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那樹欲靜而風不止的傷

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謂父女母子一場,只不過意味著,你和他的緣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斷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漸行漸遠。你站在小路的這一端,看著他逐漸消失在小路轉彎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訴你:不必追。

——龍應台

在你離開的第25天里,聽李建的《父親的散文詩李建我還是忍不住的淚流滿面。

記得兩個月以前我還和身邊的人說,我終於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愛哭了,那都是遺傳我老爸的,也就一周沒有見,老爸遠遠的看著我時,他眼淚就下來了。現在想想,那眼淚大概包含著病魔折磨,對生命的嚮往,還有對家人的想念和不舍。

我在家中排行最小,從小也算是最為嬌慣的一個,性格剛烈,脾氣倔強。在與你相處的那麼多年裡,我總是用自己驕縱的脾氣在父女的迂迴中獲勝,我總是覺得我和你沒有太多的感情,畢竟在五歲之前,我壓根對「父親」這個詞絲毫沒有概念,和我的母親比起來,你好像還沒有那麼重要,畢竟我也不喜歡你不果敢的性格,畢竟……

對你,我總有著太多的不滿。這樣的境況大概持續到我二十二歲。那年,我大學快要畢業,在離家四年之後,越發體會到了生活的不易,總是在遭受了打擊之後,窩在宿舍的床上一遍一遍的想要回家,想要好好的坐在你的身邊聽你聊聊過去的事。

上班的第二年,家中電話說你突發腦梗在醫院,在異地的我哭的撕心裂肺。那一刻,我才知道,這麼多年,你早已將你無言的愛種在我的心中,生根發芽,枝繁葉茂,也是那一次住院讓我意識到你在我生命中有多重要。之後,我回家便不再與你爭吵,看見你打麻將也不再生氣,過年過節的時候還會叫上你一起跟自己家人玩一玩。在我們三姊妹當中,我算是和你相處時間最長的,也是見證了你從青絲到白髮的歷程, 也看到了你這麼多年為我們姊妹三個的成長所經受的困難與挫折。張愛玲說,中年以後的男人時常會感到孤獨,因為他一醒來身邊都是要依靠他的人,而他卻沒人可以依靠。所以很能體會那時的你肯定是孤獨到了極點。

年後,你拖著虛弱的身體去做各項檢查,原本瘦高的個子也好像沒有那麼筆直了,你說你這次是得了麻煩的病了。我說,有什麼麻煩的,現在的醫療這麼發達,有什麼治不好的。你苦澀的笑了。

當我坐在你病床前,仔細的看著你時,我才意識到這是我三十年來第一次如此細心的看你,我第一次發現你大大的眼窩已經凹陷,你的臉部的輪廓不再那麼分明,在你的臉上我看到的了我奶奶,你們是如此相像,以前我總說要多走出去走走,看看外面的風景,看看外面的人,而卻忽視了那個視我若生命的父親的臉龐,我自責和羞愧。

三十年的父女緣分到底還是走到了盡頭,這麼多年,我們對愛的表達是深沉的,從未說過一句愛,生命中第一次的擁抱便也成了最後一次。

你在躺在病床上一遍一遍的呼喊著你的母親,你說你想她了,你想去看看她了。我說你不要胡說,好好地睡一覺,睡一覺就好了。拉著你枯瘦的手,感到如此無力,我想要用盡生命的所有把你從死神的手裡奪過來,想再聽一聽你嘮叨著你小時候的故事,可終究已無法實現,在那一夜的等待之後,你撒手離開了。

所用的人都勸我說,這對你的父親也算是解脫,不用遭那麼多的罪。而此時的我,唯一能回復就是眼淚。

送你走的那天,下起了雨,老一輩的人都說,你爸一輩子老實善良,連老天爺都動容了,這場雨是來送你爸一程的。我說,老天爺的心硬著呢,如果真的動容就不該讓他走 。

據說去世的七七四十九天之後,人的靈魂才能徹底消逝,徹底的離開。不信迷信的我卻信以為真,所以每一七,我都回去,去你的墳上看看你,和你說說話,送你走完這塵世間的最後一程。

你不知道散文詩是什麼,那些平淡的歲月,那些坎坷的生活,那些動人的故事,一樁樁,一件件的浮現,拼湊成一首詩,樸實而用力的在用生命書寫。

你走的時候眼角掛著淚水,我想你一定是放心不下我們,對於你,我愧疚的太多,沒有讓你好好享受生活,沒有帶你出去看看繁華的世界,當我感嘆生命脆弱的同時,也無比懊惱自己。我想念你,想念和你一起的日子,哪怕就是安靜的坐坐也好,但這怕是我這一生也求不來的事了。

樹欲靜而風不止……

待到兒孫還恩日

一捧黃土永相隔

望鄉台上風凄慘

奈何橋上無奈何

遊子歸家無人望

殘屋僅剩門上鎖

無限悲痛伏墳泣

只把衷腸寄蒿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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