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求職少年李文星之死，窺見寒門學子之艱

求職少年李文星死了，實在郊外水草蔓生的一片水潭中，就那麼浮著，面目難辨。這是個令人心痛惋惜，更是憎恨震驚的消息。李文星死了，牽扯出屢禁不止的傳銷大案，牽扯出漏洞百出的求職平台，更牽扯出寒門學子的艱與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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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門出身的李文星，對家中的情況懂事又體諒，他曾因高分考入知名大學，又險因家境困難，放棄上大學。但母親鼓勵他，他也心懷理想，想以計算機專業取得高薪，回報這個家庭。

於是畢業後對計算機專業念念不忘的李文星，拿著家裡湊出的一萬多塊錢又學習了Java，畢業後第一份工作，他如願成為了Java工程師，然而跟公司談好的六千薪水，到手卻只有兩千。

辭掉工作的李文星，在找工作的路上屢屢碰壁，但他失業太久了，他等不及了。窘境很快讓他陷入了傳銷的圈套。一去不返，一命嗚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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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傳銷這個詞並不陌生，甚至有點熟悉。小時候父親曾陷入過傳銷，又僥倖逃脫。那時候總聽父親講起這段經歷，他還愛說自己幸好練了氣功，所以在傳銷的黑車上沒被打傷。

那是怎樣一群充滿貪慾的人啊，以綁架和欺騙的手段，將人「圈養」在一起，讓他們成為拉人頭賺錢的機器。

父親說，他在找工作的時候，被親戚騙上了傳銷的黑車，那群人威脅父親，不讓他下車，後帶到傳銷的窩點，晚上監視著他，偷聽他的電話，頻繁給他洗腦上課，限制他的自由，甚至沒收他的手機。

後來沒幾天，乘著一個白天，看管他的是兩個女人，他丟掉行李，僥倖逃脫，終於回家。

日子過了幾年，家裡的小叔似乎也被騙進了傳銷，那時小叔還沒有成家，久久沒有一份穩定的工作，有一天深夜，小叔突然打電話找家裡要錢，還說家裡不給錢，對方就要打他。

父親急得不行，知道小叔可能被傳銷控制了。半夜和母親吵起來，吵完又跑去幾里外的街鎮上取錢，想給小叔寄錢。

但那天深夜了，郵局也關門了。錢匯不過去。第二天，父親和母親溝通之下，最終沒有匯款，這件事就這麼過了，沒過多久，小叔竟然自己回來了。誰也不清楚他是怎麼逃脫的。

再後來，日子久了，大家也都有了穩定的工作，小叔也成家了，現在是飯館裡的掌勺大廚，過去的事情，大家也就不愛提了。

但我對「傳銷」這兩字記憶尤深。上大學以後，知道的事情多了，才真正弄明白，那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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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文星死了，用生命的代價再一次喚起了大家對傳銷的警覺。越來越多曾經的當事人，以口述和筆錄的方式在講述身陷傳銷的故事。我們這才發現，傳銷離我們是多麼的近，傳銷離貧窮的人是多麼的近。

只因為貧窮，所以才對錢有莫大的渴望。只因為貧窮，現實里沒有的機會，他們做夢去渴求。傳銷不僅是威脅與恐嚇，還給他們畫了一個大餅，讓深陷其中的人徹底迷失了方向。

教育的普及，互聯網的普及，讓很多人得以走出貧困。只要上一代開創了新的生活，後代人的命運也從此改變。這也是千千萬萬同李文星一樣的寒門學子畢生所要追求的。

我身邊有很多人，有因為寒門索性墮落的，也有因為寒門而奮發圖強的。我也是從農村走出來的姑娘，你要問我窮是一種怎樣的體驗，我能跟你說上太多。鄉村的落後，是一種無力去改變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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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村子裡有很多人，很多孩子和老人。年輕人都到大城市去打拚，熬出頭的就安了家。後來，老人老去了，孩子長大了，走向了更遠的地方求學，畢業了，自然也在城市中工作，直至安家。

所以鄉村還是一如既往的貧窮，大家都想著逃離，只有過年的時候，村子裡泥濘的道路上停滿了車，留守的老人們終於盼來了全家人一聚，沒幾天，又散去了。村裡人也開始貧富分化了，留下的，都是貧窮的。

大約一年前，我回到了從前上小學的地方，雖然學校有所改變，但我卻覺得越來越破敗了。隨著人口的消失，鄉村小學終將被遺棄，沒有好的師資，沒有好的教育環境，家庭中貧瘠的思維也在潛移默化中影響著下一代。

我是親眼見證了上代人如何影響下代人的。我們家是一個大家族。爺爺那個年代，有六個兄弟，唯獨我爺爺是家裡的老大，在貧窮的年代，家裡的孩子能上學是很幸運的事情，爺爺為了讓其他兄弟可以上學，很早就出去工作，自己只上了小學。

其他兄弟都有幸因為讀書走了很遠，除了爺爺一人是農民，其他兄弟都做著跟教育有關的工作，其中走得最遠的是老四，在中國地質學院里做研究，後來在北京安了家。

我只見過四爺爺一面，那時還小，知道他坐飛機回來，談吐氣質都跟大家不一樣，見過的世面不同了，階級也就不同了，後來再沒有回來過，後代們也沒有往來。只是每年給爺爺匯一點錢。差距就是這樣被拉開了，一代接著一代，直到我也大學畢業，走出了這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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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門學子要走的路很長，在那個年代，有書讀，有學上就是機會。而今天，中國有幾千萬大學生，雖然教育普及了，但競爭卻越發激烈，雖然遍地都是機會，但要求卻越來越高了。

今年我大學畢業了，回想自己短短的二十幾年的歲月，我走得很艱難。同我一起，在一個村子裡長大，一起翻山越嶺地上小學的同學，走到大學畢業的，似乎只有我一個人。

除了家庭的貧窮，更多的卻是思維的貧瘠。同村的孩子有不少是早早就輟學了，未到結婚的年齡，便嫁人生了孩子。

聽過小學時成績優異的同學，甚至連高中都沒有上，生活陷入菜米油鹽，平淡無奇。也聽過在村鎮里上初中的學生，喝酒喝到不醒人事，丟了性命。

慶幸自己初中就到了縣城上學，才有幸走到今天這一步。也因為自己是寒門，其中幾多艱辛，我們下次再聊。

圖/ pixabay

文/蓿流一

◤蓿流一◢

見過文字神奇的力量，努力做一隻寫出好文的姑娘。