了。但第二個星期，有兩千個人戴上了蜘蛛。然後是兩萬，最後就成了今天這樣。」導遊小姐指著自己胸前的蜘蛛道：「從小，城市裡孩子的父母就告訴他們，只要有需要，只要心裡有正義，在遇到危險的時候，它就會活過來。

「而且，真的蜘蛛俠從來沒有離開過，每年都有被他送進醫院的暴徒，沒有哪個罪犯不害怕他。蜘蛛俠後來開發出了會讓人排泄失禁、勃起功能障礙的毒蜘蛛，對暴徒們來說，這可比別的毒厲害得多了。」

「哈，又一個聖誕老人的故事，雖然我不相信現在還有什麼蜘蛛俠，但這還是個很棒的故事。」我笑道。

「偷偷告訴你，我的蜘蛛真的會活過來的。」導遊小姐笑著說道。我也哈哈大笑。

直到我發現，她衣服上的蜘蛛裝飾動了一下。發現我臉色有變，她調皮地眨眨眼睛：「噓，秘密哦。」

（完）

這是幾年前為網不易寫的一個故事。沒有超能力的人，也可以做英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